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寶舟終於回宗了。
她從沒有如此思念過洗星洞,尤其是見到掌門時,更是親切上去給了他一頓狠揍並發表“遲早要推翻你這掌門之位”的宣言。
掌門一邊發自內心感慨小丫頭揍人真是越來越痛,一邊委屈喊道:“姥姥,您就這麼看著我被打,管都不管啊!”
童姥姥白他一眼,冷哼:“你活該被打,都做了這麼久的掌門,辦事情還是這麼毛毛躁躁,也就是你們這一屆成分不好,矮個子裡面挑高個才把你給選出來,總想著遇到什麼事都叫姥姥,等以後我管不了你們,豈不是要翻天了?”
小嘴巴一張一合,童姥姥便說出一串紮心之語,讓掌門眼淚都飆出來了,最終抱著程寶舟的大腿大喊對不起,這一點顏面都不顧及的模樣,完全叫圍觀的幾人徹底無語。
沒錯,這次是有人圍觀的。
終於讓程寶舟放過了他,掌門才輕咳幾聲,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為在地上滾來滾去而淩亂的衣擺,勉強恢複成了先前光鮮亮麗的樣子,今日他絢麗的長發還是如此閃亮,隻可惜鬢角亮晶晶的星星發卡被程寶舟硬生生給錘下來幾個,顯出了幾分瑕疵。
然而,即便他一分不差恢複成先前的模樣,胡蝶對他的信任也完全喪失了,她心中沉重,一時間不清楚自己離開奇陰龍城後又投奔了洗星洞的行為是對是錯,尤其是……她不著痕跡往旁邊看了一眼。
高個子的男人沉默著一言不發。
不過很快她又重新振奮,往好的地方想想,她投靠的不是洗星洞,而是程寶舟,而程寶舟是一個在我意境就敢衝上去和誅夷劍尊對轟並順利生還的傳奇人物,關鍵是作為老板情緒穩定,道德底線雖然不高,卻也低的恰到好處,跟著她混大有前途。
而掌門向來厚臉皮慣了,並不覺得有多麼羞恥,他仔細看了看跟著程寶舟回來的人,細細一數,滿意道:“不錯不錯,去的時候三個人,回來的時候也是三個人,全須全尾,這次臥底任務很成功啊。”
然而站在一旁的,隻有兩個人。
誅夷並不在。
但他確確實實跟著程寶舟回來了,並沒有亂跑,隻是他並不會像一個居家寵物那樣乖乖守在主人身邊,平時也不知待在什麼地方,偶爾會突然出現在程寶舟身邊,若不是成為修士後見多識廣,心理素質已經大大提升,說不得要被他驚嚇幾下。
半夜三更,一身慘白,還癱著一張死人臉,很嚇人的好不好?
不論怎樣,這確實是程寶舟修煉上的極大進步,堪稱裡程碑一樣的存在,哪怕隻有一點點,可她成功在誅夷心裡植入了一點點情感。
或者說喚醒了他記憶中的一丁點感情。
天下無雙,叫無數魔修聞風喪膽的誅夷劍尊心中最在乎的是什麼呢?
他親緣寡淡,亦無姻緣。
在長久歲月中給予他最多感觸,也最讓他為之動容的是他的師門。
是他循循善誘溫和而笑的師父。
是環繞著他一起前行,即便被他甩下也真誠祝福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
是一個個在他身前叩拜,以孺慕眼神望著他,又一個接著一個瘋魔的弟子。
還有,那結伴而行,齊齊高喊著“尊上”的洗星洞弟子……
這一切的一切,才是埋藏於他記憶中最為深刻也最為難忘的感情。
程寶舟隻喚醒了一點點,可就這麼一點點,讓誅夷改變了主意,他模糊意識到自己應該等這個孩子再長大一些,等她握緊劍的雙手變得更有力,接著再……親手殺死她。
總結一下,程寶舟以一人之力將誅夷的“仇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簡直就像在自己的頭上綁了個炸彈,也不知什麼時候會爆炸,但考慮到她的戰鬥力和境界,短時間內應該不用發愁。
而等到未來她厲害了,到那時逮住誅夷這貨一頓洗腦,劍尊不就變成她的形狀了嗎?
掌門又看了看,先是瞅了一眼胡蝶,微笑道:“我記得,這是你向我推薦過的內門弟子,說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小姑娘好好加油,待日後我向諸位尊者引薦一番。”
哪怕方才已經親眼目睹此人的不靠譜,可如今得到掌門的親口承認,胡蝶心中難免生出少許激動,因為這意味著從此以後她將得到一個組織的正視,發揮的才能就算無法百分之百得到回報,也不至於被克扣到隻有一兩成。
一個公正的平台,或者說總體上顯得公正的平台,對於許多人來說已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了。
鼓勵完未來的門派中堅力量,掌門看向了旁邊一位,他端詳片刻後忽然倒抽一口氣,驚訝道:“小舟啊,你家這位跟著你臥底一趟,確實吃了不少苦啊,整個人變得粗糙了許多,就連個子也長高了不少!”
程寶舟踹了他一腳。
一直沉默的符旬不喜不怒看了他一眼,臉上始終維持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即便方才目睹程寶舟暴打掌門的一幕,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童姥姥因欣賞對方在誅夷對程寶舟拔劍時的緊急出手,特地出面介紹:“如今奇陰龍城消失,過往一切皆不複存,這位呢,是一位很有才華的年輕人,如今希望能夠加入我們宗門,我覺得當個客卿長老還是挺不錯的。”
掌門便笑道:“就連姥姥都誇有才華,看來真是個厲害人物,不知怎麼稱呼?”
“……周旬。”
“啊?哪個舟?”掌門的表情微妙了起來,無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程寶舟。
在這個世界,“周”與“舟”,以及“旬”與“尋”的讀音十分接近。
然而符旬、不,現在該改名叫周旬了,他說出這個名字時並未多想。
如今他實在不想再頂著城主賜予的姓氏,然而本名柯沐劍的惑周當年是萬仞山的叛徒,又頂了好一段時間的“世奴”做名字,隨後才有了惑周這個名號。
所以最後想了想,乾脆便把母親名字裡的那個“周”字當作姓氏,也有重新做人的意思。
“周天輪轉的周
。”
“哦哦,那看來道友擅長的是時間相關的術法了?”不怪掌門會這麼問,因為此時的周旬並非以新入門弟子的姿態加入,他已經是合體境的高手了。
這是什麼概念?哪怕放在洗星洞這種一流大門派裡也是能掌管一片湖域的長老,直接能夠插手門派的核心事務,換句話來說弟子們碰見都會尊稱一聲某某尊者,比如倉衍道尊或是暮霞道尊,又或者是誅夷劍尊。
所以不管是為了以後稱呼上的便利,還是面子問題,這種時候再介紹自己通常都不會說俗家姓名,甩出個諸如李狗蛋、張小貓之類的名字,而是與自身道統相關,聽起來就厲害敞亮的尊號。
現在是程寶舟的境界不高,往後等她到了相應的境界,也得給自己取個厲害尊號的。
周旬聽此,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魔道了,魔道並不會像正道這樣會按照格式一二三來取名,魔道大能叫什麼某某魔姬、某某娘甚至某某老怪的多了去了,取名那叫一個隨心所欲,魔尊這種稱號往往是比較正統而古板的叫法。
在此之前,大家都自然而然管他叫少城主,至於私底下的名字麼,就是符旬,更親昵的叫法就是十天,便沒有考慮過這些。
想到這兒,他略顯拘束道:“時空方面的術法,我隻擅長一些。”
掌門抱著包容的心態,問道:“那你還擅長什麼東西,都說出來聽聽,我們取個好聽點的尊號。”
“我較為精通的有繪製符籙陣法、煉製丹藥、研發機關、詛咒、咳,咒法追蹤、靈植養殖……”周旬不緊不慢說著,那些他隻是有所涉獵談不上精通的,也就沒有說出來。
可即便如此,在旁邊聽著的掌門也逐漸維持不住表情了,他呆呆聽了好一會兒,見周旬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才急忙開口:“這、果然是很有才華,但是道友,其中特彆擅長、最擅長的,是哪樣呢?”
“於我來說都差不多。”他語氣平靜。
掌門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先發愁,開心程寶舟出去一趟帶回了這樣一個人才,發愁此人到底是與魔門有關,有了前科,就算如此多才,能給個客卿長老的位置都不錯了,著實不敢給他安排太緊要的地方管理。
人家暮霞如今能夠成為洗星洞長老並掌管一片湖域,是因為當初境界不高時便與本門弟子結為道侶轉了過來,從此之後不說對宗門一心一意,卻也行事公正處事穩妥,能將洗星洞放在首要位置,如此就算私底下與玄女真宗有一些聯係,也屬於人家的正常交際,大家並不計較。
周旬的情況卻是不能這麼計算的。
這時程寶舟出面了,她懶得看這兩個人磨嘰,過來拍拍周旬的肩,直接道:“不就是起個稱號嗎?哪來這麼多事兒,周旬就周旬,以後和人打架時人家提防著他用時間秘術,結果轉頭放幾計陰招,勝算更大嘛。”
她老早就覺得這種把自己成名絕技當成尊號叫出來的做法有些微妙,可如果真要吐槽好像也抓不到重點。
周旬並無意見,掌門
也就認了,轉頭卻開始苦惱於對他的安排。
“客卿長老嘛,更多是一個名譽性的稱呼,可我觀周旬道友的才華,總覺得有些浪費呀。話說回來,小舟,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正道宗門有個傳統,高境界的外來者若是能與本門核心人物結為道侶,就可以順理成章接管一個山頭……”
周旬垂眸沒有吭聲,而程寶舟眼皮一跳,但此事她早早便考慮過,如今隻道:“你當初不是給我安排了一個洞府嗎?就是那所謂靈氣濃鬱,負責給誅夷尊上看大門的那個,反正我平時也不住在那兒,就先分給他住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誅夷尊上此前在青玉蓮潭閉關,可他如今的狀態先前也告知於你,顯然不會回去了。不如將周邊湖域及湖中秘境所存的青玉蓮潭交給他來代管,過段時日再看營收如何,若無所成,自可撤去。”
“倘若有人異議,我可為他擔保。”
掌門驚訝,確認道:“你真的要為他擔保?”
倒不是他認為程寶舟這麼說臉大,事實上此次她臥底奇陰龍城,不僅及時“請”出誅夷劍尊,還順利實現回收,最終結果就是洗星洞與玄女真宗聯手剿滅奇陰龍城。
這是什麼概念?奇陰龍城可是回南域的魔門八大家之一,這就等同於某某魔門一夜之間滅了玄女真宗一樣離譜,說出去都沒人敢信,甭管過程是什麼,結果就是結果,正道是很講究聲譽的,而當年奇陰龍城就連誅夷的師妹都敢擄走,更是一個眾多魔修聚集的老巢,他們的消失對於魔道將是巨大的打擊。
此事一出,程寶舟未來在洗星洞的地位,連同整個正道的聲譽,都有了極大的提升。
她的擔保是很有信服力的。
也正因為如此,才該更愛惜自己的羽毛。
向程寶舟確認無誤後,掌門又看向周旬,詢問他可願接受,畢竟這種安排多少也有點侮辱人的意思,以往正道安排人負責一地經營,隻要不出現什麼重大失誤,都不會輕易抹去人家的職位。
哪有這種不賺錢就馬上滾蛋的說法?
然而周旬早已習慣了這種作風,在魔道混的時候什麼東西都要自己爭取,可沒有守成的說法,如今一進洗星洞就能分到這麼好的地方給他管,哪怕這隻是暫時的,也叫人格外詫異了。
他深深看了程寶舟一眼,知道她願意為自己擔保,不僅是因為兩人之間的情誼。
惑周當時的安排終究起了作用。
雖然兩人沒有結為道侶,可程寶舟在事後還是打開了那隻在奇怪時間寄來的箱子,看見惑周留下的信,以及整合了他畢生劍道體悟的幾部劍典。
“如此安排甚好,並無不妥,若屆時無所成就,自可收回管轄之地。”周旬回應。
既然如此,掌門最後又看向了旁邊無所事事的童姥姥,諂媚而笑:“姥姥以為如何呢?”
童姥姥無所謂道:“我早就不管這些了,問我做什麼?你們小輩的事情自己安排就好。”
作為懷真境的太上長老,童姥姥的地位格外超然,擁有屬於自己的秘境,其內資源豐厚,而且營收還不必上繳門派,全都歸於自己,反倒是宗門平時還經常上供資源,有什麼好東西都往他們這兒送一份。
除了門派危急存亡時他們必須出手援助,日常想請他們出手做什麼還得看他們忙不忙或者心情好不好,碰上人家大佬正在琢磨什麼東西,直接甩上一句“不去”,哪怕掌門也不敢有怨言,隻能賠著笑臉退下。
說到底,這就是懷真境的底氣,但凡是有底蘊的大宗門都供奉著幾位太上長老,平時有沒有存在感不重要,等到真遇事時便知曉背後有靠山的重要性了。
旁的不說,就連回南域出了名闊綽的鴻寶道君,也拜了不少乾爹乾娘,生意才能周轉下去。
不過正如童姥姥所說,他們這個境界的人早就不管那些俗事了,極少有懷真境的太上長老還成天插手門派事務,所以掌門也是到了最後才來問她意見,走過形式罷了。
等將一切安排好,掌門緩緩籲出一口氣,正道便是如此,不管做什麼都得走完一整套流程,將各方各面都顧及好,偶爾想想,相比起魔道確實失了幾分爽快。
不過到了此時,他忽然想起,還有一位沒安排上呢,卻見新人不見舊人呀。
“小舟,你家那位跑哪去了?”
說的正是待瑤。
是啊,待瑤跑到哪裡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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