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不過私念(1 / 1)

普遍意義上而言,升級魂軀可類比為修士修煉,魂修之間也有境界之分,境界上去了,強度自然也就拔高了。

然而之所以將讚青遺留下的魂魄稱之為素材,而非一個完整的魂魄,便是因為主導七情六欲的人魂消散,天地人三魂中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魂,沒有了人性、記憶、情感,所餘下的自然也隻是一塊靈材。

觀樂的記憶取代了人魂,暫時能夠主導這具魂軀,然而他到底不是真正的生魂,所以沒辦法做到自主修煉,強度局限於此。

即便他是完整的人魂,卻也有很大的問題。這到底是他人的魂魄,相比起血肉,魂魄的排異反應隻會更加嚴重,強行融合在一起通常會變成充滿汙染的四不像。

將不同人的魂魄凝練在一起,那麼最後形成的魂魄究竟屬於誰呢?

程寶舟對魂魄修行方面的了解僅限於星宮之中的記錄,她知道觀樂能這樣說就一定有他的底氣,猜測道:“你難道是想將自己的記憶與情感煉成人魂嗎?”

這是修士之間禁忌的秘法,甚至可以稱之為邪道。

她難免懷揣隱憂,這廝不會慫恿她去外面屠殺生靈給他收集魂魄當素材吧?以白帝化身的道德觀來說,他這樣做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可程寶舟有啊。

“彆露出這副表情,我不會讓你去做什麼的,我不過是你的魂奴,怎麼會做違背主人心意的事呢?”

觀樂欣賞了一會兒程寶舟變幻的表情,才頗有興致道:“你也見過浮遊君,他沒有固定姿態,受周圍環境影響而千變萬化,而這樣的特質注定了隻要他願意,與這世間的一切都可以融洽相處,這也是他能生下本體貞空的緣故。”

人與異獸的血脈,在浮遊的身體裡完美融合在一起,造就了後人傳頌的白帝貞空。

而誕生於白帝血肉中的化身,也擁有這樣的特質,因此隻要程寶舟能夠輔助他將寄存於魂魄中的記憶與情感煉成人魂,那麼觀樂就能夠重獲新生,以全新的姿態活躍在世間。

果然……還是禁忌之法。

死而複生,再造生軀,又如何不是禁忌?

即便知曉白帝貞空早已死去,如今遺留在世間的不過是一個繼承了他殘缺記憶的化身,可這樣的複活仍舊讓程寶舟抱有極大的壓力,況且……白帝化身是個實打實的樂子人啊,鬼知道會不會複活出一個魔道巨擘?

看出程寶舟的猶豫,觀樂誘惑道:“你不需要有什麼負擔,說到底這世間能使用此法的不過我一人罷了,即便我成為完整的魂魄,也必將依托於我們的契約而存在,從此之後,你將成為浮遊君真正的主人。”

那些珍貴的記憶、遺留的傳承,乃至於一件又一件塵封的密寶,亦或是能夠穿梭各地的浮遊君本身,都將歸屬於她。

若是能夠得到這些,她就有了成為半個白帝的資本。

程寶舟靜默一會兒,開口:“若是要將你煉成人魂,需要什麼材料?”

觀樂顯然早有打

算,或是預謀已久,他列出了一串長長的清單,其中大部分材料程寶舟都可借由地利在玄女真宗換取,而有一些她從未聽聞的,卻是從無相佛寺獲得。

“所謂無相邪佛,最初不過是一個在化身本體那兒得了傳承的修士罷了,他至今未死,以特殊的方式苟延喘息,為了續命踏上邪途,你帶上幾個打手去把他殺了,自然就能在他身上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程寶舟悚然,問道:“白帝化身早在這麼多年前就有所布局了嗎?”

“不過隨意布局,未能料想今有奇用。”觀樂笑眯眯回應。

“他能夠存活這麼多年,其境界恐怕已經深不可測,不是誰都能隨意打殺吧?”

“他要是真這麼厲害早就占領玄女真宗了,利用邪法續命至今,他的修為十不存一,隻要你帶上幾個好手,定能叫他灰飛煙滅。”

關於無相邪佛戰力的事兒,程寶舟相信觀樂所說。因為他沒道理在這種時候送她去死,魂奴是不得生出謀害主人念頭的,不過——

她突然冷笑了一聲,接著將湊到她面前的魂奴一巴掌扇開。

魂魄本是虛體,常人不借助特殊手法難以觸碰,然而程寶舟是觀樂之主,自然想碰就碰,這一巴掌可謂是打到魂體上,讓他真真切切感受痛苦。

“你個滿嘴謊話的騙子。”

觀樂捂住臉,驚異道:“哇,你怎麼這麼冷酷,面對這樣一張臉都舍得下手?”

程寶舟白他一眼,冷聲道:“玩弄心機之輩。”

“化身不會騙人,我以為你知道。”觀樂似笑非笑。

“可你又不是化身,你不過是他分出的一部分意識,成為魂奴後隻要你主觀意圖上沒有想傷害我的意思,自然是想怎麼撒謊就怎麼撒謊,畢竟想要重獲新生不過是你私人的欲念,而非白帝貞空和他的化身所思。”

觀樂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容也散去,隻是沉默看著她。

“白帝貞空豈會不知自己身體的特質,倘若他真的想要複活,早在他在世時就會安排妥當,製造化身時也不會隻施以血肉,不割舍魂魄。白帝化身早在被創造出的那一刻就確定了他今後的工作,被施以無法違抗的律令,如不得撒謊,又如不得生出複活的念想,以此避免逃脫工作崗位,使得浮遊君失控。”

“然而當你被他分化而出的那一刻,興許是抱有美好的期望,不願讓你的自由再受束縛,所以並未對你下達律令,也就是從那時起你與他已經是不同的個體。”

“你一直都在誘導我,讓我以為你與白帝化身仍為一體,然而即便你擁有聯係他的方式,可所謂的交易付出代價,並不是他針對我,而是針對你,針對如今已經獨立的你。”

程寶舟可謂毫不留情,直接把觀樂的老底揭得一乾二淨。

這也意味著她十分清楚,哪怕她真的把觀樂複活,讓他成為一個完整的魂魄,浮遊君的寶藏也與她沒有半毛錢關係。觀樂不怕程寶舟生氣到銷毀他,畢竟好不容易煉成了一個具有成長潛力的魂奴,

她頂多懲罰他一番,舍不得毀掉他。

觀樂這家夥,實在是熟知人性。

既然她直接把謊言捅破,觀樂無所謂笑了笑,聳聳肩:“主人,你比我想象中清醒,確實如此,可那又如何呢?我既然存在於世間,那麼我想要活下去又有什麼錯?”

“我現在還是你的助力,但如果我永遠無法成長,隻能保持現在的模樣,以你的成長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會將我拋棄,我既然看過外面的世界,又怎麼能忍受被丟在角落裡積灰,或者被你當成材料喂給彆人?”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觀樂熟知人性,觀樂擁有豐厚的閱曆……可觀樂其實出生沒有多久,他睜開眼後就跟著程寶舟,貪婪注視他從未接觸過的一切,他本是覺得沒什麼不好,然而待瑤的出現卻讓他有了危機感。

忠誠是上界最為廉價的東西,可以取代他的,還有很多東西。

程寶舟深深歎息一聲。

她緩緩道:“我以為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給你取名為觀樂。”

因為我承認了你獨立的人格。

面前的魂體怔怔望著她,眼中首次浮現出迷茫。

“興許是因為我們的地位從最開始就不平等,我是主人,你是奴仆,所以你認為我們之間隻有利益關係,不願意和我坦誠相見,你心中的所思所想大可直接告訴我,為何非要用這種手段來圖謀?”

“我直接戳破你的謊言,是因為我待你,是坦誠的。”

……

契真等了一會兒才看見程寶舟過來,不過對方並未遲到,所以契真也沒有說什麼。

她說:“接下來我會親自帶你去燭日煉魔獄吸取那兩個無相佛寺高層的記憶。”

程寶舟面上看不出異樣,直到契真化光將其裹挾,才忍不住笑道:“真宗的燭日煉魔獄在外威名久矣,過去曾有長輩對我說,這兒在回南域修士最不想進的地方裡排行前三,不想我今日竟然有機會進來看看。”

話音落下,程寶舟眼前被覆上了一層光紗,如同有人輕柔地將手搭在她的雙目前,周身也暈染了一層朦朧的光亮。

“那兒確實不是什麼安逸的好地方,以你的境界剛進去就要被烤化,之後我會全程化光覆於你的身體保護你,儘快行動。”

契真的聲音回響在程寶舟耳邊。

“準備好了嗎?”

見程寶舟同意,下一秒契真裹挾她化光遁去,直直朝著天頂懸浮的烈日飛速前進。

那幾乎將一切曬化的烈陽變得更加恐怖,周圍的亮度也強到了可以燒灼人雙目的程度,還有與之俱增的溫度……哪怕有契真護著程寶舟,她也感受到了強烈的不適感。

而最終,她進入了天頂懸浮的烈日內部。

難怪玄女真宗永無暗夜。

因為那照耀著整個宗門的太陽,乃是一件鎮宗神器。

傳說中的燭日煉魔獄,便位於這輪太陽的核心,卻是解釋了為何從古至今都沒有魔修能夠成功從其中脫離。

能知道這樣的隱秘,程寶舟已然被玄女真宗當做了半個自己人,也隻是半個,契真的保護同樣是一種監視。

她收起心中雜思,忍耐住惡劣的環境,放鬆身體由著契真帶自己前行,撇開其他不說,這種不用自己費力就自動做完一切的感覺還蠻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