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舟有一計(1 / 1)

倉衍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少年時的事兒,那時師父還活著,臉上總是笑眯眯的,看見低落坐在地上的他便走了過來。

“誒呀,小徒弟,你這是愁啥呢?有什麼叫你不開心的就給師父說說,我來幫你出主意。”

他不開心道:“這件事就算是師父也解決不了。”

“這就叫為師好奇了,到底是什麼事兒呀?快說說。”

少年時的他閉緊嘴巴,過了好一會兒又憋不住了,難過道:“師父,我覺得我的腦子好笨啊,師兄師姐他們每個人都那麼聰明,尤其是誅夷師兄,同樣一件事兒,每次我都需要花更多的功夫才能明白,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不適合修煉啊?”

“哎呀,這有什麼好愁的?小徒弟呀,笨一點可不是什麼壞事兒,你雖然笨了一點,卻知道腳踏實地做人,而你的師兄師姐們,偶爾也會讓我擔心他們是否太自負於自己的資質,結果以為自己是個天才。”

“師父,你都不安慰我一下,直接就說我笨……師兄師姐他們本來就是天才嘛。”

“啊,天才,這既是個好東西,又是個壞東西,因為天才的身份能夠比同齡人更快的進步,可往往也會因此驕傲自滿,以為自己作為天才就能夠無所不能,小徒弟,你好好想想,因為天才的身份而驕傲的人,如果遇上一個比自己更天才的家夥,又該怎麼辦呢?”

倉衍安靜聽著,而師父繼續講道:“所以呢,不要泄氣,好好努力,你未來的成就不一定會比你的師兄師姐小。”

“那是不是隻要我努力,連誅夷師兄也能超過呢?”

“咳,其他人先不說,誅夷就算了,他是一個例外,小徒弟,咱們做人腳踏實地,就不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啦。”

“師父!”

伴隨著少年委屈的聲音,夢醒了。

倉衍發了一會兒呆,他知曉到了自己這個境界,輕易不會入眠,更不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每一個夢境都有著冥冥之中的預示。

可這段過去的經曆,實在叫他聯想不出什麼,難道說是與師兄有關?他立刻想起了前往奇陰龍城臥底的徒弟,心中思念更甚。

這次修補的任務出了意外,導致自己受了一些傷,還在調息的過程中莫名其妙睡了一覺,回憶起少年時的往事。

但不管怎麼說任務還是順利完成,隻是耽擱了些時間,也不知舟舟如何了?這孩子也快回宗了吧?

等這次回去也該著手給她準備一套新的法寶,等她突破幻識境就可以用上了。

他想著,不知不覺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真希望回去的時候,就能見到她呀。

……

“白夢,死了?”信月不可思議道。

此時他已經不在血海中,卻是趁著白夢在奇陰鬼城中心神動亂之刻,用了秘術跑路,臨走前好心帶上了瞧著癡癡呆呆的符旬,自從他親眼看見惑周掉進血海,就變成了這樣。

若非他跑得夠快,多半已經在劍光之中灰飛煙滅,幸好被鎖定的不是他,否則跑都跑不了。

然而現在彆說什麼血海,原本凝為實質的怨氣也消失不見,就像從未來到過這世間,消失的乾乾淨淨,連同白夢一起,在誅夷的劍光之下煙消雲散。

而誅夷本人呢,依舊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一切,仿佛是在尋覓還有什麼值得他挑戰的對手——假如一劍把對方劈成渣渣也算是挑戰的話。

誰都不敢喘氣。

他收回了目光,眼中流露些許無趣,手中的劍化作光點消失不見,卻是準備離開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離開並不意味著他會回到洗星洞,往後世間大概會流傳著一個關於劍魔的傳說,不知疲倦遊蕩於世間,接著將那些劍道才華出眾的天才一一斬殺,成為上界的恐怖傳說。

是的,沒有誰還會認為此刻的誅夷是正道,在大家的眼中,他的恐怖已與魔道無異。

“唉,還是來晚了,誅夷這小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一道稚嫩的女聲響起。

程寶舟回頭一看,發現是一個模樣很可愛的女童,頭上紮著兩個小包包,嬰兒肥的臉蛋瞧著便很好捏,任誰看了都想在那雪白的小臉蛋上留下兩道紅紅的指印。

見她看過來,小女孩和她打了個招呼,微笑:“我是掌門請來的救兵,叫我童姥姥就好啦——嘛,彆這麼看著我,就算同為懷真境,但誅夷的戰力絕對不能以尋常認知來判斷,尤其是他如今已經半步歸虛。”

說罷,她眯眼看向了遠方,成功發現了老熟人的蹤影,一位胖墩墩像個球一樣的女人正小心翼翼用手帕擦著汗,她的旁邊是程寶舟認識的太晴,此刻太晴面上浮現出些許焦急,直到被她拉著的信月臉色微紅搖搖頭,才放心下來。

顯然,那個胖胖的女人是玄女真宗派來的懷真境大能。

卜天閣也有懷真境大能,但此刻並未出面,這次測算本就是看著老鄰居洗星洞的面子才出手,反正他們又沒有弟子在這裡,沒有必要攪進這一灘渾水。

畢竟,從現場的形勢來看,就連猖狂至極要逆天而行的白夢都被秒了,要知道對方這天其實已經逆了一半,如果當時不是惑周毅然犧牲自己,誅夷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會注意他。

誅夷已經不屑於將他視為對手了。

所以出於謹慎的心態,不管是童姥姥還是玄女真宗的胖修士,兩人都不準備出手,隻要誅夷乖乖滾蛋讓她們將自家小輩帶回去,任務就算結束了。

程寶舟問:“姥姥,那我們就放著尊上不管了嗎?他現在的精神狀態瞧著有很大的問題,萬一之後瘋瘋癲癲做出什麼,又該如何是好?”

她本就生了張清秀的娃娃臉,乖乖喊姥姥的樣子很叫童姥姥受用,尤其是程寶舟還是目前洗星洞正全力培養的優秀弟子,都不說什麼下任掌門的候選人了,隻要不夭折,未來鐵定是門派的支柱啊。

所以童姥姥和藹道:“

他若是瘋瘋癲癲做出什麼,也是之後的事兒了,大不了到時候就把他踢出洗星洞,開除門籍,此事涉及很大,不能光由我們洗星洞和玄女真宗來承擔。”

說白了,就是打不過。

誅夷一劍就能滅掉白夢天尊,換她和玄女真宗的老夥計上去也是送菜,不如先看看情況,如果誅夷就此失蹤那麼正好,洗星洞也甩掉了一個燙手山芋,若他之後造成了什麼恐怖傳說,到那時自然應當由諸多門派共同商議,每家各出一兩個高手群毆對方,如此方才妥帖。

什麼?如果到時候有人指責誅夷是洗星洞弟子該如何?

人家誅夷可是直接滅了奇陰龍城,堂堂魔門八大家都被這小子斬成兩半,洗星洞大可說誅夷是因為受到白夢天尊的影響才會走火入魔,之後再公開聲明已將此人逐出宗門,誰都沒辦法硬著頭皮過來質問。

尤其是這次與玄女真宗達成合作,到時候老姐妹們少不得幫襯一番。

不過這麼說難免有示弱的嫌疑,為了維護所剩無多的面子,童姥姥又接著道:“放心,以我和胖姑姑的實力,護著你們離開還是沒問題的。”

白夢跑不掉是因為這傻缺竟然玩一手合二為一,讓剛剛才煉化的奇陰鬼城變作了自己的致命弱點,一時之間挪不動,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誅夷打過來。

所以說,不要輕易搞什麼本命法寶,你看這不就出事兒了嗎?

而程寶舟聽她這麼說,心中卻是一動。

雖然童姥姥說得輕鬆,可損失了誅夷對於洗星洞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倘若情況真到了最壞的一步,洗星洞就不得不公開聲明將誅夷逐出師門,此事對於宗門聲譽的影響極大,看在外人眼裡難免會覺得心涼,可謂成也誅夷,敗也誅夷。

假如可以,自然是將誅夷帶回去最好,哪怕往後依然將他封在冰棺裡,回歸到最初不定時炸彈的處境。

“姥姥,我有一計,不知您可願助我?”

“哦?說來聽聽。”

然而,聽完後童姥姥的面上卻非全然的讚同,而是隱隱透出幾分猶豫。

對於她這個境界的存在來說,能露出如此神情卻是格外少見。

她凝重道:“小姑娘,你需知我所言的護你們離開,是指不刻意貼面去挑釁誅夷,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你所說的法子掌門也給我透露過一二,可如今你的修為太低,恐怕成功使出來的幾率也不大,否則你不至於到了這種時候才說出來。”

“那不是先前沒有姥姥護我,現在有您在,風險就大大降低了呀。”程寶舟乖順笑道。

此時兩人是避開待瑤一行人溝通,否則若是被待瑤聽見她的話,隻怕會立即阻止她。

她所說的計謀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啊。

然而童姥姥不愧是懷真境修士,骨子裡自然帶有敢於冒險的精神,否則當年就止步於合體境,無法再進一步了。

她思索過後,倒也沒有耽擱時間,認真道:“這是你的選擇,冒著風險的人也是你,此事於宗門有益,我卻是不能拒絕的,可是小姑娘,你應當知道……”

“若是誅夷不歸,為了門派的未來,往後洗星洞隻會全心全意培養你,倘若他能夠歸來,不知你可否聽過——誅夷之下,劍道無光?”

程寶舟卻是一笑:“我修道是為了自己,何必在意有沒有光彩?”

且說誅夷這個境界,兩人就不是一個賽道上的。

童姥姥笑了笑,隻意味深長道:“既然如此,待我先知會胖姑姑一聲,免得待會兒嚇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