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1)

林嶼沉默了。

好半晌,他輕輕碰上法維斯通紅的眼角,用指腹的溫熱在那處蹭了蹭,靜靜的凝視著他:“就一定要去嗎?”

法維斯聞言知道雄蟲這是態度軟化了,立刻湊了上去。

剛才雄蟲說要放棄他時,他是真心實意的感到了害怕。

在眼眶酸澀的刹那,他沒有哪一刻更加清楚明白的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害怕失去雄蟲。

隻是短短一個月而已,對雄蟲的感情就已經成長為了即將與他信仰比肩的巨樹。

甚至在聽到雄蟲說要另找雌君時,他甚至難以說清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一瞬間起了放棄遠征的念頭。

為了雄蟲而放棄。

忘記那可是他曾經哪怕死也必須要到達的地方。

軍雌低著頭,林嶼不知道在這短短時間中他思考了些什麼,林嶼隻能看到在他再抬頭時,眼神裡已經有些不同的變化。

而這些變化也並未藏著掖著,軍雌深吸了一口氣,像預備著開始是剖析自己。

“雄主,如果您當真決意不允許我上戰場,也許您還有您的法子,但我想去,並不僅僅是出於任務。”

雄蟲依舊冰冷著一張臉,並不為軍雌所言而感到什麼動搖:“這也可以不是你的責任,他們對你並不好。”

不論是雄蟲保護協會亦或者那些首都星的雌雄蟲們包括他自己弟弟布蘭德,甚至連同為軍雌的雌父蘭斯特溫似乎都選擇性的忽略了這個國家到底建立在什麼基礎之上。

似乎所有蟲都默認法維斯會永遠守護在這個帝國身後。

林嶼聲音略略有些高了,卻也是一貫的冷然:“你的付出和你的地位並不成正比。”

“你在乎的,我不在乎,我隻不想你死。”

對於他來說,這世界所有東西都是隔著一層虛無縹緲的紗帳,而現在的法維斯是他在兩個世界中唯一的眷屬。

林嶼禁不住冷漠的思考,彆人的死活到底關他什麼事?

軍雌在雄蟲攤開的掌心輕輕頂了頂,神情複雜,聲音中喜憂參半,緩慢的開口:“雄主…聽見您這麼說,這或許會是我蟲生中最開心的一天。”

“我想您也看到了,雌父並不喜愛於我,而帝國民眾的安危對於我來說是一生的責任,是我從出生起便一直遵循的教條,在經年累月中這早已經融入我的骨血,無法分開。”

“雖然我已經不能知道起初時這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想法,但現在,我想要去,我想要成為元帥,為您,也為帝國創造更好的生活。”

林嶼看向膝間的神情堅定的軍雌,眼神竟流露出一絲迷茫和疑惑。

他輕輕呢喃,語氣似乎有些許怪異:“所以…這是你的意誌。”

在軍雌點頭的瞬間,林嶼不能不感到幻滅。

那他又算什麼?

他以為是在幫法維斯逃離這些桎梏,但他似乎猜錯了,他一直覺得這僅僅隻是外界單向賦予軍雌的鎖鏈

若是有的選,

法維斯定然不願意這樣過活。

這樣為他蟲拚命,毫無節製的奉獻自我,卻又從不心生怨恨。

這世界不可能有這樣的蟲。

可現在他看到了,法維斯帶著他的意誌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面前了,這帝國腐爛陳舊的框架其中纏繞橫亙的不止是條條框框的冰冷挾製,軍雌的血肉似乎也一同附之其上。

他知道軍雌心中有民眾,可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

帝國的製度腐爛成這樣,將一隻為帝國拚殺的戰士肆意侮辱,將他所有的功勳價值纏繞於一隻沒什麼用處的雄蟲身上。

法維斯竟然真的就這樣坦然接受了麼…?

林嶼從沒見過這樣的蟲。

倘若換成他,那他一定會將這個破地方攪動的天翻地覆。

他不肆意,那誰都不能快活。

他不能理解。

雄蟲像是被衝擊到了,又像是被拒絕後委屈的不願意在面對他,偏頭看向一旁,嘴唇抿的死緊。

軍雌的眸子中看向沉思的林嶼時滿是心愛與疼惜,他終於站了起來,將行隻單影的雄蟲抱入懷中。

“雄主,我希望有一天您也能看到他們好的一面,甚至生出想要保護的心。”

“您不要總孤零零,好麼?”

林嶼像是被他的眼神燙到,一下子垂下了眸,纖長的睫毛恍若蝴蝶翅膀般不停震顫,燈光照耀下竟然生出幾分脆弱的錯覺。

“……你可以去了,法維斯上將。”

外面的光終於隨著太陽掃落零星的暈亮,雄蟲端坐於他面前,仰頭看向他,一瞬間似乎離的他好遠好遠。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

雄蟲極其緩慢的環住了軍雌,他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聲音很平靜,也並非威脅,像是在敘述一個真理,一個僅此而已的事實:“法維斯,你如果要死了,也一定要死在我的身邊。”

法維斯能感覺到雄蟲身上不同尋常的、被壓抑住的,尚未被他所探知的情緒。

他的雄主…是個有秘密的蟲。

法維斯垂下眼眸,心頭隨著呼吸牽扯著幾分疼痛。

明明是超然的雄蟲,在說出那句話時卻仿佛被全世界所拋棄了。

就好像,雄蟲真的做了一個連自己都難以想象的退步。

但他安安靜靜的什麼都沒問,隻是小心且虔誠的將雄蟲的手握住,極其認真的應下這個聽起來有些荒唐的話:“好,隻死在您的身邊。”

林嶼閉了閉眼,將自己放鬆在軍雌的懷抱之中:“…離你遠征還有多久?”

軍雌算算時間,估摸出一個大概:“大約至多…一個星期。”

“從今天開始,東西都搬進來,每天都和我一起睡。”

“既然要去,便要以最好的狀態。”

——

林嶼走進洗手間,將門反鎖。

他在腦海中呼喚著係統。

“係統,如果你能

聽見的話,

出來。”

還是如同之前一般,

沒有任何回應。

林嶼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第一次好好打量起這張屬於“林嶼”的臉。

也許是這一個月來的習慣,他竟然覺得這張起初跟他並不怎麼相似的臉,竟然逐漸模糊了生長的界限和邊緣,越過基因的限製長的與之前的他愈加相似。

【0813。】

在林嶼正陷入長相問題時,係統終於久違的回應了他,但它看起來有些問題。

光標打出的字卡卡頓頓,像是被什麼攻擊了一樣。

【阻止…他…上到遠…征戰場。】

“你看到了,我沒能成功。”

係統突然流過一陣電流聲,它的光屏急促的閃了閃,聲音快速失真,像是老舊的唱片機。

片刻,林嶼沒有等很久。

它光標又開始運行了。

隻不過這次是它問題最嚴重的一次,它的面板上除了回答,還有些亂碼一樣的東西。

【不,你…是故…j*&@…意…】

【你…*#…%心…軟…了。】

林嶼看著面前界面,並沒有回話,他知道這遲早瞞不下去的。

“你的界面…”

林嶼的話沒說完。

伴隨著不知哪裡響起的“哢嚓”一聲,係統的光標又再次恢複了流暢,在此過程中係統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

林嶼皺起眉頭。

【從上次我就明白你的動搖,可林嶼———】

光標停住了,它像是真的想要像個人類一般思索著如何勸誡林嶼回頭。

【你的感情和付出是無意義的。僅僅因為你是雄蟲而付之於你的感情,不是你所需要的。】

【權力和金錢才是永恒,你應該完成任務回到地球過屬於你的人生。】

“是嗎?”林嶼輕輕揚眸,頂上燈光讓他想起很多,“你那麼了解我?可將我帶過來的,也是你。”

【我了解你,正如我現在在解讀的你。】

林嶼聞言看向了“它”。

【你是憤怒的。】

【你憤怒於依舊沒能成為他的首選。如果有一天,要他在你和帝國民眾之間做選擇,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你是不解的,不解於法維斯為何這樣衷心,你沒有理解他的能力,你們注定無法共鳴。】

似乎心中的想法就這樣被道破,林嶼的指尖一顫,卻又被極其快的收斂好:“…所以呢?”

【所以現在的你,是想要愛他嗎?】

林嶼抬起頭,聲音冰冷又清晰:“愛…?”

“你把過程猜的那麼準確,結果卻差了那麼遠。”

他一字一句的念出所謂愛的定義。

“書上說,愛是不求回報的,是積極意義的,它會讓你成為更好的。”

“但——”雄蟲抬起眼眸,眼中是一片深淵般的霧影:“我林嶼

的所有饋贈都是有代價的,它也未必是正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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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該明白了,著手完成你的任務吧。

【你該回家了。】

林嶼沉默片刻,漆黑的眸子裡,眼中是誰都看不懂的複雜深沉。

他回憶著之前一幕幕,像是終於妥協了:“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想,我知道該如何做了。”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法維斯開始擠出一切時間與對方相處。

而破天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要與他分離,雄蟲竟格外配合。

甚至偶爾法維斯都會產生雄蟲正對自己百依百順的錯覺。

再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親吻和索取,每個擁抱都在訴說著他們的契合。

法維斯逐漸沉迷於此,甚至到後面會在中午的時候將本該在軍部處理的東西直接搬回來。

而林嶼則在這時候整隻蟲懶懶的將頭往軍雌膝上一擱置,躺在軍雌膝蓋上仰著臉玩會兒法維斯的頭發,太陽曬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熟後,雄蟲可能會翻身,偶爾還會在軍雌的腹部蹭蹭臉,為此法維斯根本不敢穿軍服抱他,生怕堅硬的金屬扣子給雄蟲劃傷劃痛了。

路過的仆蟲次次如履薄冰,根本不敢弄出任何大的動靜,絲毫不敢驚擾面前的歲月靜好。

———

星網論壇:

【怪了,閣下突然一改往日作風,每天與大人形影不離。】

【連大人工作的時候都要過去抱著…】

【真的是從未見過的黏蟲啊…?(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