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1 / 1)

幾日後,夏日露出腦袋,將春寒驅趕,將樹梢的葉都染成濃綠,鳥兒站成一排,往下看。

陰涼樹蔭中,竹編搖椅搖晃。

坐在上頭的人明顯有些不適應,不習慣這樣的享樂,脊背繃得筆直,若是此時拿尺來衡量,定然分毫不差。

可旁邊的小道長卻無賴,推著搖椅非要她試一試,一雙杏眼微彎,帶著機敏的靈動,讓人忍不住往她的陷阱裡跳。

隻是苦了那搖椅,咿呀咿呀響個不停。

“是不是很舒服?”那人一臉得意,炫耀道:“夏日炎炎時,躲在這樹蔭下一晃,左手西瓜、右手蒲扇,就算神仙來了也不換。”

旁邊鐘覺予不由失笑,她身穿湖綠錦繡長裙,貪涼舍了外衫,腰間係著條鑲著珊瑚的金墜子,清雅又矜貴的模樣。

而旁邊的人就隨意許多,木簪將發絲盤起,還是那一身道袍,搭在扶手上的袖子被拉扯往上,纖細手腕上的印子終於淡去。

鐘覺予悄然掃過,便偷偷鬆了口氣,回道:“清月道長說的是。”

語氣中隱隱摻著笑意,好像哄孩子一樣。

旁邊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自顧自道:“我就說嘛,等我明兒去找師姐,托她下山時給你帶一個,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躺在搖椅上乘涼了。”

鐘覺予不大讚同:“這幾天也不算太熱,你病又剛好,少貪些涼,要是又感冒了……”

洛月卿嘴角一撇,連忙敷衍道:“我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在曬太陽了嗎?”

她挪了挪身子,整個人都在陽光下,連旁邊的石桌都曬得發燙。

洛月卿話音一轉,又抱怨道:“再說了,這是重點嗎?”

鐘覺予不由看她,有些疑惑。

“你是木頭嗎?”洛月卿頓時斥道。

洛月卿生得白淨,這兩天又在屋子悶著,如今在燦爛陽光下,便細膩肌理便如同上好的白瓷,恍惚間還以為透著光。

鐘覺予恍惚一瞬,下意識抬手碰了碰嘴唇,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掩飾地摸了摸下巴,問道:“怎麼又木頭了?”

她表情茫然且疑惑,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模樣。

洛月卿又氣又想笑,便道:“殿下果然和道法有緣,不如改天去尋位全真派的道長拜師皈依算了。”

全真派最是嚴格,入道之後是不允許成親生子的。

聽到這話,鐘覺予再遲鈍也回過味來了,她側身往旁邊靠近,語氣無奈道:“怎麼了,小道長?”

上挑的鳳眼嫵媚又不落俗,天生帶著幾分貴氣,安靜凝視著對時,又多幾分難以察覺的溫柔。

見對方不肯說,她柔了語氣又哄:“清月道長發發慈悲,給我解解惑好不好?”

洛月卿才肯氣鼓鼓地解釋:“重點是躺搖椅嗎?明明就是一起。”

最後兩個字被刻意咬重。

那人眼簾垂落,又低聲抱怨:“你這兩天怎麼都不

來找我,我可無聊死了。”

話音落下,鐘覺予怔了下,露出些許不自然的表情,偏頭躲向另一邊,隻道:“有事。”

她亂扯著補充了句:“這幾日我都跟在觀長身邊。”

事實確實如此,但卻是她主動尋到觀長,有意避開這人,除去李修瑾帶來小事的那一晚,兩人幾乎沒見過,即便見到,也隻是隔牆的匆匆兩句話。

洛月卿撇了撇嘴,又說:“那你得補回來。”

“補回來什麼?”鐘覺予今天特彆愚鈍,一直在反問。

氣得旁邊人揚眉喊道:“鐘覺予你是不是在裝傻!”

“裝、裝什麼……”

鐘覺予眼前一白,那小道姑直接撲到她身上,跨坐在她大腿兩側,手勾住她脖頸,就憤憤道:“問問問,彆去拜全真了,半點悟性沒有!”

鐘覺予張了張嘴,還想再問卻又驟然止住,整個人都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她想要抬手扶住某人,以防她掉落,可手又不敢真正貼住,隻能虛扶著,另一隻手握緊扶手,微曲指節發白。

搖椅在兩個人的重量下被迫搖晃,發出咿呀咿呀的刺耳聲響。

唯獨洛月卿是舒服的,她好像什麼都不懂,理所當然地坐在另一個人身上。

兩個人的距離被縮短,隻隔著巴掌寬的位置,在搖晃中越發貼近。

陽光投過樹葉縫隙,落下片片光斑,被風一吹就破碎開。

“你、你先下去,”鐘覺予憋了半天,隻說出這句話。

“怎麼了?”洛月卿偏了偏腦袋,表情坦然。

“先下去,”鐘覺予重複。

“就不,”洛月卿就是個壞脾氣的家夥,才幾句話就不耐煩,逮著好脾氣的家夥可勁欺負。

她氣鼓鼓地控訴:“你有什麼問題不能問我?非要去找那個糟老頭子?!”

“和我下五子棋不好玩嗎?大不了……”洛月卿猶豫了下又道:“大不了,我讓你一子。”

不知道這個臭棋簍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讓三子都能輸,竟還想讓她一子。

鐘覺予眼神複雜。

洛月卿也心虛,語氣飄忽道:“那我們下彆的棋,我象棋還不錯……”

鐘覺予不是很敢相信,隻抬眼看著她。

溫涼的指腹還貼在她後脖頸,這處總特彆敏感,哪怕幫她盤發的侍女無意觸到,也會讓鐘覺予皺起眉頭,更何況像現在這樣。

體溫相差極大的觸碰,貼著微凸起的圓骨,無意識地一次又一次撫過。

洛月卿不算重,骨架就那麼一點,在常年習武的鐘覺予懷裡,實在輕得飄忽,像是抱著一團軟綿綿的雲。

可這團軟綿綿的雲卻壓著她的大腿,讓她動彈不得,隻能被迫感受著從單薄布料傳來的觸感,溫涼的、柔軟的。

幽幽檀香環繞在鼻間,癢到了心裡去。

鐘覺予突然想問,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自己還有一份婚約

在身,知不知道她身下的人是她的小姑子,她該叫她嫂嫂,而不是所謂的清月道長。

鐘覺予在故意裝作不知,那她呢?她應該是清楚明白的,要是不肯嫁入皇家,那就該離鐘覺予遠遠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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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人察覺到她的走神。

鐘覺予卻道:“謹言。”

“啊?”洛月卿不懂這突然冒出來的話。

“既在道觀之中,就該忘掉往日身份,”鐘覺予又道。

她又說了一遍:“鐘覺予,字謹言,清月道長喚我謹言就好。”

大梁鮮少有女子取字,大多是先取個名字,然後再取個親昵些的閨名,而閨名大多隻能被父母、親人,還有日後的郎君知曉稱喚。

而鐘覺予從小就被送入學堂,學堂之中不分尊卑,殿下這些稱呼都被棄舍,隻用喊字。

所以鐘覺予雖是女子,卻也被先生取了字,方便稱呼。

洛月卿眼睛一亮,便喊道:“謹言。”

鐘覺予便回:“清月道長。”

不算對稱,倒也有來有回。

洛月卿笑起來,又問道:“你是在哄我嗎?”

前兩天下棋,她提出的彩頭就是鐘覺予的閨名,隻不過被鐘覺予拒絕了。

鐘覺予偏過頭,隻道:“蜜餞好吃嗎?”

洛月卿隻覺得這人彆扭,哄人也彎彎繞繞的,回道:“有點甜,那個如意糕味道最好,不知道是哪家的糕點,我之前竟沒嘗過。”

“那下次再給你多買些,”鐘覺予飛快接道,但卻沒說明出處。

洛月卿並未想太多,手依舊勾在對方脖頸,笑眯眯道:“你平常哄人都是這樣的嗎?”

虛扶在後腰的手終於貼近了些,隔著布料、填滿淺淺腰窩。

鐘覺予語氣平淡:“我平常不哄人。”

她即便再不受寵,也是大梁的嫡長公主,隻有旁人討好她的道理。

洛月卿眼眸彎成月牙,又喊:“謹言。”

不知在開心什麼。

鐘覺予再一次答應,又問:“今天吃的是桂花糕?”

桂花香味獨特且綿長,兩人距離又近,說話時難免聞見些許。

洛月卿好像沒有意識到絲毫不對,還點頭道:“桂花糕也好吃,你要嘗一嘗嗎?”

話音剛落,她就準備扶著搖椅起身,去屋裡頭取桂花糕。

可鐘覺予攔住她,覆在腰後的手微微用力,便拒絕道:“不用,我不喜甜食。”

洛月卿極力推銷:“不算甜,也不知道店家如何保存的,竟將秋季的桂花留到春末,不過存貨應該不多,估計過段時間就沒有了。”

鐘覺予搖了搖頭,隻說:“我不想吃。”

“行吧,”洛月卿有些遺憾,又重新坐回她懷裡,沒有意識到半點不對,極其自然的模樣。

唯一覺得不妥的人卻不阻攔,垂眼掩飾晦澀複雜的情緒,思緒無意飄到之前。

提著大包小包的李時歸,一邊放東西一邊說道:“這事不消打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洛家不願將女兒嫁給太子,甚至扯出為祖母祈福的幌子,讓洛家小姐上山修道,避開婚約。”

“可太子爺執著,至今不肯娶妻,非要等洛家小姐下山。”

李時歸撇了撇嘴,頗為嫌棄:“他也不想想,他不娶妻,洛家小姐敢下山嗎?”

“清月道長,”鐘覺予突然開口喊道。

洛月卿抬眼看她,漆黑眼眸中隻倒映著對方的身影:“嗯?”

“你不是說要我有什麼問題就問你嗎?”

洛月卿茫然地點了點頭。

“我明日就和觀長說一聲,讓你帶我修行,”鐘覺予如此說道。

洛月卿先是一愣,後面止不住的喜意,笑盈盈道:“我肯定比他講得好。”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一個不知名的假道長,竟敢和名揚天下的道長相比,要是被旁人知道,指不定如何嘲笑這假道士。

可鐘覺予卻點頭,笑道:“那就勞煩道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