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蒄宇仲並非故意擺譜才讓人把程寶舟喊過來,如果可以,他更情願親自去見見對方,可惜他最近忙到眼前發黑,實在抽不出空閒。
能讓一位樓主感到如此棘手,自然不是為了天妒英選的舉辦,這玩意兒五十年就辦一次,早就有模板了,照抄就是,而且也不歸他負責。
程寶舟隨著引路弟子來到淵海樓,此樓所處位置並不在千波竹海的腹地,而是竹海之後越過閃閃發光的銀色沙灘,又乘著特製的小船在如同琥珀般凝固的蜜色之海遊了許久,才抵達淵海樓所在的島嶼。
換句話說,整座島嶼都可以看作淵海樓的一部分,包括周圍散布的群島和境內海域,都是元蒄宇仲的地盤。
藥仙十樓的財大氣粗可見一斑,需知這可不是如倉衍和周旬那樣隻是代為管理門派的資源進行經營,在自己的地盤上,樓主便是絕對的掌控者,堪比下界的土皇帝。
彆的不說,光是這片蜜色之海,便是一種能廣泛運用於煉丹中的基礎藥液,乃是一處天地奇境,被遊曆的元蒄宇仲發現後便布置在了周圍,而這樣大大小小的奇境他手上多到泛濫,自己的私人洞天放不下,直接布置在現實中,隨意弟子取用。
這些奇境來源各種各樣,少數是他自己尋到,多數是各方求藥的人迎他喜好送來,還有很大一部分源自於藥仙十樓曆代的積累,種種疊加之下,於程寶舟眼中猶如遍地黃金,已然不是富得流油,而是奢靡到令人發指。
她突然發現當初放了太叔行之鴿子的自己是如此不識抬舉,她究竟痛失了一筆多麼龐大的資源啊?!
然而淵海樓的樓主元蒄宇仲並非一個喜好放縱享受之人,或者說絕大多數業界聞名的丹修都不是為了掙錢才修煉此道,而是源於自身的丹道天賦和濃厚的興趣,才能夠擁有今日的成就。
程寶舟抵達時他正匆忙行走於一塊塊被凝固的巨大琥珀間,身後跟著數位弟子,而那些沉睡於琥珀間神色平靜的修士,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異變,最嚴重者甚至半邊身體都被肉芽席卷,從中探出一顆顆滾圓的黑色稠黏之物,其上又有扭曲的裂縫,向外流淌著暗黃色汁液,看久了甚至會產生一種幻覺,將那些裂痕認作歪歪扭扭的笑臉。
而這樣的修士,放眼過去密密麻麻,悉數被鎮於琥珀中,給外來者造成極為強烈的精神汙染,更該死的是程寶舟的視力和觀察力過分敏銳,在這種精神汙染下還從中發現了一個熟面孔。
那個被程寶舟治了兩年拖延病情,後被她建議來藥仙十樓求醫的同門。
她猜到知曉元蒄宇仲找她來做什麼了。
“你們一定要細心觀察情況,將每組修士的病情控製住,我近日會針對九喜病閉關研製丹藥,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有事及時報告給沉荷……”他說到一半,忽而看向程寶舟。
能被太叔行之屬意的女婿人選,樣貌氣質自然不差,而元蒄宇仲於樣貌上則並非上界追捧的氣質溫潤如玉的文雅男修,圓點鹿兒眉,鼻梁挺拔卻不粗大,
唇瓣平直不削薄,且唇色不塗脂粉亦是濃豔,為那張本該偏冷俏的俊臉增添了不少風情。
個子不算高大,也沒有明顯隆起的肌肉,但也談不上嬌小可愛,而是處於適中的程度,身上原本穿著淵海樓白底墨紋的道袍,卻佩戴了一大串零碎的彩色藥袋,方便煉丹時取用,氣質綜合之下,再加上他的長相比起成年男子更偏向於少年體態,發型還是很特彆的順滑齊劉海,不說什麼豔冠上界,單單隻說印象,確實叫人深刻。
原著小青梅品味還蠻高的啊。
這種造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撐得起來的。
元蒄宇仲示意周圍弟子先去忙碌,很快便向程寶舟走來,而她禮貌先問好:“元蒄前輩,不知尋我何事?”
“不必喚我前輩,以道友相稱即可,程道友,貿然打擾實在失禮,但如今的情況你也見到了,雖說在外界還未引起過多關注,但這場已持續數年的怪病卻十分殘酷。”他帶著程寶舟朝琥珀深處走去,最終來到她曾診治過兩年的那位同門女修面前。
“我們雖然想到過利用諸多法子緩解,但除非砸下天材地寶,否則也隻能目睹患者一步步滑落深淵,然而不久前這位上門求治的洗星洞道友,卻讓我發現除了藥仙十樓外,其他宗門也有高人有了自己的對策。”
最開始元蒄宇仲並未注意這位女修,畢竟從症狀上來看,她屬於不嚴重的類型,九喜對她的乾擾隻是影響修行,而不是連門都出不了。
直到他得知對方已經患病兩年。
或者說,病情爆發至今已有兩年,情況卻如此穩定,不免叫他好奇,這可不是他自傲,藥仙十樓擁有回南域作為頂尖的治療環境,旁的地方可沒有如此好的條件。仔細詢問過後才發現並非對方有什麼天材地寶護體,而是一直都有一位醫修負責她診治。
而程寶舟的診治手段,哪怕隻是從患者嘴中了解一二,於他們來說也是寶貴的經驗,在打聽到這次程寶舟會作為領隊來參加天妒英選後,元蒄宇仲便一直吩咐人留意她的情況。
如今邀她前來,自然是為了交流經驗,或是更進一步請她在淵海樓留一段時日,同他一起針對九喜病尋出根治之法。
程寶舟對此談不上積極,但也沒有拒絕,畢竟本次她作為領隊被派過來,就有為藥仙十樓提供幫助的因素。
不過沒想到九九歡喜病這個稱呼早早便在藥仙十樓流通了,看來不管哪個世界,許多消息都是內部人士先捂著,實在捂不下了才會傳播到外界。
她先回道:“若是有需要,我自然會提供幫助,畢竟此事關乎回南域諸多修士往後雙修時的安全,而且卻如你所說,患上此病雖然不會死,卻並非一種仁慈。”
不會死的目的,是要叫這些修士從此生不如死。
幾乎所有的修士畢生的追求就是修煉,提升自己的境界,他們在外雙修也並非是為了單純享樂,其中有不少修士是為了借助此法修煉。
而這個世界的人,並不會對“性”避之不及,談之色變,有苦修者不會利
用此法,但也並非是因為他們歧視雙修,而是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選擇這種修煉方法罷了。
程寶舟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壞事,若是要談及忠貞與專一,結為道侶時彼此立下的婚契具有極強的約束力,至少要比一本薄薄的紅色小本子靠譜許多,嘗試之後才知曉對方適不適合自己,接著多番考慮之後,抱著慎重和肩負責任的態度,結下婚契。
這並沒有什麼問題,更難能可貴的是由於修士的體質,女修不必擔心身體因此受到損害,即便之後九喜病傳播,遭難的也是男女雙方,大家同樣,沒有什麼女方患病後比男方更難治的說法。
雖然雙修過於隨便時,程寶舟受限於過去思想觀念的影響,偶爾會產生這樣是不是太荒唐的微妙感,但見修士遭難,也不會因此幸災樂禍,這隻是每個人不同的生活方式罷了。
“隻是我並非醫修,不過是對丹道略知一二,本是一名劍修,這次來的目的也是為了參與天妒英選,因擅長打鬥,掌門便委任我作為領隊,所以之後隻能儘綿薄之力,希望元蒄道友不要抱太大希望。”
遇事不決先說醜話,以免事後麻煩上門。
元蒄宇仲一愣,他先入為主認為程寶舟是個醫術高超的醫修,會煉丹也正常,哪家醫修連丹都不會煉?然而如今程寶舟卻說自己是個劍修。
劍修是個刻板印象較多的職業,某種程度上比丹修還要出名。
而在這諸多的刻板印象中,絕不包括心靈手巧、細膩耐心,擅長煉丹看病,或者說精於斂財。
出鞘的劍若是無法殺敵,那就乾脆折斷,何須治療?
等等,洗星洞,姓程,主修劍道……總感覺有些熟悉,他驚訝開口:“你就是程寶舟?”
那個毀掉奇陰龍城的神奇臥底?
“啊?你都把我叫過來了,還不知道我是誰嗎?”她也驚了。
兩人對視間,元蒄宇仲不自覺挪開眼神,尷尬道:“不好意思,程道友,我此前對你的了解都是從你同門那兒得知,但請你放心,你願意分享經驗便令我們十分感動了,此病連我宗目前都進展緩慢,怎會因此強求於你?”
“為了感謝你的幫助,若你有什麼需要的典籍或丹方,乃至於煉丹的靈材,藥仙十樓會儘力與你提供方便。”
藥仙十樓財力雄厚,而且丹修又與人為善,自然不會做出白嫖他人秘方的事兒,哪怕程寶舟獅子大開口,隻要元蒄宇仲認為她確實有這樣的價值,自然不會吝嗇物質上的感謝。
程寶舟的笑容頓時真誠不少,也不含糊,迅速切入正題,與元蒄宇仲分享了自己診治時運用的手段,以及兩年來針對此病煉製的丹藥。
元蒄宇仲作為藥仙十樓的樓主,一身所學極為淵博,而且之所以讓他來負責九喜病的診治,還因為他最為擅長這些疑難雜症。
程寶舟所言的這些法子,有些他知曉,有些他還未嘗試過,確實給了他不少靈感,可僅僅隻是這樣的話,卻是不足以維持她同門的病情兩年都不惡化。
元蒄宇仲是個對丹道有所追求的人,而他的擅長領域也暗示了他本人熱愛探究真理的秉性。
自然而然,他直言道:“程道友,我知道諸多修士都有自己的獨門秘法,若是你願意分享,我們藥仙十樓會開出令你滿意的報酬。”
看來在真正的專業人士面前,靠尋常的手段是敷衍不過去的。
但來參加天妒英選之前,她已有心理準備,此次參加一為劍塚資格,二就是為了她往後的丹修之路。
“元蒄道友,若是你真想知道,恐怕我們二人就得先立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