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開磚窯的程遠。
他當初在磚廠上班遇上炸窯, 如今腿有些一瘸一拐的。
程瀾笑道:“遠叔,離太遠了。你還是發動一下鄉親們吧。”
這位遠房的堂叔應該就是聲援一下她。
大家都是姓程的,肯定不能看她被邱木匠這個外姓人欺負啊。
程遠拱手道:“大家夥都聽到了啊,如果誰幫我找到銷路, 我就送3%的提成!”
如今修房子的人多, 外村嫁進來的媳婦也不少。她們回娘家幫他拉生意就挺好的。
沒好處人家憑啥幫你啊?
程瀾和楚錦程對視一眼, 這倒是個會做生意的人。
立即就有人向程遠問起了具體怎麼操作。
七伯看向邱木匠, 指著大門道:“我就不留你們了啊,請吧——”
邱木匠訕訕地走了。
他本以為村集體即便不站他, 也會多少維護一下弱者。
而其他的鄉親也會看不過眼。畢竟程瀾和楚錦程真的是太富了!
兩個小年輕, 尤其程瀾還是個初中生, 一年就能成萬元戶啊!
以前不都是窮的人統一陣線,鬥富的人麼?
程瀾也沒有理會他, 她直接轉身要回去繼續做作業了。
她今天也學個乖, 不是你願意幫人,人家就會感激你的。
就是幫,那也是幫遠叔這樣拎得清的。
楚錦程跟著她進去, 在堂屋道:“之前支書宣布分成的時候, 還有人想四馬分肥呢。”
四馬分肥就是將利潤分為國家所得稅、企業公積金、工人福利費、資方紅利四個方面進行分配。
資方紅利大體隻占了四分之一,企業利潤的大部分歸國家和工人。
這是53年對民族資本主義工商業的做法。
套用到他們這裡, 就是他倆加起來隻占25%,其他的歸村集體了。
程瀾道:“看這情形也隻有咱們自己先富起來再說了。”
楚錦程道:“你哪天盤貨?”
“你姐姐剛出閣, 緩緩吧。嗯,你4號的火車,最晚3號得上去。那2號吧!”
“好!”
2號盤貨沒什麼問題,楚錦程、楚錦瑟還有吳老師一起上成都去。
人多,回程的貨車隻有一個空位捎不了。
得有兩個人去坐車廂裡。這三伏天的受不了。
而且楚錦程有錢, 吳老師也有工資,就一起去買票坐長途客車了。
送走了他們,程瀾到支部辦公室給程昕打了個電話。
程昕道:“沒事,那個軍嫂還挺得力的。我看得過來!進貨的事你也放心,我周末就料理了。那不是一次還有20元進麼。還有四個軍嫂幫忙打包,我就負責看著而已。我給秦柳也這麼說的,讓她待得住就多待幾天。”
程昕幫忙進貨滿了三次之後,程瀾一次給她20元。
四個打包的軍嫂,一次各2元。
程昕確實隻負責領著人去一家家的進貨,然後盯著打包。
徐雷會安排一趟車給送到Q縣庫房。
既然她這麼說了,程瀾就給林家也打了電話,說明情況。
她要八月下旬等楚錦程回來了再回成都。
閆淑芬接的電話。她以為是因為林錦熙的關係便道:“你錦熙姑姑他們一家四口昨天就走了。你肖姑父隻請了一周的假呢。”
人家小瞿剛回來就莫名其妙卷進這兩口子的紛爭裡,第二天上午就打了戀愛報告交上去。
然後打電話催著女朋友趕緊來,也是在勞改農場認識的。
人一到又趕緊打了結婚報告,國慶就結婚。她昨天遇上都在批發市場買喜糖、喜煙了。
至於林錦熙到底有沒有過想法,她不清楚。
但如果她一直都沒有,估計妹夫這個節骨眼聽說小瞿落實政策了回來了還是單身,也不至於那麼激動。
林錦熙和小瞿年輕的時候確實談過。
往前推十二年,他們就是大院裡最般配的一對。
一開始是妹夫說他假期到了,要回去了。
是公爹讓小姑子帶著兒子、女兒一道回去的。
不然肖家還以為他支持小兩口離婚,要幫著搶外孫呢。
他可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讓女兒想要好工作、提升階層自己通過高考去獲得。
林錦熙還不想走的,在這裡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碗都不用洗。生活費也一分不交,老爺子隻能自掏腰包。
她說讓肖昌偉自己回去就好了。
但公爹態度很堅決。說你這麼大的人了,做什麼自己想清楚。
他能為她做的就是萬一她真的因為要考大學的事離婚了,把她調回軍區子弟校教書。
其它一概不管。
據閆淑芬看,林錦熙應該沒有下定離婚的決心。
畢竟好說不好聽啊。有難了借肖家避禍,現在過河拆橋。她這個人還是挺好名聲的。
程瀾道:“哦。大伯母,我合夥人不是要去深圳麼,他說有些不放心生意。我問了程昕姐,她說她那裡沒問題,我就準備留下看著了。”
“這樣啊,那也行。既然是合夥的生意,他不在你看著是正理。那我回頭告訴你林爺爺一聲。”
閆淑芬是覺得小姑子一家四口離開了,家裡頓時就清淨了。
而且有點太清淨了,林琅、林墨、程瀾都不在家。
程瀾在家沒事還能陪她說說話,到處逛逛。
既然一個個都有事,那算了。
她說給林景東聽,“你說一個個還沒長大呢,怎麼就都離巢了?”
“小琅本來就快了啊。我說你就好好歇歇吧。下學期高三不但她辛苦,我們也辛苦的。這個假期就是高考前最後的放鬆了。”
閆淑芬想了想,“那倒也是。唉,可惜咱們沒有暑假。不然反正沒事,還可以出去玩玩。還是當老師好啊!”
程瀾掛斷電話準備離開,支書朝她招手讓她站到門框旁邊去。
然後拿著粉筆在她頭頂後的門框上畫了一道。
去年爺爺也給她這麼量過身高。上頭還有不少的痕跡呢,或深或淺。都是每年量身高畫的。
想到爺爺,她眼眶都差點紅了。趕緊扭頭去看門框上的痕跡。
這麼一看,她又長高了一些。
支書拿卷尺再量了一下,“嗯,166.5了。你這幾個月長得不錯!”
“嗯,林爺爺家夥食開得很好。我去了之後,他覺得我是當兵的料,還特地添了夥食錢每頓增加一道葷菜:羊肉、牛肉、海鮮那些。”
支書點頭,“然後你肯定每天蹦蹦跳跳的,那長高了也不奇怪。嗐,你這丫頭不會長到170吧?真是廢布啊。”
這以後大概隻能往北方去找對象了吧。
程瀾笑,“我穿新衣服不花錢。”把自己當模特兒的事告訴了他。
支書道:“這還真是層出不窮的賺錢的法子啊。想都想不到的!”
程瀾道:“支書,你也看到了,村裡人的意識還沒有跟上時代。我以後暫時不張羅什麼事了。不過有一個事我覺得不錯。村裡搞一個圖書閱覽室怎麼樣?這回再回成都,我去買一些適合大人、孩子看的書寄回來。或者跟大院的人要舊書也行。隻準在這裡看,不能拿出去。你安排個人保管和看著。我和楚錦程商量好了,這錢小賣部出。”
支書點頭,“可以、可以,精神文明建設嘛!村集體那兩成我做主了。”
年終寫總結,又多一個可以寫的地方。
“好!”
程瀾就在七伯家住下了。
過月半的時候七伯和她一起去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掃墓。
這一天按老規矩本來是不用到墓前的,在家裡祭祀就好。
不過她人都回來了,就還是來祭掃了一番。
一晃眼,爺爺走了四個月了。
七伯幫著她把雜草都拔了,中途東叔也跑來幫忙。
這回他沒再提什麼要求了,就是老老實實的幫忙。
算了,哪怕是想走長遠路線,他來了程瀾也領他的情。
爺爺在天之靈肯定還是希望他們能和睦些的。
“爺爺,我在林爺爺家過得很好。小叔考上雲南的陸軍指揮學院了。他在部隊訓練新兵回不來,特地囑咐我來告訴您一聲。”
程瀾在爺爺目前交代了一番,然後把酒灑了。
七伯問道:“這個讀幾年啊?”
“讀四年,出來就是中尉副連長。這樣以後就可以走職業軍人的道路。”
“那你瀟哥要怎樣才能去讀呢?”
“第一、表現好;第二,文化考核過關。讓他直接給小叔寫信交流吧。”
七伯點點頭。他自然也是希望兒子能做軍官留在部隊上的。
東叔小聲道:“現在當兵哪有瀾瀾她們做生意賺錢啊?而且還有危險。”
七伯笑,“你倒是不記仇。”4月份的時候,程瀟還打過程衛東呢。
“那都是一家子,我還能望著他去犧牲啊?”
七伯道:“我們一家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嫂子也隻能幫著看店。至於當兵,總要有人去吧。”
程瀾其實聽小叔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軍營也不是一片淨土。
這些上軍校的名額背後也有貓膩。
除非是像他和高煜這種,有背景又實打實上過戰場立了功的。不然都不是很穩當,搞不好要被人擠掉。
不過小叔也在軍中,有什麼門路該走動的,他就能為瀟哥去辦了。
幾聲沙沙聲後,村裡的高音喇叭響了起來,支書的聲音傳出來,“程瀾,北京的林琅電話找你,速來!”
程瀾把手裡拎著的、裝祭品的竹籃子遞給七伯,加快腳步過去。
嗯,離得很近。
村支部如今就是她家房子,爺爺他們就埋在自家房子背後的小山坡上。
所以支書肯定沒掛電話。
她一分鐘不要就走到了。
“喂,林琅?”
林琅道:“瀾瀾,高家出大事了。”
“什麼事啊?”
“今天是高大伯和舒阿姨的房子進冊的日子,同時也是舒阿姨45歲的生日。我中午也跟著方奶奶去軍區吃進冊酒和生日蛋糕了,我正好休息。等其他客人走了,高煜哥在高爺爺跟前把舒阿姨檢舉了。我在他家客房休息,窗簾放下窗戶沒關嚴實就不小心聽到了。我隻跟你講,你不要告訴彆人哦。”
“嗯,檢舉她什麼?”
“檢舉她仗著是領導的兒媳,肆意插手人事調動、又乾涉軍樂團用人。之前軍樂團有個借調進京的名額,本來怎麼都輪不到王維娜的。她表現又不是多好。北京軍區要人,那肯定幾大軍區的人擠破頭都要來啊。因為舒阿姨插手,這個名額就落到了她頭上。然後她要高考複習,又是舒阿姨去打招呼,那兩個月沒安排她的工作。這件事吧,其實下頭意見很大。但沒人敢到高爺爺跟前去說啊。高家二房、三房的人也沒吭聲。他就大義滅親給說了。”
程瀾道:“那高爺爺怎麼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