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昕四點多回到家的。

回來就端起程瀾晾的白開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半碗。

看爐子上燒了一大鍋水就知道是給她準備的洗澡水, 便舀了去洗澡。

連頭發一起洗了回來渾身都舒爽了。

程杳道：“媽媽，小姨說晚上她請客。你有什麼想吃的麼？”

晚上去附近自發形成的一條美食街吃的。

火鍋店、川菜館子程昕都說費錢。這一個一個的小吃攤，吃了一攤再續一攤都花不了多少。

程昕道：“這也大多是回城知青和城市待業青年開的。要生活嘛，就都出來想辦法了。”

程瀾道：“一共到底有多少知青啊？”

程昕比了一個‘二’, “農村和生產建設兵團加起來, 足足2000萬！當初城裡一家隻準留一個。整整十年, 可不得積蓄了這麼多麼。所以，我現在有盒飯生意做，很滿足了。”

程瀾咋舌，一下子兩千萬的待業青年湧入城市。這就業問題可是大問題！

又續了一攤，程杳很快活的點燒烤。

程昕道：“你彆吃了, 小孩子眼大肚子小的。你小姨也不是今天請了客，以後就不請了。你要吃得積食了，我就餓你幾頓, 把藥錢省下來！”

姐妹倆回家把程杳打發睡下，程昕才道：“砰的一槍, 那家夥就倒地不起了。再也做不了惡了！我要徹底和過去告彆——”

程瀾道：“那小地主呢？”

程昕一愣，“很明顯麼？”

“有一點兒。”

程昕搖頭，“你覺得他家裡那三個女的能接受得了我們母女？而且, 她們都知道我的事呢。我說了, 徹底告彆。”

對這個發展，程瀾也隻能說一聲‘可惜了’。

八點半的樣子, 外頭響起腳步聲，“瀾瀾——”

是林景南騎著二八大杠來接程瀾了。

程瀾開了門, 林景南直接走了進來。先看看程昕，“你沒事吧？”

“沒事兒。”程昕揮揮手。她雖然很想喝酒，一醉方休。

但沒喝, 因為她是個當媽的。這裡又沒有多的床可以讓程瀾留宿。她怎麼能什麼都不管就醉過去了？

林景南略坐了坐就載著程瀾回家了。

他明天就要坐軍區的車回連隊了。

他並不是考試完就沒事了，等著九月去上學就好。

他還得站好最後一班崗，繼續帶新兵到八月底。

夏練三伏是什麼滋味兒，試過的人才知道。

“小叔，那些烈屬有多少戶願意參加你和高煜哥搞的批發、零售？”

“我們一個連120人，犧牲了26個。回信明確說想參與一下的隻有12戶。我交給連裡今年退伍的士兵去聯係了，做好了兩邊都可以得利。他們有退伍金，這樣也就不用高煜再貼錢了。畢竟他全部身家也隻得4000。還是他讀書時的獎學金和過年的壓歲錢，以及這次立功的獎金攢起來的。我跟他講，你一年都能掙上萬，他直接就啞了。”

程瀾坐的橫杠，林景南在後面蹬得虎虎生風的。

“我那個不一定能長久、穩當的。”

“哦，還有一個事兒。馬營副搬家，馬嫂子說喊你一起去吃飯。就7月27號，你在軍區坐車就可以到。我會隨禮，你人到就可以了。”

“好的。”那會兒她已經從北京回來了。

接下來幾天，原本是計劃讓程瀾接替臨近林景南和林琅一道，趁太陽升起前帶那三母子出去轉悠。

但林錦熙說她和從前大院裡的小夥伴約好了，大家一起去一趟雲南。

去掃墓，給這次犧牲在南疆的小夥伴們。

她預備把兒女也帶去受受熏陶，順便在雲貴避避暑。

這就不用程瀾她們忙活了。

三個人就在家奮筆疾書做暑假作業。這樣去了北京玩得能更安心一些。

林錦熙倒是忙活了起來，比起其他人她這個小學老師最清閒就擔當了組織者的責任。

後來大院裡想去的除了他們30歲上下這批人，還有烈士的父母也預備一道去。

那他們這批年輕人自然有照顧之責，方方面面要準備周到。

林師長看她忙起來了，沒再念叨過得不好要去應聘旅館的經理了，心頭也是放鬆了些。

去看看那些烈士也好。就不信對著兒時夥伴的墓碑、遺照，她還能斤斤計較物質待遇。

程瀾三人7號上午11:40坐T8上京，林錦熙一群人大概是8號坐車去雲南。

成了前後腳的出發了。

7號上午林景東又借了一輛吉普車回來。10點鐘接上程瀾、林琅和林墨就往火車北站開。

到了北站，應林墨的要求林景東直接去買了一大包方便面，足足10包。還是兩種口味的。

華國的方便面最早64年就有了。

林墨早就想吃了，隻是平時沒有機會。他私下還偷偷問肖晨好不好吃來著。

他們來的時候在火車上吃過。

火車上有盒飯賣，但相對比較貴。而且也需要換口味啊。

一開始林景東開玩笑，說給她們搞點軍用壓縮餅乾就把三天對付過去了。

林琅和林墨吃過，兩姐弟不約而同的搖頭。

那可一點不好吃，而且還不好消化。

林琅氣道：“我們出遠門，爸你都不舍得給我們弄點軍用罐頭麼？”

“弄弄弄，小琅要吃肯定給弄。”

最後一人得了兩罐。

林景東又問程瀾想吃什麼，程瀾撓頭，“我沒坐過火車，沒經驗。崔阿姨還給我們煮了10個雞蛋，這就差不多了吧。火車上的盒飯我也想嘗嘗。”

“行，那他們兩個一路就要麻煩你照顧了。”

林琅道：“爸，我最大。”

“你不靠譜。上次你就把小墨帶出去，自己回來了。”

“我以為他一直跟在後頭嘛，誰知道他半道去看什麼西洋鏡去了。”

父女倆正說著，有小紅帽來問要不要加錢提前進站。

程瀾道：“不用了。”一共就三個箱子，又不麻煩。

林琅道：“行吧，反正爺爺是給買的臥鋪，臥鋪車不擠。”

林景東買了月台票，一路把他們送上了火車。

硬臥，三個人正好是上中下三個鋪位。

林墨在下鋪，怕他摔了嘛。林琅中鋪，程瀾上鋪。

林琅說反正她爬大客車頂都不怕的人。

程瀾看看上鋪，“我就是覺得那上頭的空間除了躺著就隻能半躺著，坐著都可能不夠啊。”

林琅道：“白天我們都坐在小胖子的鋪位上，晚上直接爬上去睡覺唄。”

“行。”

林景東把三個孩子的行李箱都放到了行李架上才下去，“到了給家裡來電話——”

火車緩緩啟動，從沒坐過的鄉巴佬程瀾很新奇的坐在下鋪靠窗的位置上。

然後又溜達到洗手間、盥洗台那邊看看，另一頭就是茶水間了，提供開水。

林墨則一上火車就拿了方便面出來拆.

11:40發車，馬上吃中飯了嘛。他饞方便面很久了。

“姐姐、程瀾姐，你們要不要？”

三個人一人帶了一個鋁飯盒，剛好可以用來泡方便面。

得到肯定答複，他就把三個飯盒並排擺著，拆了三包放進去。

然後剝了三個煮雞蛋，再開了一盒軍用的肉罐頭，又開了一包脫水蔬菜，忙了個不亦樂乎。

程瀾道：“行了，你放著，我們過去泡。”

這會兒對面床位的人還不齊，隻有一個人也在下鋪坐著。

等程瀾和林琅端著飯盒回來，林墨已經跟對方聊上了。

看到這一幕，程瀾就想起了到成都第一天就被舒姐套了話的自己。

好在，遇到外人打聽怎麼說，她們都跟林墨交代過了。

剛才她都還分神留意著，就火車開動中的這兩分鐘這小子不會被人拐走的。

而且，這年頭能買到臥鋪的，除了得有錢，還得有點人脈。另外就是大單位出差拿介紹信的。

這都是有跡可循的。

泡好回來，程瀾和林琅就在靠窗的走廊小桌那邊坐下了。那裡也有兩個位置。

不然坐到床邊和林墨一起排排坐、吃果果麼？

泡面的味道漸漸從飯盒了跑了出來，林墨深深吸了一口，“好香啊——”

他嘴裡已經在開始分泌有味道的唾液了。

但是，吃到嘴裡他就不喊‘好香’了。

這味道還真不如現做的面。

不過，比起壓縮餅乾是綽綽有餘了。

林墨吃過對方便面也就沒什麼太多想法了。

他問道：“為什麼士兵野外訓練不吃方便面呢？好歹比壓縮餅乾強啊。”

林琅道：“一人再背一壺鮮開水？哎，你中午睡不睡的？”

林墨摸摸鼻子，“不睡，我不喜歡睡午覺。”

林琅便直接在下鋪睡了，把他趕到窗口那邊去坐。

他看到程瀾拿了一本厚厚的《紅樓夢》出來看，便也翻出自己帶的《三國演義》連環畫來。

程瀾拿這本書是林琅極力推薦的，說集所有人生智慧在其中。

她這會兒才看到林黛玉拋父進京都，但已經深深的為曹公的文字魅力而傾倒了。

奈何林墨坐不住，沒一會兒他看完一本連環畫就央著程瀾帶他到處走走。

“在車上呢，能朝哪裡走？老實待著。”

“我們去彆的車廂看看啊。這車一晃一晃的，這麼看書對眼睛不好的。而且你坐了這麼久，起來走走嘛。”

被他吵得不能認真看，程瀾把書放到林琅枕頭邊上，領著林墨在臥鋪車廂裡走動。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一點半了。

這是她昨天才去批發市場買的，花了120塊。

80塊那種不是很合她的眼緣。

要戴很多年嘛，就挑了這款更精致、小巧的。

兩人一路走著都走到餐車去了。

其實剛才也有人推著賣零食、汽水的小推車過來推銷。到12點多又換成了賣盒飯的。

不過他們當時都吃上泡面了，就沒有買。

至於零食，給林墨買了兩袋牛肉乾讓他慢慢嚼著混時間。

這次去北京，秦柳給了程瀾30元，林景東也給了30元。都是給林墨用的。

畢竟他去了北京也是跟著程瀾到處玩嘛。他倆是去玩的，林琅可是去工作的。

餐車裡這會兒沒人。林墨瞅了瞅餐牌上的價格，好貴！

“程瀾姐，我們晚上吃盒飯吧。那一盒裡頭跟我媽媽賣的一樣，有葷有素的。”

程瀾道：“嗯，反正這三天儘量換著花樣的吃吧。餐車我們也可以過來試試的。”

坐火車，半個小時就不新鮮了。

所以林墨再回去，看到林琅睡了一覺起來，他也躺下了。無聊啊！

旁邊過來了一個人找林琅和程瀾還有對面床位的中年人一起打升級……

三天後，終於可以出站了，林墨一下子就從蔫蔫的狀態恢複了過來。

看他要往前躥，程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的行李箱，自己拿。”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