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姓禪院這件事,白夜一開始就沒想過張揚出來。
他是那種彆人不問他,就不會一本正經做自我介紹的類型。彆人問他叫什麼,也通常隻報一個[白夜]。
畢竟禪院這個名字,在咒術界不說是如雷貫耳吧,但也差不了多少。
與禪院家千年傳承同樣聞名的,是家族中臭得要死的那些規矩,以及在現代還極致男權化的思想。
都一十一世紀了,資本主義的現代社會居然還有光明正大的納妾行為。這種在現代社會人看來不可思議的陳腐傳統,至今還在名為禦三家的老朽堆裡流傳著。
但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的。
白夜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情況,但在他的世界裡,至少在禪院家和五條家已經沒有極端封建的表現了。——起碼在他面前是這樣。
要說他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看見那些垃圾事,會影響他本來就不容易愉快起來的心情。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總的來說,這些對白夜來說都是些無聊事。
所以對於[五條悟]發出的驚訝聲音,他一概采取無視態度。
穿過數百個緋紅的鳥居,走入薨星宮的前殿,與建築本身刻意仿古的外觀完全不同的電梯升降井,就這樣出現在來訪者眼前。
走在白夜和五條悟前面的[夜蛾正道]拿出磁卡,嘀的一聲過後,伴隨著鋼索被電機拉上來的聲音,特殊合金製的包廂式電梯朝他們打開門扉。
當然,要是對自己的身體能力有自信的話,從電梯井裡跳進去也無不可。但是考慮到地下忌庫與薨星宮本殿中間的上百道結界,除非是提前登錄好咒力的個體,不然就自求多福吧。
但要是有完全無視結界的天與咒縛,又或者五條悟這樣可以看見咒力流動的天才,甚至於白夜這樣什麼都能殺的怪物,那就另當彆論了。
電梯嗡鳴的觸及底層,電梯門扉再次打開,帶完路的[夜蛾正道],隻能駐足目送白夜和五條悟走進本殿。
兩人熟門熟路直奔殿內正中巨樹的模樣,讓他有些汗顏。
平行世界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隻可惜白夜和五條悟都不會管[夜蛾正道]的心理活動。
他們穿過最後一道結界,抵達強化結界的咒樹前,已經蒼老得看不出容貌的天元便蜷縮在樹根之間,宛如嬰孩。
白夜也不是沒想過用拷問手段從天元這裡逼問羂索的情報,但面對這樣一個為人類奉獻了千年以上自由的老人,要是用那種手段,他自己會看不起自己。
察覺到核心結界內咒力的增加,天元從半夢半醒中蘇醒過來,在樹根旁幻化出一個發著光的咒力人形。
人形的聲音分辨不出男女:[很抱歉用這種姿態見你們,平行世界的來客們啊。]
五條悟雙手插著口袋,用不出所料的語氣吐槽:“這個世界的天元也還是這副老古董的模樣啊~”
白夜沒有去看人形,而
是注視著樹根之間的天元,“如果你沒有多餘的話,我現在要直接動手了。”
動手的過程當然是和他那個世界的天元經曆過的待遇相同。他要殺死天元進化之後失去理智的可能性,又或者說,湮滅她那些喪失理智的未來。
至於讓天元不進化成非人形態?白夜雖然也能做到這點,但這種方式無疑是破壞天元的[不死術式]之間的根源性連結。
進化,就好像天元這一套不死術式程序之中,絕對不能損壞的底層代碼一樣。
而一旦不死的術式不能再運行,天元的結局可想而知。
千年的“宅居”生活居然沒讓天元失去社交能力,見白夜和五條悟這兩個危險的小朋友沒有和老人家閒聊的心思,就立刻同意了白夜的手術申請。
對此五條悟懷疑天元在薨星宮裡絕對有自己的被爐和小電視,甚至會看少年漫畫也說不定,否則她說的話絕對是現代人聽不懂的古董語言。
當然,這也很可能和她的“全知”有關。
直死魔眼開啟,淺淡的虹色附著在白夜墨玉般的眼瞳之上,屬於天元的複雜命運線仿佛眾多神經元閃爍,又仿佛千萬倒交錯的絲線。
白夜集中精神,用意誌輸送命令,漸漸的,那些不被他希望看到的死亡隱沒下去,像是重新浸入黑暗的蛛絲。
於是刀刃無聲的抽出,寒光以肉眼難以辨彆的速度翻飛。幾根隻有白夜才能看得見的“蛛絲”,被他命中位於末端的源點,像是從未出現過那般,從天元的命運中消散了。
不到一秒,黑發少年收刀入鞘,隨之而來的是白毛貓啪啪的鼓掌聲。
這個活寶......
白夜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但看在這個活寶很高興的份上,索性就不說了。
天元“親眼”看著白夜的刀刃從自己的心臟部位抽出,感受著自己並沒有什麼變化的身體,試著輸出了一下咒力,發現比之前更加順暢了,之前一些隻存在與暢想中的結界製作,也能提上日程。
發光人形點了一下頭,誇讚道:[簡直就像是小傑學會了怎麼開發念技,嗯,不錯。]
五條悟頓時湊到白夜耳邊,說道:“被吐槽老古董之後,急於證明自己跟得上潮流的性格也一模一樣啊。”
天元:“......”
這孩子怎麼這麼熊呢?
但她到底不會和小輩計較什麼,於是當做沒聽見一樣,操控人形繼續說道:
“根據立下的束縛,五億元和身份證明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等一下你們在宿舍就可以收到。白夜君,你要求的報酬還有我的三個答案,是現在就開始提問嗎?”
把白毛貓的腦袋推到一邊,白夜肯定道:“是的。”
“那麼,請發問吧。根據束縛,我不會對你隱瞞,也不會說謊。”
站立於巨大咒樹前的黑發少年神情不變:
“我想知道,你和羂索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
天元沒想到
白夜會問這種問題,沉默了一會,終於回答:“...以前的摯友,現在的敵人。”
咒力束縛沒有異常反饋。
很好,這個天元也不用死了。
死亡其實有很多種方法,比如把一個人變成沒有思想,隻會運行和增強結界的儀器。這種事,白夜自然是做得到的。
他繼續發問:
“羂索想要占據咒靈操使的身體,調服變成咒靈傾向的你,你知道他之所以想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嗎?”
在白夜和五條悟的那個世界,天元因為“注視”了他,而被他條件反射的殺死了感知結界內事物的能力,變得不再“全知”。
而這也是那個世界的天元,不怎麼信任禪院白夜的原因所在。
對於這個直指羂索人生目標的問題,天元顯然有所準備:
“說實話,我還不知道。但羂索一直是個以實驗為樂的人。他不想著造福蒼生,做事完全憑自己的興趣亂來,而且行動力非常驚人。
“五百多年前,就有一次星漿體和六眼同年死亡的案例,兩個年幼的孩子被殺死了。雖然遺留的咒力殘穢不同,但我認為,這和羂索脫不了關係。
“所以,羂索想做的事,應該是用我來進行某種實驗。”
新情報收錄。
白夜看向五條悟,這家夥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他倆的世界,五百年前的咒術界也是有著這段星漿體和六眼同年死亡的記錄。
為了調查羂索,五條悟從羂索盯上的天元入手,早就把天元相關的各類古籍記錄給翻了個遍。
白夜雖然也和五條悟一起翻書,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記憶力真的沒有五條悟好。那些冗餘複雜的古式言談記錄,他看得頭暈腦脹。
最後一個問題,白夜問的是羂索在天元感知中出沒的地點。
對於天內理子,天元一直都是有在關注的。雖然教堂周圍的咒靈襲擊,因為羂索的結界阻隔而讓她“看不見”,但是當時羂索與夏油傑的戰鬥,可是在結界外進行的。
之後因為白夜和宿儺的相繼出現而讓她冷汗直掉,但她到底鎖定了羂索的咒力目標,完成了自己的追蹤任務。
返回的電梯上,五條悟下滑的墨鏡有些遮不住他這雙漂亮的淨藍眼瞳,更加遮不住他的臭臉。
他煩躁的揉了一下腦袋:
“居然是突然出現的未登記特級咒靈,把那個邪惡腦花給撈走了。難不成有第一個咒靈操使?”
調服特級咒靈,也隻有咒靈操使才能做到。
白夜環抱雙手靠著電梯牆壁,否定道:“咒靈操術和六眼一樣,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咒術現象。
“再加上夏油身邊有五條你的同位體,如果真有兩個咒靈操使,我不認為羂索會選身邊有無下限的夏油。”
五條悟嘖了一聲:“也就是說,那個邪惡腦花真的和咒靈合作了。”
和咒靈合作,就算是詛咒師,也是獨一檔啊。
電梯叮的一聲表示著抵達樓層,白夜和五條悟重新回到了仿古建築的薨星宮前殿。
正當他倆討論著中午吃什麼的時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鮮紅的鳥居之間,[夏油傑]乘著蝠鱝型咒靈,落在白夜和五條悟的面前。
沒等白夜先開口詢問,他就把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一手一個的從飛行咒靈上拎了下來,急忙說道:
“那個術師殺手來了,拜托你們照看一下她們,我現在就去幫悟——”
然而,一個站在鳥居上的健碩身影卻說道:
“不用幫了。”
伏黑甚爾彎起留疤的嘴角,右手上,是滴著血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