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讖語(1 / 1)

呼延海莫將司露背回營帳,將人輕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角,又吻了吻她的鼻尖,見她睡顏恬淡、靜臥安然,才放心離去。

來到主帳,安崎的使者已經等候多時。

帳內燭火煌煌,使者戴氈帽、穿胡服、著皮靴,刻意偽裝成北戎男子的模樣,掩人耳目。

見到呼延海莫進來,他當即站起身,深躬行禮,表示尊敬。

“參見北戎王。”

呼延海莫微微一笑,客氣讓他起身,“使者不必多禮。”

使者滿臉堆笑,將袖中信件呈現。

“可汗,這是將軍給您的信,還請您過目。”

“好。”呼延海莫低低應了一聲,神色鄭重接過來,打開信封翻開。

燭火下,他眸光一點一點,變得深沉。

信中,安崎將自己如今的困境坦誠相告,向他求解,乞求北戎的幫助。信裡信外,他雖隻字未涉及謀反,但反意昭然若揭。

安崎這隻狡猾的狐狸,他想與北戎合作,但又想讓北戎先提議,這樣他就可以占據有利的地位。

呼延海莫也不是吃虧的性子,反客為主道:“你家將軍既有意與北戎合作,就該拿出些誠意來,親自來北戎與本汗見面,詳細商談。”

“這……”

使者似有些為難,安崎身為一州節度使,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看到進出北戎,拿住了把柄,那可就要被百姓聲討、變成賣國賊了。

但呼延海莫就是要他斷絕後路,這樣他才能爭取更大的利益,且他堅信以安崎的反心,他一定會來。

於是道:“安將軍是想成大事的,還會懼怕流言嗎?你隻需把話帶回去,就說本汗隻想看到他的誠意,至於他來不來,全憑他自己做主。”

使者見他態度強硬,半點沒有轉圜的餘地,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好悻悻告辭離去。

使者離開後,呼延海莫走到燭台前,眸深似潭,他舉起手中信封,任憑火舌將其吞噬,把信燃燒殆儘。

這一次,他可不想讓司露再發現了。

他會將她保護得好好的,不讓她再卷入其中,待她知道時,一切將會塵埃落定,那時候,他會做一名勤政開明的好皇帝,讓她成為他此生唯一的皇後。

如此想著,呼延海莫突然又想見她了。

於是他來到她的帳子,坐在床榻前觀瞻著她的睡顏,隻要靜靜看著她,他的內心就會得到平和。

油燈微閃,昏暗的光線落在少女的容顏上,似染了一層朦朧的光暈,輕柔似夢。

睡夢中的司露好似是魘著了,突然開始緊蹙眉頭,雙眼緊緊閉攏著,長睫亂顫,螓首不住得來回擺動,像是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之中。

呼延海莫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露露,你怎麼了?”

司露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水潤的杏眸,眸底竟是猩紅一片。

她像是久久無法從夢魘中回過神來一般,目光略顯凝滯

,喘息起伏不定。

感受到呼延海莫溫暖灼熱的懷抱,才將這份恐懼,一點點消除。

“呼延海莫,我做了好可怕的夢。”

呼延海莫將人兒擁得更緊了些,“夢到了什麼?”

司露平複呼吸,徐徐說道:“我夢到中原內亂,邊境失守,百姓流離失所,屍橫遍野。”

呼延海莫眸中掠過一絲微愕,竟就這麼湊巧,他方同安崎的人見過面,她就做了這樣的噩夢。

他安撫著懷中的司露:“夢都是假的,不要太擔心了,好嗎?”

司露尤處於不安中,她攀著他的袖子,與他道:“如今各國和平,不生戰火,才有這樣的太平盛世,可若是哪日這份平靜被打破,勢必會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呼延海莫,我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司露水眸晃動,滿是不安,楚楚可憐的模樣,格外令人憐惜。

呼延海莫動容,與她五指相扣,親吻她泛紅的眼睛,安撫道:“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心底明知道是在騙她,卻還是不得不去做了。

這世間的變革,總免不了流血犧牲的。

來日,他若是入主中原,做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比那李景宴強上百倍,她自然就無話可說了。

他既要她,也要中原,並且他有把握,可將這兩者兼得。

司露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雖然呼延海莫打包票一般地說著,但她的內心還是很不安,她道:“呼延海莫,你不會欺騙我的,對嗎?”

呼延海莫頷首:“嗯,我不會欺騙你。”

司露今日變得格外固執,她雙目灼灼注視著他,非要得到保證一般。

“你若是欺騙我,就會失去我。”

半晌,呼延海莫還是說出了一個字。

“好。”

司露這才稍稍卸下了心中的擔憂,將那個可怕的夢境從腦子裡揮去,她伏在呼延海莫的懷中,感受這片刻的安心。

氈窗外,夜色深深,已是人定之時。

呼吸漸沉,緩緩地,兩人就這麼相擁著,進入了好眠。

*

三日後,王殿的偏室內,身著短打胡服,腳蹬黑靴的安崎,出現在了呼延海莫的面前。

他脫下氈帽,放在身前,規規矩矩朝呼延海莫行了個躬身禮。

“參見北戎王。”

彼時呼延海莫正在伏案觀報,他也沒想到,安崎會來的這樣快。

可見他的稱帝之心,有多麼強烈。

安崎身負胡人血統,長發微蜷,面部輪廓鋒利,一雙鷹眼格外幽深,給人陰氣沉沉的感覺。

“安將軍客氣了。”呼延海莫起身相迎,抬手示意他入座相談。

“本汗看到安將軍倍感親切,突然想起將軍好似祖上是胡人?”

安崎謙遜地笑笑,“可汗所言不假,吾母乃是北戎阿勒族的巫師。”

此話明顯是附和,與呼延海莫套近乎之語。

互相寒暄了一陣,安崎率先忍不住了,先切入了正題:“可汗,安某此番前來,著實是走投無路的求援之舉,還請可汗念在我的誠意,給我指條明路。”

呼延海莫頷首,客氣地笑了笑。

“安將軍身為幽州三鎮節度使,坐擁中原半數兵馬,還說自己走投無路嗎?本汗可是不信的。”

安崎皺眉,“鳥儘弓藏,如今中原的朝局,可汗了如指掌,怎會不知中原皇帝欲將安某殺之後快的心思?”

“既然如此,安將軍覺得自己還有退路嗎?”

安崎搖頭,“故才來求北戎王庇護。”

“你們中原皇帝既然敢在前朝大換血,就說明他是抱著破釜沉舟之心了,安將軍若是再不做些什麼,恐怕難逃死局了。”

安崎被他這麼一激,索性將心中的話全吐了出來。

“安某如何不知,所以才帶著十足的誠意,來可汗這裡商議,成敗在此一舉,來日動起兵戈,還求北戎做我的倚仗。”

這便是要反了。

呼延海莫眸光微動,“這個好說,你我本就是同族,隻是安將軍,打算拿什麼作為交換呢?”

安崎眸色漸深,試探著說道:“安某不吝,願將德、榮兩座邊城贈與可汗,作為向北戎借兵的還禮。”

呼延海莫卻是並不滿足,說道:“安將軍圖得可是千秋大業,這區區兩座小城,如何能夠?”

安崎精明道:“若是安某起勢順利,那北戎不費一兵一族,就可得到這兩座城池,若是安某中途受挫,需要借兵,那事成後,安某還會再送兩城給北戎作為回報。”

呼延海莫神情變得微妙,安崎這提議是無疑經過精打細算的,這樣先用兩城做定心丸,事成後再交付兩城,就不怕北戎中途毀約,言而無信。

思慮半晌,呼延海莫笑著拍案,與安崎達成了約定。

“好,就按安將軍所言。”

話音甫落,兩人眸中都生出出了不可察覺的幽芒,一場風雲際變,眼看就要開始了。

*

日子一日日過去,轉眼就來到了盛夏。

密樹成蔭、枝繁葉茂,夏蟲唧唧。

在呼延海莫的陪伴和精心嗬護下,司露的身子眼見著一日日好起來,起初是情緒上好了不少,而後是身姿上豐盈了起來,胸前鼓鼓囊囊的,每每看得呼延海莫心中燥熱難耐。

夏季裡,司露往往容易出汗,玉體上便會沾滿汗珠,連烏發上都黏連在如雪的肌膚上,當真是應了那句烏發雪肌、儘態極妍。

呼延海莫則更甚,他熱火朝天時,麥色的肌膚上因為汗液,顯得油光鋥亮,汗珠順著脖頸、喉結、鎖骨,胸膛流淌下來,使得那些肌肉的溝壑中,嵌著無數晶瑩的水澤滑動,格外醒目。

為了避暑,呼延海莫特意命人從冰窖中弄來寒冰,放在殿內散熱,而司露則是團扇不離身、片刻不離手。

這一日下晌,司露正在連廊下看書,一席煙紗漢裙,手中團扇杳杳,仙

氣翩翩,呼延海莫過來了,二話不說就將人橫抱了起來,一口氣抱入內舍,置在了榻上。

看著那張出塵絕豔的臉龐,還有那道晶亮水潤的杏眸,他心中大癢,不由分說,就開始剝衣,露出光潔寬碩的脊背。

一番熱火朝天後。

他將司露攬在懷中,與她抵額相對,伸手去摸她的小腹。

“露露,我們什麼時候能有個孩子?”

呼延海莫的眼神滿是柔情和期許,司露一瞬的心滯,突有些於心不忍欺瞞,欲言又止道:“呼延海莫,其實我……”

但話至嘴邊,又吞了回去。

不行,她不能說。若隻是她自己就算了,萬一呼延海莫遷怒到了朱麗還要她宮裡的其他人,那她勢必會內疚死。

呼延海莫如此迫切想要與她有一個孩子,並且心心念念要立作繼承人,她無法判定他知道真相後會怎麼樣,是否會大發雷霆。

呼延海莫感到了她的遲疑,目光中掠過一絲疑心。

“怎麼了?”

他問。司露搖搖頭,否認起來:“沒什麼。”

呼延海莫疑心愈重,他試探著道:“明日叫巫醫過來替你瞧瞧身子吧,看看有沒有什麼助孕的法子。”

“不必了。”司露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神色也變得有些焦急,這愈發讓呼延海莫覺得不對勁了。

看出呼延海莫的疑心,司露趕緊解釋道:“這生孩子的事,要講緣分,強求不來、急不來的。”

為了讓呼延海莫徹底放下疑心,她伸手去攬他光潔的勁腰,安撫般道:“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不要著急,好嗎?”

她的手掠過他精壯的腹肌,呼延海莫感受著那滑膩的指腹,暫時地平靜了下來,應道:“好。”

司露這才放鬆了警惕。

隻是她並不知道。

當天夜裡,呼延海莫就獨自去了宮內衣鎖,把所有巫醫都叫了出來,詢問他們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