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三十八(1 / 1)

築巢的祂 若桃李不言 7275 字 6個月前

夜晚是白天陰暗角落的放大版,許多不便被看見的事情在夜晚的各處輪番上演:人類之間的、非人類之間的……但溫蠻不會知道,他正睡得香。

在還不算是“家”的地方。在司戎的陪伴下。

身體比思維更敏銳,知道如何選擇對的人,不得不佩服生物的本能,他們都在數以萬年的進化中,把正確的選擇演化成為直覺,為整個種群最大化地規避風險,爭取利益。溫蠻的身體已經率先習慣、接納、喜歡司戎的氣味,這就是潛意識裡的答案。

這就是能和他一起構築起一個“家”的愛人。

或許明天他們可以一起把沙發搬出去,然後好好把客廳打掃乾淨。他提出要求,但可以攜手完成。總之,一起吧。

溫蠻打算睜眼就告訴司戎,隻不過現下時間肯定很晚,他們更應該做的是好好休息。就去司戎那裡吧。如果短暫分開幾l個小時後又會再見,溫蠻這一次願意主動改變,去到司戎那裡,為了方便,也為了不分開。

何況住在司戎家的那幾l天,他很舒服,沒有一絲不愉快。

這樣想著,溫蠻的意識驅動他自己慢慢醒了。他的眼瞼微微顫了兩下,但睜眼的間隙,似乎沒有光源入眼。

下一秒,他眼睛就被司戎的手掌溫柔覆住。

“醒了?”

司戎的聲音也傳來。

溫蠻應了一聲,聲音裡還帶著一絲惺忪,他靜靜地在司戎的手心中待了一會,然後說自己沒那麼想睡了。

“我們回去吧,幾l點了?”

溫蠻本意是想說好晚了,但隨著司戎的手掌移開,屋外瀉進來的杲杲日光讓他意識到:已經是早上了。

他竟然睡著了,而且睡了這麼久。

溫蠻霎時坐直身體,扭過臉來問司戎。

“你怎麼不喊我。”

但話才出口,他就發現自己的口吻會產生誤會。仿佛因為得到了偏愛,就開始頤指氣使。但昨晚自己的種種表現閃過腦海,溫蠻不得不承認,在情緒控製他大腦的那些時刻,他就在過分地行使著他從司戎那裡得到的特權——知道該怎麼“拿捏”司戎,汲取到對方正向的情緒。

溫蠻無法保證自己今後會不會再有類似的行為,因為司戎既讓他放鬆,而他就是想要這樣全身心的安全感。但溫蠻不希望司戎因此受傷難過。

“我是怕你累到了……你有睡覺嗎?”

溫蠻邊說著,邊觀察司戎的狀態。不過男人容光煥發,真難說有什麼勉強和憔悴的模樣。溫蠻甚至忍不住瞧了瞧窗外——的確是早晨——可司戎的表現卻讓溫蠻以為自己迷迷糊糊產生了什麼錯覺。

司戎說他沒睡。

“忍不住一直看你,看著看著,一晚上就過去了。”

他的實話聽起來都像是精心修飾的情話,可這就是他的真心,他甚至為時間走得太快而感到遺憾。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溫蠻的睡顏。要知道溫蠻在他那裡的幾

l天,於司戎而言是多麼甜蜜的折磨:伴侶就睡在一牆之隔的地方,他想要偷窺,又不敢,他怕自己嘗到了一點甜頭後就肆意妄為,然後露出馬腳。

但昨晚,是他光明正大的機會,溫蠻睡著了,即使中途醒了,也不會怪罪。司戎隻需要在溫蠻發現之前,把祂那些奇怪的部分收好就好了——就比如剛才,祂就做得很好。

溫蠻覺得有時候他的伴侶,確實在某些方面異於常人。

但是又根本無法責怪他,因為溫蠻享受到了司戎的愛,而這些是司戎的愛的延伸。

他對司戎說:“我送你回去吧,你還是得睡一覺。”

雖然溫蠻很少開車,但這會由他開總比司戎開要來得安全。哪怕眼下看不出司戎有什麼疲態,但溫蠻不可能放任疲勞駕駛的潛在危險。這是對他們兩個人的不負責任,溫蠻作為伴侶,就有提醒和監管的義務。

他進而補充道:“沙發的事情後面再說。”

如果當務之急是讓司戎好好休息,連開車的細節都考慮到了,什麼沙發什麼新房當然也要退居一旁,不能例外。

啊。

失策。

司戎眼皮下的眼眸微微轉了轉。

他隻好說:“我已經處理掉了。”

有時候太過積極也不見得是一種好事,甚至有可能步入微妙的尷尬。比如這會,司戎就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不過昨晚心裡已經打好了不惜揭露身份也不讓溫蠻難過的底稿,所以真的暴露了,司戎也不會再因此束手束腳。這個秘密,如果是由溫蠻揭開,那也很好,他就徹底毫無保留;如果溫蠻害怕、厭惡,他會再想彆的辦法。

阿戈斯從不畏懼和退縮。

溫蠻沉默了一會。

他很難自行理清其中可以順暢的邏輯:在深夜,司戎一個人是怎麼做到把沙發搬運出去的?如果不是一個人,二更半夜,他又去哪裡找的工人?最主要是還能充當他的枕頭,這中間沒有一絲動靜使溫蠻驚醒。

溫蠻不禁打量著男人,而對方坦然極了,溫和中甚至帶了一絲乖順,溫蠻能幻視面前這坐著也算個龐然大物的男人長著乖乖大狗的尾巴。真不知道,對方的眼鏡摘下,是不是也露出相應的忠誠而濡濕的眼眸。

司戎眨眼,有些困惑,溫蠻看起來似乎沒有打算問的樣子。

本來一個絕佳的突破口,讓司戎徹徹底底變成溫蠻手裡牽繩的怪物的機會,溫蠻卻視而不見。

為什麼呢?

是蠻蠻的直覺讓他在潛意識裡規避真相帶來的危險?

啊……那蠻蠻真的好厲害。

不僅自救,還捎帶救了他。

儘管做好了坦誠和懺悔的準備,但被死緩,沒有哪一個犯錯的罪犯不會如釋重負。

祂真的,太高興了……

飄窗的下牆,大衣的裡面,祂在振奮,祂在歡呼。

而司戎感謝的方式,是再度將溫蠻整個人擁抱,用現在這副人類的軀殼,

再好好感受、接受愛人的味道。

男人一絲不苟保持到現在的發型,最後在溫蠻的肩頸上蹭亂。

“蠻蠻,天亮了,要和夜幕告彆。能給我一個吻嗎?”

他的話突兀,又沒有邏輯,就和愛所具有的特質一樣。而伴侶想要得到一個吻,並不需要什麼特彆理由,本身都會被允許。

溫蠻當然會同意。但在此之前,他摘掉了司戎的眼鏡。

和司戎近距離對視的溫蠻給出了他行為的理由:“我以為你的眼睛會是濕漉漉的。”因為大狗小狗都是這樣。

就在司戎為之猜謎解密的時候,溫蠻手輕輕搭著他的臉,吻了過去。吻在唇上。

很輕的一個吻,連帶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就是那個本在狂亂雀躍中的祂也被定格,小心翼翼地感受著愛人的垂首。

阿戈斯都是被垂憐的幸運傻瓜。

溫蠻收回吻的時候,也帶走了司戎唇上的一點熱度。而它相較主人則比較調皮,沒一會就到了溫蠻的耳朵,讓那裡染上了紅粉。

“早安。”

溫蠻若無其事地移開眼。

……

他們離開的時候,客廳裡的沙發果然不翼而飛。溫蠻權當自己沒有看到。就算不知道真相,但溫蠻有一種預感,和司戎那個最後的秘密有關。

司戎做的都是令溫蠻高興的事情,他沒有違背契約,溫蠻也就不會無由地探究那個秘密,打破現階段自己感到滿意的生活。

但是當下樓看到司戎車鑰匙還插在車上的時候,溫蠻真的很難忍住不發聲了。

“……還好這次運氣好。”

溫蠻乜了對方一眼。

司戎態度誠懇地解釋道:“昨晚真的忘了。”

因為後半程根本不是車在發動,他哪裡還會記得要不要鎖車。

這等馬虎出現在司戎身上簡直不可思議,但是情有可原,而溫蠻能夠猜到原因,所以也舍不得生氣責怪。

他隻是說:“今天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溫蠻真怕司戎出更大的差錯。

難得一次溫蠻開車,所以就算他讓司戎車上先眯一會,司戎也睜著眼,全神貫注得仿佛要用眼睛記錄下這頭一遭的體驗,而且司戎還理由充分:“不差這一點時間休息。現在睡著了,等會回去可能就睡不著了。”

開車的時候,溫蠻就不方便看司戎了,但是聽他說這種話、做這種舉動,溫蠻又難免錯覺司戎像一隻碩大的狼狗。

可是他剛才摘過眼鏡確認了,對方沒長濕漉漉的眼睛。

估計是昨晚遇到那個名叫“休菈”的異種,看它小海豹一般的形態而不禁產生的聯想吧。

最近倒是一口氣冒出了許多異種。

把人送到家,溫蠻就打算打車回去,今天是周六,他先洗完澡,還可以給家裡做一次大掃除。他就這麼和司戎說了,讓司戎回去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他們可以再見面。

當然,如果沒有中間分開的這幾l個小時,就更好了。

溫蠻也把心裡突然萌生的這個想法告訴了對方。

而他轉化成的語言是——

“真希望能和你早一些結婚。”

說讓司戎好好睡一覺的是他,臨到頭做相反事的也是他。作為愛人,溫蠻真的有一點點壞。

司戎覺得自己很難睡著了。

……

城市的某處角落,哭哭啼啼的抽噎聲讓這裡平添了幾l分恐怖。但如果走近一看,發現發出哭聲的是一個渾身臟兮兮的長翅膀的小海豹玩偶,隻會讓人覺得虛驚一場,認定不過是個被丟棄的損壞玩偶,這會剛好誤觸了發聲的按鍵。

這會抽噎聲停了,也許就是電池用光了。

休菈被幽藍色的網整個網住了,網是“活”的,它們絞著,活動著,讓休菈插翅難逃,甚至把祂的嘴巴也封得嚴嚴實實。整個網結成了一滴水珠的形狀,一個垂絲,延伸到上方同樣泛著幽藍色的手指。

“你好啊,休菈。”

“嗚嗚——!”

快放開祂!

“那恐怕不行呢,我得帶你去見我的大老板,這關乎到我的獎金。”秘書打扮的男人笑眯眯地說。

它都已、經被揍過一次了啊?!

何秘書聞言沉吟,然後給出答案:“那可能是還想再揍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