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批發市場的空地教程杳騎了半天車, 答應下周再繼續後,程瀾準備回去了。
她把收音機和英漢大辭典都放到了書包裡背著,這才騎車帶林墨回去。
不然還是太顯眼了。
這一天下午她花出去四百來塊, 挺爽的。
不過也得注意下影響, 財儘量不露白。
林墨岔開腿坐在後面, 他也覺得看程瀾姐這麼花錢挺爽的。
如果是自己這麼花就更爽了。
但他辛苦攢了一年半的錢這才200出頭的小金庫呢。
原本挺有成就感的,但還是不如能掙啊。
所以有時候他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笨。
姐姐不知道城鄉差距那是因為她就沒去過鄉下。
但自己是從農場來的。農場要什麼沒什麼,就是拿著錢都買不到東西。
他在批發市場旁邊先住了三個月, 卻一點沒想到可以把貨批發回去農場賣。
至於現在, 他暑假回去已經看到有人到重慶批發了貨回去賣了。
他外公所在的地方靠近達州, 離重慶更近一點。
路上他忍不住把這事兒說給程瀾聽。
“不啊,小墨你搬到軍區面臨的是生活巨變, 哪還有心思想這些啊?而且, 你回軍區才七歲。以前從來沒有為柴米油鹽操過心。你想想小叔就有安慰了, 他那會兒回家都十七歲了呢。過日子, 有的人適合做這樣,有的人適合做那樣。你現在已經找到方向了, 就好好努力就行了。掙錢的事有大伯和秦柳阿姨操心。”
之前她帶兩個孩子學騎車,昕姐和秦柳阿姨也來看。
胡進也來看了。
她瞅著杳杳好像都看出來胡進和秦柳阿姨的事了, 但林墨沒有察覺。
估計他以前和小叔一樣都是不想事兒的。
隻不過今天被瞿叔叔搬家,然後大院裡的哥哥、姐姐都在想以後的誌向給刺激到了, 這才會想了這麼多。
不過, 他能攢錢這一點已經比小叔強很多了。
小叔是掙倆花仨的主, 所以以前家裡的錢都是程瀾管著的。
不過程瀾雖然隻是表現得隻買了一輛自行車,還是挺引人矚目的。
240啊,都是大院這些阿姨們三四個月的工資了。
閆淑芬在大院兒媳裡也算是高收入人群了,有些還是隻有五六十塊一個月的。
眼瞅著程瀾這麼貴一輛車說買就買, 就還是有些眼饞。
還有人跟閆淑芬道:“比你的車還好呢。”
“家裡這麼多人,多一輛車是好事啊。”閆淑芬在外頭絕對護短。
但回到家也忍不住跟林景東道:“嗬,想買就買,真痛快啊!”
她這裡還在緊緊巴巴的盤算林琅高三這一年的花費呢。
林琅一個月的補習費也要兩百多的,比她和林景東的工資總數還多些。
但是沒辦法,成都的師資力量和北京、上海還是有差距。為了提高她一次性考上北二外的概率,這錢還是得花。
老師那裡還能提供北京、上海最新、最全的複習資料。就衝這,她肯定也不能省這個錢。
為此她昨天才拿存折去取了500塊出來備用。
之前九月、十月的補習費孩子自己掏的嘛。十一月起就得他們做父母的掏了。
這一年咬著牙花三千,把孩子送進北二外。之後就輕鬆了,有國家管了。
所以這會兒她看到程瀾這麼花錢也有點受刺激。
林景東道:“我們不是早說過了,瀾瀾自己能掙錢是好事啊。上次小琅不是還說不想這麼大還坐你的後座麼。瀾瀾有車,小琅周末就有得騎了嘛。”
“人家自己不騎啊,不騎花那麼多錢買?”
林景東心道:對她來說,可能說不上那麼多錢哦。
他對程瀾的月收入心頭還是有個大概的,至少上千。
這其實也挺刺激他的。
但是,軍隊不能做生意他現在就沒得施展,隻能看著。
“瀾瀾很大方的。”林景東隨口道。
果然,程瀾直接把車鑰匙放在了底樓的櫃子上,還跟崔阿姨都打了聲招呼。
崔阿姨有些驚喜,“你說我可以騎著去買菜?”
“對啊,你買菜的時候我在上學呢,用不上。空在那裡,不如給你騎。”
“好的、好的,謝謝瀾瀾啊。你放心,我就買菜騎一下。”這來回可輕鬆多了啊,而且不用費力提著回來。
這家裡原本兩輛自行車,但其中一輛閆淑芬每天騎著早出晚歸。
另一輛林景東上下班倒是不騎,但是有橫杠她騎不了。
閆淑芬聽了點點頭,那周末午後給林琅騎一騎肯定更沒有問題了。
她自己是比較大氣不愛計較的人,自然也喜歡這樣的人。臉上便不由露出些笑容來。
已經坐到沙發上的林墨直起身子道:“程瀾姐,那我......”
“你不行,上次你偷著把大伯母的車騎出去,摔了個鼻青臉腫的回來。上中學了再說吧。”
林墨癟癟嘴。
程瀾擼了他的頭發一把,“你這麼想,你上中學是四年後。到時候我讀大學去了,這車是不是直接就歸你了?你看我選的顏色是男女都可以騎的呢。”
林墨想了想,眼睛一亮猛點頭,然後對崔阿姨道:“崔阿姨,騎車要愛惜啊。”
“哎呦,這麼貴的車,我能不愛惜麼?”
程瀾仿佛看到了當初很愛惜小叔新皮鞋的自己。她那會兒還沒林墨現在大吧。
六歲,對,就六歲不到。被小叔忽悠著幫他擦皮鞋。
結果他生生把皮鞋給穿廢了。
哈,她都能想到勤勞給自己擦車子的林墨是什麼樣的了。
吃晚飯的時候,林景東道:“爸,我下午給昌偉打了電話。但他很固執,還是覺得錦熙考大學就是不想要那個家了。”
這樣的人,實在有些沒法溝通。
林師長皺眉,“怎麼這麼想呢?”
閆淑芬道:“層次不同,想法也不同吧。在錦熙看來她是墮了階層。在昌偉看來雙職工家庭的日子已經很好了,何必還要折騰呢?”
這確實是時代的錯位。還好,小琅不用面對這樣的事。
等她考上了北二外,自己在她外公的門生裡捋一捋,看看有沒有在北京的外交|部發展得比較好的師兄、師姐。
到時候讓他們照顧著些,那跟著他們接觸的人群也是同一個層次的。
林琅道:“那姑姑還能去高考麼?”
閆淑芬道:“你姑姑決定了的事,一定會堅持的。不過爸,聽說有人臨上考場出狀況的。要不,到時候想辦法讓她回成都來考?這樣後勤工作我一並就做了,也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小姑子是比較自我的人,肯定不會因為丈夫、兒女的反對就不考了。
但得防著肖昌偉讓她複習了卻上不了考場。複習了一年臨到頭上不了考場可就太慘了。
林師長眉毛一立道:“他敢!”
夫妻之間該溝通就溝通,但這種手段他看不上。
“我沒說他一定會,就提醒一下。”閆淑芬點到為止,彆回頭說她挑撥人夫妻感情。
閆淑芬聽同事講的是,有個女知青嫁到農民家裡了。一開始那家也不支持她參加高考,但她執意要考就沒有多加阻攔。
但臨到要進考場了,準考證找不到了。
聽了她轉述的故事,林師長沉默了一會兒。
“讓她多加小心就是了。”
高考在哪裡考是有規定的,得跟著戶口走。不是你想在哪考就在哪考的。
譬如知青,插隊的時候戶口也轉了,那就得在插隊的地方考。
等林錦熙在電話裡聽到父親的轉述,楞了一下道:“看來大嫂也沒多討厭我啊。”
兩人之前吵得是真挺厲害的。
“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她也不是一心就盼著你不好的。隻不過你要把兩個孩子留下,確實踩到她底線了。”
十月的日子過得順順遂遂的。
十月底程瀾等人考完了半期考試,都比較的放鬆。
大院裡的小夥伴們商量周末去哪裡放鬆一下,也得張弛有度嘛。
程瀾他們三姐弟自然積極參與。這種集體活動除了程瀾被阿姨們猜忌的時候,他們一場不落的。
正說得起勁,崔阿姨過來叫他們,“首長喊你們三個回家。”
三個人莫名其妙,什麼事啊?
但既然老爺子叫了,三姐弟便都跟著崔阿姨回去了。
一進門程瀾就發現林師長臉色不大好。怎麼,錦熙姑姑那裡還是鬨到要離婚的地步了?
再一看,大伯和大伯母臉色也不大好。
然後林景東開口了,“剛才接到通知,景南訓練的時候受傷了。現在人在醫院裡手術。但是馬上要進行一次全軍大演習,我和爸都走不開。”
說著看看三姐弟又道:“小琅高三,你就彆去了。瀾瀾和小墨跟著淑芬去看看吧,趕緊去收拾行李。”
程瀾的臉色也唰地一下就變了,“嚴不嚴重啊?”
都手術了,肯定嚴重。
她其實是想問有沒有生命危險,但這話聽著就不吉利。
林景東道:“腰部中彈。”
“怎麼會這樣?”程瀾喃喃道。軍校訓練沒有保護措施麼?
林景東壓低聲音,“其實他是去協助緝毒警抓毒販的時候受傷的。但對外不要講,傳揚出去婦孺容易招致報複。”
林琅趕緊道:“哦,我們知道了。”
林景東那裡出面買的臥鋪票,當晚他們三人就踏上了去雲南的火車。
抵達後又坐上軍校來接人的車子,直奔軍醫院。
開車的士兵在火車站其實是一看到程瀾就揮手,然後說他是軍校派來的。
程瀾見對方盯著自己說話,忙說她們正是林景南的家人。
然後就上了軍用吉普車往醫院趕。
但開車的士兵路上等紅綠燈時忍不住從後視鏡多看了程瀾兩眼,有些納悶的樣子。
程瀾已經從他口中得知小叔手術很成功,剩下就是慢慢休養。
於是問道:“解放軍同誌,有什麼事麼?”
“嗯,我方便問一下你是林景南的什麼人麼?”
這話惹得閉目養神的閆淑芬也睜開了眼,“她是景南的侄女,我是景南的大嫂。有什麼問題麼?”
“嗐,這家夥!他把他和小姑娘的合照放在桌上還跟我們說那是他女朋友。幸虧我看你的樣子挺小,沒敢直接開口喊嫂子。”
一開始他說他來車站接人,領導還問他認不認得林景南的家人來著。
當時他怎麼說的?
“林景南的女朋友我們天天在照片上看到,一眼就能認出來。”
在出站口他確實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麼漂亮,又那麼高。在人群裡真的是一下子就看到了。
但一看到就覺得比照片上小了幾歲的樣子。
他那聲‘嫂子’都到喉嚨了又咽了回去。
幸好沒叫,合著是他侄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