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023.10.13
“早安,小傑～”
喚醒夏油傑的是五條老師飄著小花的波浪聲線。
封禁鎖鏈的效用溫和，夏油傑像恍恍惚惚睡了一覺，渾身酥軟,他最後的記憶是盈滿鼻腔的檀香與溫暖的懷抱。
他問五條老師：“新世界到來了嗎？”
五條悟耐人尋味地說：“新世界……說到來了也沒錯。”
“不過，是沒有我這裡傑的新世界。”
夏油傑：“……”
天空中飄下輕薄的雪花。
五條老師說：“已經1月3日了，傑把你藏得真深啊。”
距離極惡的咒術師、盤星教的教宗夏油傑死亡，已經十天了。
……
“……東京咒力兼能源研究所正式成立,所長田正三郎宣誓勢將咒力這根植於日本土地千年的特殊力量與新能源開發相結合,協助本土解決能源短缺問題……”
“12.24幸存者發言：從未想過我們生活的世界竟然是這樣的，四處飄蕩的咒靈給他造成了極大困擾……”
“抗議！抗議！抗議！咒術師滾出日本！”
大屏幕中群情激憤的抗議者戴頭巾拉橫幅在首相府邸外呐喊示威,五條悟盤腿坐在寬大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換台，跟刷手機的硝子說：“傑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家入硝子刷的也不是沒營養的短視頻,而是借由多媒體看各方動態與評價,最後說：“完全想不到，日本的未來會如何。”
五條悟“哈”了一聲道：“管他呢。”
“說起來，我剛才是不是在畫面裡看見了盤星教？他們還在？”
家入硝子說：“不僅在還壯大了不少,雖說有極端仇恨咒術師的人衝入盤星教搞恐怖襲擊，可他們是□□哎,比恐怖分子還專業吧。”
家入硝子玩了個梗：“他們學的可是韓國□□。”
五條悟像一尊不倒翁，晃來晃去：“韓國□□怎麼了？”
硝子說：“可以戴著十字架背衝鋒槍去中東戰場上傳教。”
五條悟：“哇哦。”
“以普通人來說相當有膽嘛。”
硝子總結：“有極端仇視咒術師的就有極端崇拜咒術師的,後者數量還不少,果然日本盛產中二病。”
“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加入盤星教想獲得異能哦。”
五條悟：“哈。”
又是短促的一聲。
“總之。”硝子把手機扔進沙發墊,手機板彈跳了好幾下。
她說：“新時代降臨了。”
……
夏油傑跟五條悟坐在專車後座,伊地知高潔開車，他偶爾抬首，通過後視鏡看見夏油傑與教宗大人肖似的臉,一眼就令他額頭蒙汗。
已無暇顧及外人的視線，夏油傑隻想知道事情發展的全貌，卻又不知從何問起，隻能看向身旁戴著黑
色眼罩的五條悟。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為何換上黑眼罩呢，這是與白色相對的，代表死亡與哀悼的顏色，五條悟也沒維持他常見的，雙手抱肩的冷酷姿態，而是不斷把玩一顆近乎圓形的小石子。
夏油傑看那圓圓的珠子、石塊？一眼。
五條悟風馬牛不相及地說：“這是佛骨舍利哦。”
夏油傑：？
意義不明，是特殊咒具吧。
“我想想。”五條悟終於大發慈悲，回答他的問題了，他說，“要從哪開始說起呢。”
“就從十月離開五條家後，我跟傑的失蹤開始好了。”
“天元大人，先前說過。”
夏油傑沉靜地點頭，並說：“他成為了咒靈。”
五條悟拍手道：“你看過？那樣就方便多了。”
“因與星漿體同化失敗，天元大人變成了咒靈，我是去找他問羂索事時發現的，並不打算告訴傑。”
“但是，傑他太敏銳了，從我不經意間透露的，總監會的異動中發現了真相，然後……”五條悟咂巴他粉嫩的唇瓣，“他把天元大人收服了。”
“天元大人隱瞞不少羂索的事兒，隻說是跟他同一時代的天才咒術師，可誰知道呢，他的理想太超前了，就像全人類進化成咒術師，開啟平安京那樣百鬼夜行的時代。”
夏油傑本想靜靜聆聽，可因將教宗大人那套理論研究得太清楚，不由道：“但是，咒靈是普通人身上的負面能量彙聚而成的，如果全人類進化成咒術師，就不會有咒力外泄，是不會產生咒靈的。”
五條悟道：“嘛，這是一種理論，還有另一種是，平安京時代——科學代替神秘之前，空氣中本遊蕩著天生天養的咒力，咒術師與咒靈之間維持著動態平衡，咒術師越多越強，咒靈就會越多。”
夏油傑：“……”
五條悟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兩種說法都沒驗證，誰知道是人生咒力說占主導，還是平衡說更可靠呢，這要交給時間來探索了。”
他說：“安心，無論是哪一種，傑的努力都沒白費。”他扯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手指靈活地揉搓佛骨舍利。
“新世界來了。”
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全新的時代降臨了。
“繼續說。”
車平穩地疾馳著，教宗大人深諳最危險的地方即最安全的地方，也是羂索太能挖洞了，夏油傑被封印在箱根一帶，驅車回東京最快。
“雖收服了天元大人，我與傑的同盟卻沒有破裂，畢竟，就算羂索與傑的夢想一致，也沒有讓出身體的道理對吧，尤其是，天元大人說，羂索在過去瘋狂地搜集過一段時間咒物。”
“傑這家夥是最討厭咒靈，咒物受肉照舊是咒靈，他可不願意跟咒靈合作。”
“出於種種原因，我們依舊決定先乾掉羂索。”
“就是你們在東京感覺到的。”
五條悟的聲音忽地甜膩起來
：“聰明的五條老師早就猜到你們會從五條家離家出走，一直有跟在你們身後釣腦花哦，果然當天晚上就找到了！”
夏油傑：“……”
怎麼說呢，不愧是悟，除了他沒人會如此赤、裸地誇獎自己為大聰明。
“然後，在五條老師跟傑的強強聯手下，腦花君‘啪’的一聲破了。”說到這，他用空閒的手打了個響指。
夏油傑問：“之後呢？”
“之後，我們的戰爭就開始了啊。”
五條悟略有些絮叨地抱怨：“我的運氣真不好呢，分明羂索附在總監會人的身上，卻沒在住處留下點痕跡，他的術式天生克六眼，看不到任何靈魂信息。”
“傑有天元幫著作弊，腦花的合作對象也認可他，很快就找上門來，所以，當他找到小傑你的時候，已經繼承了很大一部分羂索的遺產，包括新生的特級咒靈哦。”
五條悟臭臉：“是能改變人腦形狀的那個。”
這是夏油傑最不解的一點，他看向自己交合的手，他甚至不曉得，自己的手應該往哪裡放。
“我不理解。”他說，“……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把我封印呢？”
正如教宗大人所說，夏油傑與他實力差太大，同為咒靈操使，不會對他造成丁點兒威脅，而他付出了什麼——光天化日下擄掠傑有極大可能被五條悟追蹤到行蹤，又暴露了盟友的術式，除了打一通指導戰讓自己發泄情緒什麼都沒做。
怎麼看都是虧本買賣。
“我倒是能理解傑的想法啦。”五條悟說，“不要太小覷你的作用，你很珍貴哦。”
“對那家夥來說，能在最後前重溫過去的美夢，絕不是件壞事。”五條悟說，“傑他很珍惜、也很溺愛你們。”
想到最後盈滿鼻腔的檀香與溫柔的“晚安”，夏油傑沉默了。
“就像硝子那樣強大的女人，都不想你們參與我們的戰爭，更彆說傑了。”五條悟撇撇嘴道，“我是覺得就那樣啦，你們很強不是嗎？不過娜娜明也認為，保護孩子的純真是大人的義務。”
“他隻是不想讓你看見那樣的畫面罷了。”
夏油傑：“……”
在他與五條悟與家入硝子，在他們仨面前，除了最後的指導戰，他從表露出分毫的詛咒師的氣息。
就連最後，都在告訴自己，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隱隱聽見他的告誡——不要成為我。
這是教宗大人想讓他知道的，最深層的話吧。
“悟跟硝子，他們怎麼樣了？”
五條悟大大咧咧道：“實際上我也很想把他們封印，但很可惜，不像傑那樣財大氣粗。”
“所以，勉強封鎖咒力，交給娜娜明帶到國外了。”
五條悟驕傲地翹起尖鼻道：“三天前才回來哦。”
夏油傑：。
雷同的處理方式呢。
“所以說，我能理解傑的想法啦。”五條悟換了個姿勢，在相
對寬敞的後座空間翹起二郎腿，對夏油傑擺擺手道，“他真的是好心。”
“之後兩個月的你追我趕按下不表，來說說傑在那場劃時代的戰爭中做了什麼吧。Θ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
校醫小姐與五條悟處理了同伴的屍體。
冷峻地在他蒼白的屍體上劃下一道道痕跡，處理殘存的咒力，杜絕任何成為詛咒的可能，那麼痛恨詛咒的男人，死後變為咒靈或化身咒物一定會很痛苦吧。
“既然這個世界無法讓你真心歡笑，就陷入安眠吧。”
“晚安，傑。”
處理完後又五條悟點了一把火，本以為隻會留下一捧灰，卻沒想到……
家入硝子一直很鎮定，也很冷靜，夜蛾正道特意來看望硝子，卻得到一句聽不出感情的“你以為我是誰”，剛強的反轉女王，永遠不會倒下的校醫小姐。
七天後去機場接萎靡不振的五條悟與家入硝子，封印的解法五條老師傳授給她，在未來三天內，咒力會逐步恢複。
面對五條悟跟另一個自己的追問，硝子小姐極少有地手執教鞭，同二者解釋這場富有想象力的，將結界術與帳運用到極致的戰爭。
七海建人也旁聽。
大道至簡，比起涉穀會戰中的羂索，擁有無數咒靈庫存與幫手的夏油傑選擇了強攻，在簡單粗暴地殺光猴子的命令外，增添“選民”這一步驟。
12月24日0點00分，在東京、京都等地降下三個籠罩小半座城市的限定帳。
這是“附加限定條件的帳”首次出現在咒術界人的視野中，帳本身是倚托天元結界術開發的二類結界，對天元大人來說，為帳添加條件，像後台管理員修改數據一般簡單。
第一個帳，0點00分落下的，是“禁止普通人外出”的帳，與此同時，更大的玻璃罩子籠罩在小帳之外，即“禁止咒術師進入”的帳。
校醫小姐在地圖上畫了兩個圓，她說：“咒術界的布置在天元眼中無從遁形，借助結界，他的視線遍布日本，因此，所有在地面上的備戰也逃不過夏油的眼睛。”
“也就是說。”家入硝子舉手，“一開始戰鬥就在絕對劣勢中開展咯。”
校醫小姐說：“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我們有五條悟。”
全神貫注聽講課的五條悟都沒挺起胸膛，過去的戰爭與夏油傑的死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但是。”校醫小姐說。“五條悟隻有一個，結界卻有三座，隻能他跟乙骨憂太、九十九由基各自鎮守一座。”
“九十九也回來了？”五條悟問。
校醫小姐說：“天元大人被收服這麼大的事，她當然會回來。”
家入硝子說：“所以，禁止普通人出入的帳內怎麼樣？”
校醫小姐：“無人能傳信出來，分布在內的咒術師並不多，但當人費儘九牛二虎之力解開第一層帳，進入其中時，早已變成人間煉獄。”
她並未親身入其中，隻見出任務的咒術師面色鐵青，在
幾千頭極有攻擊力的咒靈面前，看不見的人不值得一提，簡直是一面倒的屠殺，更讓人心塞的是，當咒術師進入其中時，迎來的是普通人的瘋狂反撲。
這就是瘋狂的選民，隻有在百鬼夜行中考敏銳的靈感與過人智慧活下來的普通人，或是在生的誘惑下沒有被動搖，保持本心不攻擊拯救自己咒術師的猴子也配成為人類。
夏油傑的選民並不多，多是心思純澈的少年人與跟社會有點格格不入的，正義而偏執的成年人。
用教宗大人的話來說，他賦予了這些靈魂咒術師□□上的進化。
家入硝子與五條悟一言不發，他們想象不到，那是怎樣的畫面。
“夏油的目的是乙骨憂太手中的咒靈女王祈本裡香，他鎮守東京，五條悟人在京都，上午六點時夏油傑出現在東京，外層結界堪堪鬆動。”
“乙骨憂太以獻祭自己定下束縛，實力大增，但在天元的保護下並未重創夏油，相反，他被關入了獄門疆內。”說到這校醫小姐略作停頓，“夏油獲得了祈本裡香。”
“……”擁有無儘咒力與無限複製術式能力的咒靈女王，掌握日本結界的天元以及藏在暗處的，能夠改變千萬人腦部結構的特級咒靈。
這樣的夏油傑與在三地間來回奔波，極度疲憊下前往東京收拾殘局的五條悟。
“他怎麼會輸呢？”
眾人的疑問。
校醫小姐：“官方說法是，他在此之後製造了過多的選民，咒力力有不逮，此外五條悟並未銷毀當年伏黑甚爾重創他的特級咒具天逆鐸，破開獄門疆後與乙骨憂太師徒打配合消滅了極惡的詛咒師。”
“官方說法？”
“實際上。”家入硝子歎了口氣，“重創他的是束縛的反作用。”她點了根煙，“這還是悟跟說給我聽的。”
“夏油他與一名叫做裡梅的術式訂下了幫助傳說中的遠古魔神兩面宿儺複活的束縛。”她說，“但從天元口中知曉宿儺的過去後，他殺死了裡梅。”
“在他徹底複活宿儺前，殺死了他。”
……
“傑那家夥，有夠不聰明的。”五條悟說，“明明是大好的局勢，卻因兩面宿儺放棄了，他究竟從天元的記憶中看到什麼了？”
葬送夏油傑後，五條悟從來沒有與其他人聊過這件事，哪怕是家入硝子，他也隻是跟最後的同期一起，沉默地目送唯一的摯友的軀體被熊熊烈火吞沒。
可在小夏油傑面前，他卻打開了話匣子，甚至像個沒有被悲傷浸染的話癆，用輕鬆的語調粉飾一件對他來說也過分沉重的事。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呢，或許看著小夏油傑相似的臉龐，就能給他安慰吧。
什麼安慰呢？
又或許，他隻是在求一個答案而已。
“多少有點勝之不武的感覺。”五條悟托腮，以更加不經意的口吻道，“你說傑，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夏油傑：“……”
他遲疑了。
五條悟的逼問緊隨而來：“你知道嗎？”
“他。”夏油傑說，“我不知道，隻是……”他說，“或許他早就想過自己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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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五條悟以輕柔的語氣道：“是嗎。”
早就想過自己的結局了……嗎？
到頭來，他是被讓了，還是沒有讓呢。
五條悟忽地做起來，猛揉小夏油傑的腦袋。
小夏油傑：“？”
“聽好了。”五條老師說，“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
“所以，如果你也有了那一天，最後一定要說些詛咒人的話啊。”
不要像死得無怨無悔一樣。
扔入兜中的舍利，表面光滑而圓潤，毫無棱角，溫潤如玉。
……
校醫小姐扔下教鞭：“死前震碎了天元的結界，將能觸及到的最大範圍的人不分善惡地轉化成咒術師，那家夥死前留了大麻煩。”
“但看不斷散逸的咒力與越來越多能看見咒靈的、控製住咒力的人，起碼未來咒術師的傷亡會變小吧。”
“也不對，什麼都不懂的‘新晉’咒術師日子肯定不好過。”
她說：“這些就交給政府煩惱去吧。”
“此外還有咒力儲量在世界範圍內暴露，國民知曉咒術師的存在等等，無數與咒力相關的產業如雨後春筍般冒頭，對咒術師心懷惡意之人與崇拜之人一樣多。”
家入硝子一錘定音：“混亂的新時代到來了。”
“肯定不是夏油理想中的新世界，不過……”
硝子吞雲吐霧：“大差不差吧。”
……
車停了。
五條悟跟家入硝子猛地一撲，雙雙摟住夏油傑。
“沒受傷吧，傑。”
“封印對身體有影響嗎？”
夏油傑沒來急說話，五條老師就在一旁補充道：“五條醫生的專屬六眼已經從上到下掃描過夏油小朋友啦，非常健康，一點問題都沒有哦！”
根本沒人聽他說話，與好友分彆兩月，五條悟跟家入硝子就像兩塊牛皮糖，黏在夏油傑的身上，片刻不肯鬆手。
他們在東京高專的邊緣句彆重逢，三人像連體嬰，久久不肯分離。
就在這時，夏油傑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嘀——”，同隊的五條悟跟家入硝子也聽見了。
【探秘進度100%】
本世界最大的秘密為何？
並非夏油傑叛逃。是夏油傑與五條悟已經分道揚鑣並決定殺死彼此但他們依舊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更是夏油傑希望由五條悟給予自己永恒的安眠。
秘密隱藏在十年緘默下，恨海情天隨著熊熊烈火落幕，藏在那一聲“與最好的朋友吵架了”，藏在星O克中碰撞的膝頭，藏在共望的東京灣倒影在海面上的圓月，藏在最後的“————”。
對不起。
謝謝你，悟。
*
“啊，走了。”
三人憑空消失在五條悟與家入硝子面前，甚至沒留下一句話，最後看見的，隻是夏油傑臉上那抹帶著點兒不好意思的笑，以及緊緊摟著他的年少的五條悟與家入硝子。
五條老師掏出兜裡的舍利，將圓圓的結石對著太陽。
他問硝子：“□□教宗能煉出佛骨舍利嗎？”
隻有德高望重的聖僧才行吧？
硝子月半眼道：“那是結石啦結石。”
五條悟發出一聲長長的：“哎——”
家入硝子伸了個懶腰，又錘錘疼痛的肩膀道：“工作、工作。”
“還有無數的爛攤子等著收拾呢，可彆跑啊，悟。”
【副本-成年人的秘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