“你的身手是怎麼回事？！”

被質問的織田作之助腳步一停, 看了看自己的手。

“啊，好像確實變強了不少，但也有可能是你們太弱了。”

第一次和他們真正交手, 並不知道mimic被技能群體削弱的織田作之助誠實道。

紀德握槍的手神經質地痙攣著。

各國一直在進行有關異能特異點的研究。在他的設想中, 幾乎完全相同的異能力「窄門」與「天衣無縫」會在碰撞的時候形成特異點，這也是他一直對織田作之助格外執著的原因。

然而現在, 因為不明原因, 「窄門」所能預測到的未來縮短成兩秒。如此，預知時間為5、6秒的「天衣無縫」便成為了它的上位異能力，打破了特異點的形成條件。

而在與織田作之助面對面瞬間，紀德已經預見到了兩秒後無數個自己被麻醉彈穿透的未來。

無法躲避。

曾經面對灰之王時的無力感再次襲上了紀德的心頭, 但這次, 他卻沒有了當時遊刃有餘的心態。

紀德自知已沒有退路, 面對以一敵多, 一路毫發無傷地走到他面前的織田作之助，握住槍迎了上去。

比起其他mimic的成員，作為首領的紀德身手更加強悍, 但當他與織田作之助開始交手時，那種仿佛被什麼東西封住四肢，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的無力感變得越發明顯。

而相反的是, 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反射神經都明顯超越了人類極限, 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完全壓製的織田作之助。

這已經不是能用狀態好和差來解釋的情況，一定是有人動了什麼手腳！

紀德大腦靈光一閃, 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名詞：“大教堂的聖女！”

是他大意了，被對方小孩子的外表和光風霽月的名聲蒙蔽了雙眼，異能力的作用條件千奇百怪，她在戰前問出的那三個問題一定就是導致現狀的原因！

而在他出聲的下一秒, 背後就傳來一陣劇痛，隨後是兩聲清脆的‘哢吧’。紀德悶哼一聲，整個人面朝下被按倒在地上，槍從手中滑落。

“本來隻打算卸掉你的手臂，現在應該變成骨折了，不過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織田作之助撿起地上的槍彆在腰後，看著眼中燃燒著憤怒與不甘的男人，輕描淡寫地提醒，或者說威脅了一句：“我大概隻做到這種程度就會解氣了，但如果你等下在鳳先生面前繼續用那種語氣稱呼莉亞的話，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沒有一視同仁地也給紀德一發麻醉彈，是因為織田作之助覺得突然決定主動出擊的莉亞可能會有話想要對這位mimic的首領說。

——“啊？有話？我跟這種人無話可說。”

收到信號，踏著一地昏迷的‘屍體’的走進廢棄建築的莉亞聞言脫口而出道。

她跟紀德的想法從根本上就不同，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他的思想與行為，如果不是為了神聖三問，她甚至沒有批判他們的行為的想法，更彆提什麼讓他們迷途知返，獲得救贖之類的。

莉亞從不覺得她是真正高尚無私的聖女，她隻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在mimic將織田作之助定為目標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站在既定的對立面，她隻是為了改變那個孤兒院孩子們會死去的未來，而前來提前解決掉罪魁禍首而已。

聽到莉亞的回答，織田作之助點點頭：“我明白了。”

然後就舉起槍準備給紀德也來一發麻醉彈，送他去夢裡和其他mimic成員們相見。

一同前來的四名灰之氏族在織田作之助一人解決掉敵方全員後就失去了用武之地，沒了在聖女大人面前展現帥氣的機會，此刻正面無表情地將滿地的‘屍體’收撿到一起，從那邊不時傳來的人體碰撞的悶響，足以感受到他們的怨氣。

之後他們就會被集體送給港口黑手黨，具體怎麼處置，就要看森鷗外對這群破壞了他周密計劃的人怨氣有多深了。

“等等。”

出乎意料地，鳳聖悟製止了織田作之助的動作。

莉亞也疑惑地抬頭望向監護人，後者對她溫柔一笑，手輕輕一拂，莉亞的耳邊頓時一靜。

不至於完全聽不見，但所有聲音都像是隔著一層水波，變得模糊不清。

“聖悟？”

“以防有些話汙了莉亞的耳朵，稍等一下，馬上就幫你解除。”

作為施術者，鳳聖悟本人的聲音倒是清晰地傳進了莉亞的耳朵裡。

雖然她覺得自己沒什麼不能聽的……但好吧，也要適當滿足一下監護人先生的保護欲。

莉亞聽話地點點頭。

鳳聖悟摸了摸她的頭，在轉身的刹那，眼神的溫度迅速下降，表情瞬間蒙上一層陰霾。

“灰之王閣下有何指教？”

紀德看出這些人並不打算殺了他，激蕩的心情重新冷靜了下來。

他的軍旅生涯中並不缺少這樣被人俘獲的時刻，但他最後還是憑借著意誌與實力成功活到了現在。

“不愧是能在戰場上遊蕩這麼久的幽靈，這麼快就從失敗中緩和過來了。”鳳聖悟道：“一直以來期盼的戰鬥結束了，作為敗者有什麼感受嗎？”

紀德閉了閉眼睛，扭過頭：“被第三人用異能力提前操控的戰局，我無話可說。”

這個角度，他看不到灰之王的神情，隻能聽到他平淡的聲音。

“哦？這麼說，你對這個結果很不滿嗎？”

“大教堂的聖女背棄了自己的誓言，使用詭計破壞了聖火戰場，這樣的結果根本不是——”

砰。

鳳聖悟隨手挽了個槍花，手中的槍再次消失不見。

白發的mimic首領後腦勺多出了一個血洞，沒能說完自己的最後一句話，便悄無聲息地失去了氣息，用生命踐行了自己之前的行為中隱隱透露出來的觀念——弱者沒有選擇的權利。

隻不過，這次沒有選擇權的弱者是他自己而已。

鳳聖悟的突然出手把莉亞嚇了一跳，但聽到他們完整對話的織田作之助卻沒什麼驚訝的表情。

紀德此人意誌堅定，實力強大，讓他活著無異於將一個定時炸彈放在枕邊，尤其是他此刻明顯已經對莉亞心懷惡意。

與其交給頻頻失手的港口黑手黨處理，鳳聖悟自然更偏向親自確認他的死亡。

不過他本來是打算在問出透露給他織田作之助和莉亞.情報的人是誰再動手的……

鳳聖悟揉了揉一突一突的太陽穴，在紀德提到莉亞時驟然騰起的怒意緩緩平息了下去。

唉，一時激動。

不過紀德肯定接受過針對普通手段以及異能力手段的刑訊訓練，留著他一命應該也問不出什麼。

略顯心虛的監護人將善後交給織田作之助和其他部下，轉身抱起莉亞，解開了她聽覺的禁製。

“莉亞啊，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我們一起回孤兒院吧！”

莉亞一臉懵地被攔腰抱起，徒勞地晃了晃腿，下意識抱緊鳳聖悟的脖子。

“等等聖悟！紀德剛才說什麼了？你怎麼突然就……”

“他應該是打架輸了太生氣了，亂七八糟罵了一堆，爸爸這個脾氣一生氣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呢。好啦，織田已經處理完了，我們快走吧，孩子們應該都等急了！”

被‘處理完’的織田作之助迷茫地指了指自己。

四名灰之氏族之一歎了口氣，上前接手他的工作，將整棟建築裡唯一一具真屍體塞進早就準備好的袋子裡，對著織田作之助努了努嘴，示意他跟著某位不省心的王先走。

織田作之助點頭表示謝意，追上了鳳聖悟的腳步。

見他過來，莉亞頓時轉變了詢問對象：“織田先生，你聽到剛才紀德的話了吧，真的很過分很讓人生氣嗎？”

第一次見鳳聖悟氣到直接動手的莉亞滿臉好奇。

難道是紀德將原本準備去炸孤兒院的事說出來了？但是他現在還不知道織田作之助的不殺原則，應該還沒有這個計劃才對。

織田作之助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其實按照正常的標準，單論用詞的話紀德的話甚至稱得上克製，但一旦想到他批判的對象是誰……

將特製的槍還給鳳聖悟，重新恢複成孤兒院院長的紅發男人點了點頭。

“是很過分的話沒錯。”

——

不知道收到被打包寄去的mimic包裹後的港口黑手黨是什麼心情，反正莉亞現在的心情很不錯。

可能是因為之前看到死期的緣故，莉亞看這些孤兒院的孩子們都自帶憐愛濾鏡，態度也積極了不少，這可讓孩子們開心壞了。mimic被解決之後橫濱也恢複了寧靜，莉亞的可活動區域大幅解禁，被這些想多和聖女大人黏在一起的孩子們帶著一通瘋玩，親身體會到了這個年齡段的小孩精力有多旺盛。

然後在差點累死的時候，莉亞從鳳聖悟的口中得知了他們即將返回大教堂的消息。

“回去之後馬上就要開始新學期了，莉亞的寒假作業應該都寫完了吧。”

寒假作業什麼的，當然是還一筆沒動啦。

但莉亞絲毫沒有被影響心情，也一點都沒有心虛，胸有成竹地‘嗯’了一聲。

不過在離開橫濱之前，她提出想要去見一見那天在超市裡遇見的江戶川亂步。

鳳聖悟自然不會拒絕女兒這個小小的要求，非常乾脆地向武裝偵探社遞去了預約，然後在他們離開橫濱前的最後一天，拜訪了這棟由紅磚砌成的辦公樓。

上樓之後，鳳聖悟提出要去見一下武裝偵探社的社長，而莉亞則被一位年輕的偵探社文員引到了接待的地方。

但當莉亞走近時才發現，另一邊的座位上早就已經坐著一個人了。

江戶川亂步盤腿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一袋薯片，正嘎吱嘎吱地吃著。

“這有什麼可驚訝的。”他撇了莉亞一眼，在看到她身後的文員幫忙拎著的一堆五顏六色的伴手禮後，語氣明顯輕快了不少：“你不就是來找我的嗎？”

哦哦哦！不愧是lv.50的偵探！

莉亞雙眼放光。

在上次江戶川亂步僅憑一面就跨越中間層層步驟，直接判斷出了孤兒院可能會有危險之後，莉亞就明白了係統為什麼會給他這麼高的等級評價。

好家夥，原來這也是一個和她一樣的偏科選手。

莉亞是全點治療，而能做到那樣像預知一樣的推理，江戶川亂步估計全點到智力或者偵查上了吧。

對待這樣類似指引導師的大人物，莉亞謹慎地用上了敬稱。

“你好，江戶川先生。”

江戶川亂步往嘴裡扔薯片的動作一頓，露出了有些牙疼的表情。

“不要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啊！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偵探。”

這個世界上真正特彆的隻有你一個而已。

不過後半句話，因為曾經某次與社長的談話，江戶川亂步沒有說出口。

他孩子氣地擺了擺手：“你爸爸已經提前付過委托款了，有想問的問題就趕緊問吧。”

“哦哦，好的！”

不知為何，莉亞久違地有些緊張。

她頂著綠眼睛青年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神，咽了下口水，用了種更隱晦的描述方式提出問題：“請問，江戶川先生覺得這樣的平靜時光會持續多久？”

上貢的零食她已經帶過來了，請給她指一條明路吧江戶川大老師！！

江戶川亂步又露出了那種牙疼的表情。

他這次甚至將手裡一直抱著不放的薯片都放在了一邊，抽出幾張紙擦乾淨手和嘴，最後維持著一個苦惱的姿勢在沙發上定住了。

等半天沒得到回複之後，莉亞遲疑地眨了眨眼：“……江戶川先生？”

江戶川亂步頭也不抬：“彆吵，我在想要怎麼說才能讓社長不用退你們委托費。”

啊？

莉亞迷茫地看著眉頭緊鎖的名偵探。

這是江戶川亂步也沒辦法給出回答的意思嗎？

難道是她說得太委婉了？但是直接問未來幾年內不會發生大事件似乎又有點過於明顯了……

還是說，這種程度推測未來形勢的問題並沒有被添加進這個npc能解答的範圍裡？

“都說了不要想些奇怪的東西了，啊啊啊啊啊——那就這麼跟你說吧！”江戶川亂步兩隻手用力抓了抓頭發，將他本來就有些亂翹的黑發弄得像是一團造型不太美觀的鳥窩。

頂著這個發型，江戶川亂步的表情卻相當嚴肅，讓莉亞也不自覺地坐得更直了些。

然而意外地，他說出了一句有些熟悉的話。

“我沒法給你什麼明確的建議，但是如果你想做什麼的話，就去做好了，有‘人’會看著你的。”

“……誒？”

莉亞發出不理解的聲音。

這句話莉亞經常在鳳聖悟的嘴裡聽見，一般都在她想做些出格的事，猶豫要不要真正行動時，監護人先生總是會發出這樣的鼓勵。

‘莉亞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他相信她的能力，而他和整個灰之氏族會成為她的後盾——這是鳳聖悟的言外之意。

而江戶川亂步的這句話某種程度上好像有同樣的意思，但莉亞總有種他口中的‘人’並不是大教堂的錯覺……

“就是讓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選擇的意思！……反正你做出的選擇，最後得出的結果都是好的不是嗎？”

江戶川亂步後半句話的聲音有點小，莉亞沒有聽清，不過指引導師的意思莉亞已經明白了！

“謝謝您，江戶川先生！”

莉亞鄭重其事地對著江戶川亂步鞠了一躬，然後邁著興奮的步伐走出會客室。

讓她堅定自己的選擇，也就是說她決定好要跳躍的這個時間段裡不會發生無可挽回的災難。做了這麼多準備之後，她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

但因為不知道時間跳躍後會是什麼狀態，所以為了萬全起見，莉亞還是等到與織田先生和孤兒院的孩子們告彆，回到大教堂的領地，躺到她位於教堂的那張小床上之後，才點開係統面板。

【時間跳躍（1/1），冷卻時間一年，待啟動。】

【您已開啟時間跳躍模式，請選擇將要抵達的時間點——】

莉亞謹慎地伸出手，在年那一行的數字旁的加號上點了三下。

但她轉念一想，遊戲智力頂點npc的建議，某種程度上跟策劃主動下場透題也差不多了吧，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大膽一點？

於是，莉亞舔了舔嘴唇，又按了一下那個加號，然後調整了下月份。

【當前時間為［2001年1月7日］，您將抵達的時間點為［2005年3月20日］，是否立即開啟時間跳躍？】

【—確定。】

【時間跳躍正在啟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