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炊事員遞來一個迷你蒸籠, 裡頭有兩個羊肉餡的大蒸餃。

程瀾坐在旁邊慢條斯理的吃著蒸餃，又有人給她端了一小碗羊肉粉絲湯過來。

她四點鐘左右都要吃點東西，來過一次夥食團這幫大師傅心頭就都有數了。

一看到她來便拿出東西來, 反正都是高營長份例裡的東西。

中灶這邊，幾個家屬來了的乾部的份例是領回了宿舍自己做。

像高煜這樣的，平常其實份例根本吃不完。也就這幾天才來了個家屬幫他一起吃。

程瀾這會兒吃一頓加餐，晚飯就可以比較從容了。

高煜回去換好了正裝, 隨口問了下勤務兵得知她去夥食團了笑了一下。然後和副營長、指導員等人一起往營地門口大步走去。

文工團員們坐的大巴剛好到，見到他們迎出來司機就踩了刹車。

文工團的王政委是個年近50的女軍官。

她第一個下車來, 手伸過來和同樣伸手過來的高煜握在一起。

高煜笑容可掬地道：“辛苦文工團的同誌們了。”

“高營長，好久不見。”

王政委是軍分區文工團的政委, 以前是舒敏的戰友。

她是從軍區文工團調到軍分區提乾的。所以對高煜她是相當熟悉的。

之前自己手下有文藝骨乾下來演出, 在不知道高煜家世的時候就對他一見鐘情。

當時她還誇對方有眼光。

不過細想想，24歲的一營之長, 即便背景真的是個白板那也是有遠大前程的。

至少是上頭非常賞識, 下放到基層部隊鍛煉的。要不了多久肯定就會得到提拔。

長得又那麼好，會被女兵看上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聽說這孩子大半個月前已經打了戀愛報告了, 也不知女方是何方神聖。

這次下來之前, 她就和那個給高煜寫過信、又被原封不動退還的文藝骨乾趙蕾說了這事。

人家沒對象你可以大膽追求。但人家戀愛報告都打了, 你再有什麼舉動可就不妥了。

（肖涵等人因為自己丈夫的關係才會一早知道程瀾的存在的）

當時趙蕾很不敢置信的樣子。

畢竟‘七一’黨的生日的時候她下來還沒有這回事呢。

高煜笑道：“確實好久不見了。不過王姨, 咱們就不用這麼客氣了。文工團的同誌們，請先進去休息一下。辛苦你們跑這麼遠，溫差還這麼大。”

營地是騰了某棟宿舍底樓一層樓給文工團的人。

她們也來了一車人, 直接騰出一層樓會方便許多。

眾人進屋稍事休息，夥食團的五個人立即用托盤各端了六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進屋。

這樣一間屋安放了六張單人床。

文工團的人這個點才能到，表演就直接安排在篝火晚會上。

那之後自然是要招待她們住一晚的。

“同誌們，快暖暖身子。”

15度以上的溫差, 確實有些夠嗆。

王政委也有點冷，趕緊端起羊肉湯喝了兩口驅寒。

然後對陪她進屋的高煜道：“你們長年累月待在這裡才是真的辛苦。”

她住的是單間。按職級她現在是副團級，比高煜還高一級。

高煜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道：“其實習慣了還好。你們這樣東奔西跑的，溫差大了才真的是夠嗆。”

說話間他已經打發了小戰士去叫程瀾過來。

他估著剛才文工團的人到她沒出來看熱鬨，八成是正吃著。

至於她說的做飯給他吃，這個天氣其實也有些凍手。

當然是把手揣兜裡更舒服啊。

還是回了北京再說吧。

程瀾那裡剛剛吃完，渾身暖洋洋的。剛才文工團到的動靜她聽到了，但吃飯要專注就沒出來看熱鬨。

這會兒高煜讓人來叫她去見個長輩，她稍微楞了一下就反應了過來。

舒阿姨是文工團出身的，帶隊來的怕是她的老戰友。

於是她便和夥食團的大師傅打個招呼，然後跟著小戰士過來。

文工團的人這會兒喝了羊肉湯大多已經緩過來。

一會兒的表演安排得挺好，是在篝火旁。那也就不用擔心穿單薄一些的表演服會冷到了。

所以她們這會兒精神都挺好的。

“哎，過來個大美女！長得可真高。”

“挺時髦的啊，這一身得值不少錢。”

趙蕾心頭一動，往窗外看去。

王政委剛讓人來說他的對象這會兒正在營地裡探親，難不成就是這位？

來之前政委還告訴了她高營長的家世，讓她不要再惦記。

那樣的人家打了戀愛報告的對象，不是非常重大的變故，那就是家裡都認定的未來兒媳。

有其他人也想到這上頭去了。

就算不知道高煜打了戀愛報告，但這營地裡配得上這個美女的估計也就是他了。

程瀾察覺了這些人在看她，扭頭對她們笑了笑。

畢竟人家是坐了那麼多個小時的長途車來表演慰問的。

營地裡的士兵們還是很期待這場演出的，幾天前就聽他們在議論了。

然後她就抬腿邁進了王政委安頓的房間。

高煜站起來，“瀾瀾，這是我媽老戰友王姨。王姨，這是我對象程瀾。她正好來探親。”

王阿姨其實已經知道了，剛進營地就聽說了高煜的對象在這裡。

“王姨好。”程瀾大方叫了，然後挨著高煜坐下。

王政委點頭，“好好好，你們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啊。瀾瀾多大了？”

“十八。”

王政委楞了一下，然後找補的笑道：“十八好、十八好，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一邊說一邊剜了高煜一眼，你小子真夠可以的！

不過，高煜以對待長輩的禮貌對待她，她還是很受用的。高家可不是普通門第啊！

而且高煜的前途，那是真的無量。

略坐了坐，高煜道：“那王姨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一會兒出來吃烤全羊，我們出去點火。”

“好，忙你們的去吧。”

一眾文工團員就看著兩人拉著手出去。這對時下來說可謂是相當的大膽。

彆說處對象了，就算結婚了在外頭一般也要保持距離的啊。

這該不是做給她們誰看的吧？

等他們走遠了，有人道：“她家世肯定很好。”

王政委走過去道：“小程家世好不好我這會兒還不知道。但你們彆亂猜了，高煜是總部軍區去年三月才退下去的高老的長孫。他可不是靠裙帶關係的人。”

一種文工團員發出驚訝的低呼聲，這家世在全軍都能排前列了啊。

“那他怎麼到這裡來當兵啊？”

王政委道：“他79年還差點犧牲在南疆呢。不然你們以為他‘戰鬥英雄’的稱號是哪來的？比起來，到這樣條件艱苦的地方來當兵算什麼？”

她記得當時她去軍區總部機關開會，舒敏的眼都哭腫了。

“政委，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他是高老的孫子呢？他還叫你王姨。”

她們就知道他是水木高材生，79年投筆從戎的戰鬥英雄。

“他媽媽和我是老戰友。人家家裡對他的婚事肯定是有打算的，那我慫恿你們做什麼？”

不是圖他家世的，讓人試一把也無礙。

趙蕾道：“那這麼說剛才這位女同誌跟他是門當戶對的？”

“我剛說了我不知道。我不可能頭一次見面就問些不該問的。但我知道她是京大的！好了，不要外傳。回頭讓人說我們文工團的人嘴巴快。我告訴你們，是要讓你們安安心心表演。再有一個小時就要開始表演了，收收心。”

京大的啊！

趙蕾的心氣被澆熄了。高營長那樣有學問的人，肯定中意的也是有學問的人。

而且人家還那麼的高挑、漂亮。

沒給她一丁點不服的餘地。

出去後高煜抬手看看表，這會兒快四點半了。

已經黑儘，可以點篝火了。他們這裡的白天一直是比較短的。

他對程瀾道：“你去把羽絨服穿外頭。”之前在外頭有太陽，現在溫度明顯下降了。

程瀾道：“馬上點火了。”而且她剛吃飽喝足，不冷。

高煜想了一下，她手心摸著確實是暖的。於是也沒有再說什麼。

一共三堆偌大的篝火被點燃，場上立即就升溫了。

又弄了四個小火堆出來烤羊和野雞、野兔和魚。

炊事班的人直接把家夥什弄出來，熱火朝天的乾了起來。

全營不執勤的官兵、軍屬和孩子都逐漸抬根根板凳圍攏來坐著。

文工團的人也出來和大家一起。

炊事班用小推車推了剛起鍋的餃子出來，讓文工團的同誌可以墊個底。

中午出去逛耍沒有吃的同誌也可以吃。

這會兒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飯盅拿出來了。

那羊肉湯在火上汩汩冒著熱氣，誰要吃自己過去排隊打就是了。

旁邊有粉絲，要吃的話自己用漏勺在鍋裡燙一下倒進飯盅就好。

還有當季的蔬菜，要吃可以一起燙。這是為了避免一會兒吃得太油膩。

隻打湯的去一處排隊，還要燙粉絲的去另外幾口鍋那邊排隊。

這樣輪轉得快一些。

還有米飯提供，有南方人不喜歡吃餃子的。

有一口燒得火苗旺旺的大鍋，大師傅掄著大鐵鏟在做爆炒羊雜之類的菜。

做出來直接放到下頭是開水的傳熱桌上。不然一會兒就該浮著一層油了。

總之今天建軍節，自由度非常高。想吃什麼都可以在這些裡頭自由選擇。

王政委和高煜坐在一起的，她笑道：“說實在的，來你這兒是最舒心的。”

其他好些營地的主官都是大老粗，沒這麼細心照顧她們。

“應該的。我從小就聽我媽說過文工團員的各種不容易。等下我們的戰士也準備了一些節目要出，讓文工團的同誌先吃好。”

文工團那邊的人一個個笑眯眯道：“謝謝高營長！”

“不客氣！”高煜說完轉向程瀾，“你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她一直盯著被炊事兵刷油翻烤著的烤全羊呢。

“不用，我四點的時候墊了一下底。我說，沒看出來你還有當賈寶玉的潛質呢。”後面一句說得比較小聲。

除了對她，以前真還沒見過他這麼照顧過彆的女人。

高煜瞪她一眼，差不多是貼著她耳朵道：“人家來我的部隊表演，肯定得把人招呼好啊。我又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這幫家夥。這兒條件不好，不好好待人家，回頭人家該不樂意來了。隻是礙於行政命令前來和自己樂意來，那表演效果能一樣麼？大好的日子，何必搞得彼此都不愉快？再說了，我照顧的是群體，又不是單獨照顧某一個人。”

程瀾感慨地道：“你這簡直是老父親一樣的心了啊。”

“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