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1 / 1)

築巢的祂 若桃李不言 4871 字 6個月前

邵莊和溫蠻一起出來,當他看到所謂“有人在等”的人是司戎時,他的內心接連蹦出了兩個念頭:

“果然是他”,

以及,

“被偷家了”。

溫蠻有些驚訝,下意識就朝司戎走近:“你怎麼出來等了……”

司戎站在原地未動,笑而不語。隨著溫蠻靠近,他把傘面朝溫蠻那邊傾斜,溫蠻一定沒有淋到雪。初雪雖然不大,但他不要任何閃失。

西裝男人對台階上慢了幾步的異種特隊隊長緩緩露出微笑:“辛苦邵隊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還玩什麼聊齋。邵莊無語至極,接話時不免有些咬牙切齒。

“客套話了,司總,你們吃得開心。”

司戎想,這哪裡需要邵莊祝福,他現在已經開心到無以複加。他的使命也包含了竭儘全力讓溫蠻開心快樂。

……

夜晚的江面,寒風蕭瑟,吹卷一江薄雪。江面還不足以冷到結冰,簌簌落落的江雪留不了多久,唯獨被風吹進遊艇的那些雪,額外受了幾分照顧,在這個夜晚能夠慢慢走完生命的整個曆程。

可即便如此,這裡的雪也是最好看的。沒有霓虹,沒有車跡,除了江面偶爾過往的小艇與大船,這條江幾乎和幾十年前、幾百年前一樣,寂靜而亙古。

溫蠻看向窗外,感受著這座城市不常被欣賞的另一面。

他轉頭問身邊人:“你怎麼找到這的?”

司戎捧著酒杯,抿下一口紅酒,他並沒有看遊艇外的世界,而隻沉醉當下的品味——美酒佳肴,美人如玉。

聽聞溫蠻的話,他輕笑道:“這要感謝邵隊。他原先選的位置正好,我們再開車過來也就是十分鐘。”

說著,司戎故作沉吟:“確實得好好感謝下他……”

便舉起酒杯,朝著對岸遙遙地敬了一杯。

溫蠻覺得司戎有些時候確實惡劣,得了便宜還賣乖。

明明他們心知肚明這是怎麼回事。

可過程中,溫蠻做了默聲允肯、推波助瀾的那個,所以出現這個沒那麼彬彬有禮的壞心眼司戎,溫蠻要負相當一部分責任,也要接受這個司戎的好與不好。

不過就是感覺有點太欺負邵隊了。

司戎舉起敬某個倒黴蛋的杯子,被溫蠻橫伸過來的酒杯輕輕撞了下,附帶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顯然是讓他消停點。

司戎低頭悶笑。雖然是被“教訓”了,但他怎麼覺得很開心呢?

“好了好了,我們看雪吧。天氣上說,隻有這兩個小時雪稍微大些,過了零點,就徹底沒有了。”

以看雪為目的的約會,司戎就切切實實地履行,隻為看雪,隻來看雪。不再有彆的心眼,也不再有不相乾的話題,到最後,甚至也不再有旁雜的聲音。遊艇的馬達停了,他們隨著浮動的江波,和這場雪一起靜靜地度過這個夜晚。

重返岸上之後,司戎又做回了那個穩重妥帖的紳士,走在先頭,給溫蠻搭手,確保他的安全。

“慢點。”

溫蠻握了上去,禮貌地道謝,短暫後又分開,他先一步站在岸上,倏然回頭,對正要下來的司戎說了一句話。

“馬上要零點了。”

聞言,司戎看了下表。

“是的。”

他們真的直到雪停。

這是他們相處的最久的一晚,司戎覺得自己一定逐步向溫蠻靠近了。但是不是太晚了?還是太冷了?竊喜也伴隨緊張,就像已經交了答卷、確信對了答案,又忍不住惶恐未知的那部分全是錯題。

司戎已經張開口,但說下一句話的仍然是溫蠻。

他不明不白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等到明天開始,我就會變得很壞,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司戎。”

溫蠻始終明確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為此一次次地相親、赴約……而他所在乎看重的方面,將可能使司戎對他目前累積的一切好感徹底消失。

不是沒有過表現得也很好的人,當然司戎是到此為止各方面最好的那個,但溫蠻不能為此保證,也不會為此讓步。

即使司戎真的很好,即使溫蠻很久以後也會有一些遺憾。

司戎鬆了口氣。

“嚇到我了,我還以為今晚我哪裡做得不夠好。”

他徹底走下來,來到溫蠻身邊,微微低下頭,深邃的眼睛注視著溫蠻。

“你本來就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考驗。隻有我不合格,沒有你很苛刻。你一點也不壞,溫蠻。”

司戎並不知道他話裡的某些字眼曾經高頻地出現在溫蠻那些無疾而終的相親世界,在那些失敗的結尾,無外乎全是不可置信的眼神、憤慨的表情、口不擇言的質問……而且就在前不久剛上演過一回,它們都在說:你怎麼這麼苛刻。

溫蠻抿了抿唇,當下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在司戎並不需要他即刻回應,他溫柔地詢問溫蠻,在話語裡牽引對方:“時候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況且,你自己說你明天才變得‘很壞’,今晚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司戎實在擅長利用語境,任何情況似乎都能扭轉成為對他有利的局面。

溫蠻原本複雜的心緒被他三言兩語撥亂了,他張了張口,又感覺不是司戎的對手,最後裹緊了風衣,悶頭快走,在走路的氣勢上壓過對方一頭。

“快點……我要回家了。”

“慢點。”後頭的聲音帶著明顯笑意,“注意腳下。”

他陪著他走過這條長堤。

……

堤岸走完,再過一個斜坡,差不多就到停車場了。

儘管這附近高樓林立,但多是剛剛竣工的工地和尚未招商的新樓,高樓上零星的燈光和路面昏暗的街燈隻能遙遙地呼應,這條路並不那麼好走。

於是,司戎又重新走回溫蠻身側。他們走過的路,後頭比前頭要更黑,是祂把自己放出來一些,這樣前後都能保護到溫蠻,祂也可以稍稍更放肆地貼近。

“啊——————!”

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響在兩人前方不遠的位置。

周圍路面的黑暗在一瞬間鋪張開,街燈也應景般閃爍了兩下。溫蠻和司戎對視後即刻朝前方跑去,最終發現了聲音的來處——

就在前方拐角,一個男人扭曲地趴在地面,暗色的液體從他身下漫延。

“彆過去!”

司戎攔住了溫蠻,他比溫蠻更清楚那些是什麼——血液,還有腦漿。

這人已經沒救了。

溫蠻下意識地抬頭——

在模糊的光亮所照的儘頭,未竣工的工地大樓上,一個黑影站在那裡,他發現了溫蠻他們,甚至和溫蠻有了短暫的對視,但馬上,黑影就迅速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