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煜心頭一動, 他家裡的人大多是習慣有事打電話的。
他接過來一看,還真是程瀾的信。頓時喜動顏色!
這應該是生病前寄出來的吧。
營長看他那樣子不由笑了,隨意看了一眼信封。
“咦, 這字跟你的還有點像。”
“嗯,源出一脈。”信上其實隻是些普通的問候,但她能主動給他寫信來,這還是令高煜喜出望外了。
他回信的時候對於條件的惡劣輕描淡寫,說其實大城市還是挺好玩的。
在南方待慣了, 到大草原來會覺得彆有一番風味。
最後關切地詢問她身體恢複得怎樣。
他提筆回信的時候,程瀾正在喝中藥。
然後就聽到樓下林墨在說崔阿姨。
他們三個準備把程瀾的自行車推到操場那邊去,讓肖晚和肖晨輪著練練。
結果車子被崔阿姨騎出去了。
林墨直接道:“崔阿姨,以後不是買菜, 這車你就不要騎了。”
說完就和表姐、表弟把車推走了。
程瀾笑了一下,把手頭的書翻了一頁。
這會兒家裡人都不在,崔阿姨在廚房手腳就比較重, 還抱怨不已。
程瀾皺眉,她知道近來崔阿姨工作量大增。
錦熙姑姑和梁軍醫都是不乾活的。
梁軍醫是從來不乾活的人, 她家是有住家保姆的。
錦熙姑姑則是回娘家就要當嬌客。
湊巧又碰上自己生病, 幫不了忙不說, 崔阿姨還得給自己熬藥、單做一份飯菜。心頭有不滿情緒也很正常。
就是聽著有些煩人。
所以等大伯母下班來問她今天好些沒有,程瀾就道:“大伯母, 最近家裡活兒多了不少。要不, 從那些閒著的軍嫂裡找個臨時工來幫崔阿姨幾天?”
閆淑芬想了下,梁軍醫那還是沒進門的嬌客,而且讓人拿手術刀的手做家務本來也不合適。
至於林錦熙, 她也知道自己小姑子的德行。回來三個人, 一個乾活的都不會有。
就是肖晚主動去幫幫忙, 也會被她媽叫回來沙發上坐著休息。
與其去叫小姑子乾活,另外找個臨時工確實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是我疏忽了。”
臨時工阿姨很快就請來了,家屬院那邊有很多軍嫂都閒著呢。
兩塊錢一天,她們很樂意來幫忙的。
這下程瀾在家養病耳根子就清淨多了,也不用再忍耐崔阿姨送藥時不高興的臉色。
其實她可以給崔阿姨一點好處費,她又不差錢。
但是這就壞了大伯母的規矩了。而且崔阿姨會得寸進尺的。
崔阿姨因為多了幫手生出了很大的危機感。
這個家平常隻需要一個阿姨。
新來的軍嫂很是勤快,未語先笑,做菜也比較好吃。
程瀾本來不想跟崔阿姨計較的,懶得費這個心思。
所以崔阿姨以前叫她幫忙乾活她也會去。
但這回崔阿姨拿其他人沒辦法,卻在隻有自己在家休養的時候摔摔打打,送藥時也垮著個臉,程瀾便不慣著她了。
邱鑫泉今天又給程瀾拎了一盅不養氣血的黨參湯和一盤大蝦來。
都放在食屜裡,旁人隻曉得他拎了吃的來。
大院的人都知道邱媽媽對程瀾有移情作用,也不覺得多奇怪。
程瀾卻覺出些不對來。
邱媽媽是對她比較好,但也不至於又是烏魚湯又是大蝦、又是黨參的。
這大蝦是海蝦不是河蝦,很貴的。四川離海老遠了。
邱家雖然寬裕,卻也不至於為她這麼花錢吧。
她直接問邱鑫泉,“徐懋寧上哪買的蝦啊?”
“在青石橋那邊托老板代購的,用海水在水族箱裡運來的。”邱鑫泉一說出口就覺出不對,抬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你告訴他,我領他的情。但是不要再送了,會給我造成心理負擔的。”
林景南之前雖然接了徐懋寧送來的烏魚,但卻算了錢給他。
他這回記得告訴了程瀾這個當事人,還說了下不為例。
結果又從邱媽媽那裡著手了。
邱鑫泉道:“那這都做好了的,你還是吃了吧。我媽可是懷著澎湃的感情給你做的,程瀾妹妹。”
邱媽媽是親力親為在照顧著家裡。
因為邱鑫泉話說得不清不楚的,邱媽媽以為徐懋寧和程瀾已經在偷偷處對象了。
對於替他們打掩護很有積極性。
程瀾道:“你要是真拿我當妹妹,就彆瞎撮合。”
邱鑫泉撓頭,“你就是因為徐媽媽和徐家的態度是吧?可那隻要你們足夠堅持那都不是事兒啊。你很優秀,時日長了他們會接受的。”
程瀾不吭聲了。她乾嘛要費勁巴拉的去求人接受啊?
邱鑫泉道:“徐懋寧也說這是他的問題,他會解決的。快吃吧,這蝦我偷吃了一個,真的很鮮。”
程瀾蹙眉,能有這麼新鮮的海鮮肯定是要費不少事的。
“那你把它都吃了吧,我是不會吃的。我吃了這次,下次你又告訴我做都做了。趕緊吃吧,趁熱,涼了就不好了。”
最後邱鑫泉還是沒磨得過她,隻能拎走了。
他回去後告訴徐懋寧,“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還說你這樣會給她增加心理負擔。”
“心理負擔?”徐懋寧重複了一下,“那她恢複得怎麼樣了?”
“氣色挺紅潤的。”
“那算了,你吃了吧。”
馬丹陽和王維娜時不時過來陪程瀾說說話。
有時候一起來,有時候分開來。
王維娜覺得程瀾以後肯定也挺能耐的,可以趁現在多結交。
她現在也覺著自家如果找不到撐門戶的人,以後階層怕是要下降了。
但程瀾卻極可能靠著自己的本事以及婚姻後來居上。
這個認知讓王維娜的驕傲都打了幾分折扣。
人家好心來作陪,程瀾自然也以禮相待,招呼她吃水果。
程瀾隨口問起學音樂的事。
王維娜道:“現在學音樂的競爭也大。外頭的樂團也在開始搞創收、搞競爭上崗。我有些猶豫,將來是繼續回軍區還是去外頭的樂團應聘。”
程瀾有些納悶,“大學生就業不是挺吃香麼?”
已經在開始一定程度上打破鐵飯碗了嗎?
“是吃香啊。但我們的工作性質,進了樂團就是能者上、庸者下。有演出機會的、可以跟著去各地甚至是國外巡演的,一年到手的收入就很高。樂團內貧富差距在拉大。要是留在軍區,好歹是吃不飽、餓不死。但是也沒了多掙錢的機會。”
程瀾道:“那你先利用讀大學的時間去試試,反正你們也需要理論和實踐多結合的。”
王維娜點點頭。
是,她得課餘去外頭的樂團試試。如果能如魚得水,她再考慮畢業了要不要去外頭應聘的事。
在外頭,家裡就不能給她保駕護航了。
但也可能她能考自己拚出一條路來,在技藝上更上一層樓。
王維娜也沒坐多久就離開了,她深諳過猶不及的道理。
見她下來了,新來的軍嫂阿姨便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準備送上樓去,順便也收拾一下房間裡的果皮紙屑。
兩個人在樓梯上錯身而過。王維娜聽到阿姨道:“瀾瀾,有你的信,內蒙古來的。”
王維娜心頭升起一些狐疑,她是知道高煜如今在內蒙古的。
就不說家庭條件,就他的個人條件也不至於去那種艱苦的地方啊。
人家偉業哥從國防大學進修回來,都是直接回北京總部呢。
結果他還被分去了內蒙古守邊防。他們家老爺子可真是不近人情!
程瀾難不成還在和他通信?
她回到家就對自己母親講了。
蘇菲道:“你如今和大院裡的人走動更多了,我是樂見的。這都是以後的人脈,包括程瀾。反正你和高煜也沒有希望了。”
“真、真的是高煜哥的信?”
“他們一直就在通信啊。”
王維娜喃喃地道:“不、不是林琅麼?”
蘇菲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娜娜,不管是林琅還是程瀾,跟你都沒有關係了。所以,她們兩個你就算不交好也不要交惡。”
除非,你將來地位比她們都高,那就可以好惡由心。
但王家如今確實是在走下坡路了。
王維娜聽懂了她媽話裡的意思,很有幾分鬱悶。
蘇菲如今也有些後悔當年為了保持身材沒有再追生一胎。
她年輕的時候在事業上也是有追求的。
但現在回頭想想,她跳成全軍區的台柱子,真的沒有生出一個能繼續老爺子資源的兒子更重要啊。
誰能想到老二家那小子竟然是個不能撐門立戶的。
她看看女兒,嬌養大的女兒弄去嫁高門、替家族和兄弟鋪路她不舍得。
而且,她的性子也是真的不適合。
之前想把她嫁進高家也是因為自己拿捏著舒敏的把柄。她不敢待自己的女兒不好。
但如今舒敏已經豁出去了,而且跟她反目成仇。
罷了,老爺子的餘澤至少是能庇護娜娜這一代衣食無憂的。
以後看形勢的變化再說。
不過,她還是告訴女兒找對象要在從軍從政的裡找。
最好就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那種。
王維娜這會兒什麼都聽不進去。
程瀾,竟然是程瀾!
新來的阿姨把果皮紙屑收拾了下樓去,帶上房門。
程瀾看過高煜的信,合上放進床頭櫃裡。
她暫時沒精神回信。
林景南和梁錦從杜甫草堂玩了回來上樓來看程瀾,順便找兩個水果吃。
昨天吳涵和未婚夫拎著大包、小包的來看程瀾。說不隻是他們買的,還有徐雷等人送的。
隻是怕人來多了嘈雜,派她倆做代表。
都是如今比較貴且稀罕的水果,什麼蓮霧、榴蓮、獼猴桃之類的。
運輸隊的人如今手頭也是很寬裕的。
而且,他們都是從產地買回來的,本來也不貴。
程瀾讓林墨和肖晚、肖晨拿了不少到樓下去吃。
但他們三個都挺愛吃的,又給林師長送了不少。擺在樓下果盤的就不多了。
林景南乾脆和梁錦一起到程瀾房間裡拿來吃。
梁錦私下都忍不住說他,“就你還是當叔的呢。沒說買給侄女吃,還跑到人家房間拿彆人送的來吃。”
“水果不能久放,我們這也是幫忙。再說我不是買了烏魚給她吃麼。”
嘖嘖,如果是買鯽魚,可以多買好多啊。
徐懋寧那小子真是不會過日子。不過他舍得給瀾瀾花錢也是好的。
說到這茬,程瀾把徐懋寧打著邱媽媽旗號給她送蝦的事也說了。
梁錦瞠目道:“你就直接說給你帶來了心理負擔啊?”
程瀾點頭,“是啊,又沒什麼關係接受男生的貴重饋贈確實會給我帶來心理負擔。”
林景南也點頭,“對,所以之前的烏魚我給錢了。”給得他很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