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二十三(1 / 1)

築巢的祂 若桃李不言 6839 字 6個月前

司戎關心的問題令人出乎意料。溫蠻下意識馬上低頭:圍巾的厚織料最積攢味道,似乎是有煙味。經由司戎提醒,溫蠻才想起來剛才邵莊和他交談過程中,邵莊本人雖未抽煙,但他手上點著一根。

溫蠻本身對氣味同樣比較敏感,煙味更不是他所喜的味道。但公眾場合抽煙的人太多了,溫蠻不能強求彆人遵守他的標準,他隻能保證自己不把彆的的氣味帶回家。

但他今天疏忽未覺,大概是因為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有些心不在焉。

溫蠻鬆解了圍巾,寒風灌進脖子,比剛才要冷,但鼻子好受了些。沒過多久,寒冷再度減弱——司戎注意到他的動作,配合調整了站位。

“謝謝。”溫蠻溫聲道,同時他也解釋,“剛才和邵隊長碰到了,他有任務來研究所,我們在外頭聊了幾句。”

司戎微笑頷首,對於溫蠻話語內容中出現彆的男人,特彆還是有一點威脅的對手,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看法和意見,展現出充分的大度,同時也是一種隱晦的自信。這種自信現在已經變成是溫蠻給予他的。可以說,溫蠻的伴侶也將是相當具有安全感的。

“這樣啊,那他估計有什麼煩心事?”

日常的偵探小遊戲,但司戎幾乎沒有輸。

溫蠻差點順著男人的話講述真相。下一秒,他看到司戎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了一瓶袖珍的消毒噴霧。

司戎的確周到妥帖,但溫蠻沒想到他可以妥帖到這種地步。貼心的照顧標準,放諸普眾卻是多麼異樣的怪事,偏他問話的口吻還能那麼自然:“要噴一下麼。”

即便溫蠻本人是“受益者”,在驚喜的同時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異樣的表情。

司戎知道溫蠻想什麼,但他一如既往的從容:“大街上是有些誇張,但論起來這麼做也沒有損害他人利益。那麼,讓自己舒服的事,有什麼不能做的?”

為了合群,人類也許會創造許多默認的社會潛則,一旦違背,自身的不安比他人的目光更先刺傷自己。但因為他是人群中的異類吧,所以直到現在,司戎也並不真的在乎大眾的標準。

溫蠻眸光微動,他再詳視司戎遞出來的消毒酒精,發現更多的意外——

這個牌子,和溫蠻家裡用的是同款。

消毒酒精不都是一個味道?可司戎還是依照溫蠻的習慣選了這款。他隻去過一次溫蠻的家,短暫的參觀中,他把十萬分的細心融入其中。本質是在乎,所以每一步驟、每一細節,都再二揣度對方的想法。

如此好意,不應被辜負。

溫蠻接了過來。

冬季的空氣中氧氣有所稀薄,呼吸也就不那麼順暢。而當酒精噴霧猛然對著自己來幾下以後,鼻腔受到刺激,一瞬間地通暢了。溫蠻隨即連打了幾個噴嚏。

司戎忍笑。這樣的溫蠻實在太少見了,也太可愛。

酒精味在兩人之間彌散,忽然有種默契,他們看向彼此。

須臾,司戎柔聲:“

還是找個地方吧。外面太冷了。”又說,“一起吃晚飯好嗎?”

他總會順勢而為,儘可能地創造機會。

……

餐廳包間裡,兩人邊吃飯邊聊天。溫蠻還是和司戎說了邵莊找他的主要原因,於是連帶初雪那天晚上的見面也揭示了緣由。

司戎聽完後說:“很為難的話,可以拒絕他。”

乍聽起來根本不符合他在溫蠻面前所營造的溫柔體貼形象。

“他的確是好隊長、好同事、好朋友……”司戎忠實地羅列邵莊身上優秀的品質,但話鋒一轉,“不過邵莊不能拿這些身份來向你提要求,甚至給你造成心理壓力。”

邵莊可能自己都忘了,他目前和溫蠻所能安上的關係,隻是一個沒有下文了的相親對象。如果他是以這樣的身份一再懇請溫蠻的幫助,似乎略失分寸了些。

於是,邵莊現在在司戎這裡已經幾乎喪失了威懾力,從他同賽道的競爭對手回歸到了一個普通人。司戎關於他的所有評價也都實事求是。

“你太好說話了。”

聽到司戎這樣評價自己,溫蠻想要解釋自己並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是因為本身具有這樣的性格特質才會為這件事煩惱。

現在的司戎幾乎可以說對溫蠻的心理很充分了解了,他微笑著承接剛才自己所說的話。

“這都隻是我的看法,你也不用因為我的這些話猶豫決定。隻要最終是你想做的,你都可以去做。”

好像是壞話好話都由他說儘,實在圓滑世故,可溫蠻反而從這些話裡慢慢地感受到一種無聲的理解。司戎也許保留他自己的某些想法,但他尊重溫蠻所有的決定。

溫蠻也直言:“我會認真考慮的。”

“沒有無緣由的事,我突然對阿宿僮表現得上心,很容易被彆人看在眼裡,再查下去就會有風險。”

溫蠻甚至可以很殘酷地說,無論是邵莊還是許示煬,他們和自己的關係,都不值得自己冒風險。

更不要說,異種的每一點資料背後都付出了無窮的汗水與努力,並沒有那麼好搜集。

可是溫蠻也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心中有糾結,在某個瞬間,在很多個瞬間……溫蠻隻是覺得自己似乎該做一點什麼。

是他自己心中的念頭驅使他的行動。

溫蠻說:“但我從不會為我做過的任何事情後悔。”

紳士擺出紳士的樣子,向溫蠻舉杯,喝無酒精飲料,卻可以把一般餐廳變成輝煌上流的酒會。

“為敬——我們是精神上的同類。”

司戎同樣為他所認定的事,永無後悔,百折不撓。

放在一旁的玫瑰這會就搖身一變,成了英雄禮讚。

獻花的儀式提前,榮耀的名號現在才姍姍來遲。雖然順序有所顛倒,但無損得到的慰藉。

司戎真的很會花樣,可每樣都很討喜。

溫蠻拿起杯子,輕輕碰了下他的。

……

第二

天,奧索蘭的事就有了進展,並且溫蠻被直接通知——

“溫蠻,奧索蘭要求見你。”

上級的這句話,成了溫蠻此刻站在奧索蘭面前的原因。

如今這個“男人”,是應該被稱為奧索蘭。

之前溫蠻所沒有見到的死刑犯的臉,如今安上了奧索蘭的思維。犯罪者犯罪的特征會一定程度地外化體現在外表,面前這張臉,乍看就令人心生忌憚與畏懼。溫蠻下意識皺眉。他還要額外接受,罪犯的皮囊下是異種的怪誕。也許這件事比單獨遇見一個死刑犯更恐怖。

研究所給了溫蠻一些指示,關於研究的,並讓溫蠻根據情況,謀定而後動。不過本身也不需要溫蠻先開口,奧索蘭自看到溫蠻伊始就十分激動。

溫蠻就像是它的良藥,讓它從沮喪中煥發生機。

寄生於人類身體的它,也還和之前一樣幾乎全身貼在玻璃上,換成兩隻手拍打玻璃,泄露它激動急迫的心情。

隻不過這一次它借助宿體,終於能發出人類的語言。

“海倫……海倫……”

“過來!快過來……”

它呼喚著,等待著。

哪怕溫蠻的表情冷淡,也絲毫不影響奧索蘭的熱烈,甚至因為溫蠻步伐偏慢,它直接用身體撞牆,以更激烈的反應請求。

“海倫……!海倫!”

“海倫!”

“……溫……蠻!溫蠻!過來!”

在一聲聲的呼喚中,它甚至喊了溫蠻的名字。在那些隔牆相看的日子中,奧索蘭聽著研究員們之間的對話,最終理解了哪兩個發音屬於溫蠻。

“溫蠻,過去,走近點。”耳返裡,褚主任開始對溫蠻提要求,甚至可能是褚主任傳達彆人的要求。

在監控的背後,此刻說不定坐著無數的中高層領導,這段錄像還會變成更廣範圍的研究資料。而溫蠻成為了這個研究裡直接可控的對象。

溫蠻聽從了指令,他站在玻璃前,比以往觀察、研究奧索蘭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近。

奧索蘭笑了,隻不過笑得很恐怖,它隻能用人類的嘴臉表達它以為最友好的樣子。

“溫蠻……你、好……”

奧索蘭捧著自己的臉頰,很用力地,五官擠在一起,還誕生皺紋。但它很開心地展示自己新得到的宿體。

“我可以,成為你的雄伴了嗎?”

這大概是它的認知裡對於愛人的說法。

得到了人類皮囊的奧索蘭覺得自己終於和另一個可惡的家夥在同一起跑線了,它迫不及待地出擊,散發求偶信息,展現進取心。

溫蠻耳朵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電流聲,那一頭的大人物們捂住了傳聲口,但沒有停止對溫蠻和奧索蘭的討論。

也許接下來他們又要開口,通過操控溫蠻來操控這個實驗。

溫蠻看著奧索蘭:它的手已經從臉上放下,指尖重新碰觸玻璃,它很想碰到溫蠻,摸一摸對方的臉。

海倫是它見過最美麗的宿體,最美麗的愛人。

溫蠻面無表情,搖頭拒絕了它的請求。

這讓天真的異種從傻瓜夢裡直接醒來,宣布它愛情裡的無能和死刑。

為什麼?

祂們不是一樣嗎?

“砰—————!”

“啊啊啊啊!!!”

奧索蘭發狂了。

它憤怒時伸長的外骨骼,再一次破壞了這具它剛得到的身體。

“為什麼……!”

“我明明變成人類了!!你為什麼不可以愛我!!”

你難道不是因為祂有人類的模樣,才不拒絕祂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