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熙坐在床邊自怨自艾。可憐自己如今日子過得比當姑娘的時候清苦多了, 更給不了兒女這樣的條件。

可他們過得不如林琅、林墨她也就認了。怎麼能連程瀾這個外人都不如呢？

她爸可真是拎不清！

自家的親外孫、親外孫女不管，反倒把彆人家的孩子捧那麼高。

第二天吃過早飯在小花園閒聊的時候，林錦熙話裡話外就把這層意思帶出來了。

“大嫂, 真沒想到你這麼大方呢。”

閆淑芬警覺地道：“你想說什麼？”

“說程瀾穿得好啊！瞧著不比林琅差, 不，甚至比林琅穿得還好些。”

這都有點不正常了！

這會兒程瀾在廚房幫崔阿姨收拾碗筷。

崔阿姨洗, 她負責清。她聽到林錦熙這話呼出一口氣。

閆淑芬道：“那可不是我買的。”

“那肯定就是老爺子了唄。爸您對彆人家的孩子可真是好！我反正是不信老三買得起的。”

所以這回, 如果大嫂還是隻把林琅一些穿不了的舊衣服拿來打發她的肖晚，她是不會依的。

當然，閆淑芬去年也不是都送的舊的, 還一個孩子給做了一身新的。

甚至所謂的舊的也都有六七成新。這年頭妹妹穿姐姐穿過的衣服, 這是太正常不過的操作了。

林師長更是一個外孫給了600的見面紅包。

在座幾人紛紛側目, 剛回來就挑剔上了？

林景南道：“二姐，那都是彆人送給瀾瀾免費穿的，沒花家裡的錢。”

他把事情解釋了一番。

廚房離這裡不遠，崔阿姨到牆邊放碗筷都隱約聽到了幾句。

不由同情的看了程瀾一眼。

幸虧這丫頭不是真的隻能靠著林家的破落戶親戚。不然讓錦熙回來一鬨，估計心頭多少會生出一些想法。

林錦熙把整件事弄清楚還是不甘心地道：“那那個房間也比我住的時候擺設好多了。”

林琅道：“那都是我的東西, 我給布置的。當時說家裡要來個妹妹嘛。如果來的是小晚, 我也會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出來的。姑姑，現在的生活條件本來就要比十年前好多了。”

林景南也道：“瀾瀾不過是吃住在家裡, 然後上學由爸給了學費。我那十年在程家, 程叔是真把我當親兒子看待的。”

就算那時候生活條件不如在家，但那已經是程家能供給他的最好條件了。

他一路在程家讀到了高三。

平時瀾瀾偶爾淘氣，他還能操起棍子就抽她的小腿。

可比瀾瀾在這家裡過得自在。

林師長皺眉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好了，不要拿瀾瀾來做筏子。”

本來很歡喜女兒回來的, 可看這樣子她還是沒想明白啊。

林錦熙道：“怎麼不能說她了？您也不看看您親孫孫、親外孫女過得是什麼日子。”

林景東揮手讓林琅把表弟、表妹和弟弟帶開後道：“當初你嫁給普通人, 逃脫了被卷進風波。現在時過境遷就開始嫌棄人家了？”

如今的普通工人, 一個月就隻有四五十的工資。

除非是技術員或者提乾了。

但他的妹夫就隻是普工，家裡也沒什麼關係可以幫他提乾的。

但那十年，工人階級過得可是最好的。

“不是嫌棄，他好歹是我兒女的爸爸，而且對我也不錯。所以，爸，你隻要給我們工作上出出力，讓我們能提乾不就好了麼？不然，我就把肖晚和肖晨送回來。我的階層跌落了就算了，但我不能看他們過苦日子啊。”

林師長道：“什麼

苦日子？你不要總跟這家裡比。你們家有分配的30平的筒子樓的套間，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好了。”

“我當然是跟著自己家裡比啊。我乾嘛要去跟外人比？哼，大哥，你不要光是說我。真正什麼好處都拿了的又不是我。”

閆淑芬道：“你直接點我的名好了。”

林景南道：“還有我。”

“那可不是麼？老三那時候還小，又病了。那咱們就不說了。爸要還程叔的人情也是應該的，我也沒有要針對程瀾的意思。隻是希望我的兒女也能過這樣的好日子。但是大嫂，那十年吃苦受累的都是人家秦柳啊。我媽病重的時候都是秦柳照顧的，這個事我一輩子都感激她。那時候你呢，你在哪裡？爸官複原職了，你就回來了，把人秦柳擠走。現在你們一個、二個都靠著爸過好日子，就連老三都馬上要上軍大了，就我苦哈哈的。我怎麼不能說了？”

林景東道：“老三上軍大，是他自己文化課這次考過關了。他是戰鬥英雄，這個機會是拿命去戰場上拚回來的。這個你怎麼不說了？至於我，我不否認我今天做到這個職務沾了爸一部分光。但爸去農場勞改十年，我也去了啊。你嫂子的工作，又不是家裡給安排的。她嫁給我之前就在政府機關上班了。”

林錦熙道：“可是我過得不好啊！”

閆淑芬看看手表，她得去上班了。但是，她真的不希望外甥和外甥女回來成都讀書。

替人管孩子很可能費力不討彩啊！尤其小姑子又不是多通情達理的人。

家裡已經三個孩子了。

程瀾成績挺好，四年後考大學應該不成問題。那這就是四年而已。

可外甥女才小學六年級，外甥更是才小學三年級。

這要到大學還有得等呢。

還有，程瀾不過是用了一個讀子弟校的名額。學費、吃住，那是老爺子該還程叔的人情。

就不提過命的交情，這人情得還人家啊。

而且那孩子自己能掙錢，她還時常給家裡人花花錢。

上次給景東出的主意，也讓他受了上級的表揚，還幫他打開了工作思路。

可外甥和外甥女回來，可就切切實實是要分走自己孩子應得的資源了。

就看林錦熙口口聲聲她過得不好，想她拿錢回來養孩子怕是不可能。

那最後不都得著落在老爺子身上啊？

回頭恐怕小姑子一家還不會記自己什麼好。人家吃的、用的都是外公的嘛。

而且，那倆孩子回來，怎麼住啊？

過兩年景南也要結婚生孩子的啊。

原本盤算著四年後程瀾離開了，那房間正好給景南的孩子住的。

總沒有她要把兒女送回來，卻弄得他們長房要另外申請房子搬出去的道理吧。

把孩子送回來了，回頭怕是又要打著想孩子的旗號時常回來。

搞不好又要進一步歪纏乾脆讓老爺子把她們兩口子調到成都來，方便照顧。

林錦熙道：“那要不大哥你幫我安排、安排？你管後勤的，什麼地方想想法子就安插下我們了。”

林景東沒好氣道：“你想害我違反紀律啊？”

“那反正你們要幫我想辦法。不然我就不走了。你們在家用洗衣機，我大冬天的得去筒子樓的洗漱間排隊用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洗衣服。你們的孩子住彆墅，我的兩個孩子這麼大了還擠在隔出來的一個房間裡，睡覺隻能中間拉一道簾子......”

程瀾在裡頭聽著沒說到自己身上了，便加重腳步出來，“林爺爺，我堂姐回老家辦事去了。秦柳阿姨那裡缺個人，我得去搭把手。錦熙姑姑，我就不陪你了。”

林錦熙一愣，“秦柳也在成都？”

閆淑芬道：“瀾瀾，我們一起出去。我要上班了，我也沒辦法在家陪客。至於錦熙，你不是一輩子感激秦柳麼。她今天正忙不過來，你要不要去幫幫忙？”

說著看了林景東兩眼，示意不要答應讓小姑子把兒女都送回來。

回頭管教還不是她的事兒，她吃不消。

她自己也表了個態，“錦熙，孩子正是三觀成型的關鍵時刻。還是要在爸爸、媽媽身邊生活才好。”

林師長點點頭，“行，你們該上班的、要出去幫忙的都去吧。不過既然說到秦柳了，我就多說兩句。秦柳她如今和瀾瀾的堂姐在外頭的批發市場賣盒飯，這是勤勞致富。沒有沾這個家、沾我和景東一丁點的光。錦熙你如果也能做到這樣，那你要怎麼安排你的生活還有兒女，隻要你自己能負擔我都由得你。”

太失望了，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程瀾就和閆淑芬一起往外走，閆淑芬用車帶她到公交站。

林錦熙沒提要去給秦柳幫忙的事兒。她坐了那麼久的火車，還沒有完全恢複呢。

而且，她大老遠的回來乾嘛要去乾活啊？

林師長也得去上班，拿著茶盅和大兒子一起走了。

家裡的安排是林景南和林琅、林墨陪著她們三母子趁著早上不熱，去逛逛杜甫草堂或者武侯祠。

林景南剛通過內部文化課考試考上軍校。因為姐姐回來家裡其他人都忙，他就告了兩天假和周末連在一起休。

他們慢一步也到軍區門口坐公交車了。

這會兒程瀾都已經上車離開。

肖晚問林景南，“三舅，今天沒有吉普車坐麼？”

“那是你大舅借的，昨天都算了油費的。乖啊，這又沒大包小包的拿行李，咱們就坐公交車去。坐公交車劃算！”

林錦熙道：“不用口口聲聲跟我說這些。”

什麼算油費之類的，不都是說給她聽的麼。

她抬手指指前方不遠處的大樓，“那裡就是你們說的批發市場？”

“是的，中午秦柳姐就在那裡賣盒飯。你彆覺得這工作上不得台面，她一個月能掙300呢。”

林錦熙驚訝不已，“那麼多？”

她教書十來年了，這才六十多呢。這還是因為她學曆高，是高中生。

孩子他爸也隻得五十多。

秦柳這一個月都要抵她四個多月了。

“辛苦啊！你不信問問林墨，他媽媽每天要從早上六七點忙到下午三點才能歇。”

林錦熙道：“那程瀾給人當模特兒一個月能掙多少？”

林景南道：“這個我沒有具體問過哦。而且，這錢你也掙不了。”

像秦柳姐那麼辛苦的你掙不了，像瀾瀾這樣靠爹媽給的本錢吃飯你也掙不了。當然，靠腦子做百貨生意賺錢你更做不了。

林錦熙沒再說什麼，跟著弟弟和侄兒、侄女上了公交車。

等逛了回來，下車是在批發市場的門口。

她瞅了一下，秦柳還沒來，這會兒才十一點。

不過倒是讓她看到了牆上的招聘啟事。

招聘旅館經理，月薪120加提成，要求是高中生，有服務意識。

她就是高中生啊！而且就在軍區大門口，絕沒有讓她吃虧的道理。

林景南道：“二姐，你不能去應聘這個。”

“為什麼不可以，我是高中生啊？”

“這裡歸後勤部管，你去了人家會說是因為大哥的關係，給他的工作帶來不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