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太叔行之雖然沒有親自到場,但藥仙十樓的弟子發現不對後便及時將畫面轉給了他,所以他親眼見證了程寶舟對於誅夷劍尊的熱情表白並順理成章加入了洗星洞。
由於這件事實在過於出乎意料,導致太叔行之幾天幾夜沒閉眼,他在想程寶舟為什麼要這麼選。
藥仙十樓到底哪裡比不上洗星洞?總不能是他太叔行之比不上誅夷劍尊——打是肯定打不過,可煉丹明顯他更強啊。
而現在程寶舟過來見他,太叔行之沒有故意耍性子讓她吃閉門羹,但也沒有像往日一樣剛剛見面就拉著她進丹室,兩人面對面坐著,他給她沏了一壺茶。
這並非普通茶水,而是藥仙十樓獨有的丹茶,他沒有選擇流程工藝複雜至上千種的丹茶,手上卻也如行雲流水一般轉瞬走過近百道工序,最終才沏出了一杯雲霧繚繞清香彌漫的金頂山茶。
“試試吧,我已許久未曾煉製丹茶,也不知手藝是否生疏。”他面上仍舊是溫和的神情,笑容卻比往日淺了一些。
程寶舟給面子品嘗一口,受限於自身見識與興趣愛好,她對於茶的滋味好壞沒什麼研究,然而僅從修煉方面來看,此茶飲下後周身清透,心定神魂,靈力也有所上漲。
而這隻是太叔行之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煉製的丹茶。
“不愧是丹首大人,丹道造詣望塵莫及,今日品上這杯茶,實乃幸事。”
她露出微笑,由於讚青和柳素晴死後太叔行之出來主持大局,他作為丹首的身份自然瞞不住,從那時起程寶舟便沒有管他叫叔叔了。
本就是因為誤會而起的稱呼輕飄飄散去,太叔行之先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並非精於算計說話喜歡彎彎繞繞的人,此時直言:“當初你突破至化氣境時曾詢問過我修行相關的事宜,我建議你主修丹道,然而最終你選擇的卻是劍道,從那時起我就隱隱有了預感,然而——”
“你說你崇拜誅夷劍尊,但當真如此嗎?我能夠感受到你對於丹道的喜愛並非作假,否則再怎樣資質出眾也不會有現在的成就,而對於劍道,即便我知你修行刻苦,卻也沒有發現你對此道的喜愛勝於丹道。”
程寶舟輕叩手中白玉杯壁,遲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丹首大人,對於你我不想說謊,其實我對於誅夷劍尊並沒有多了解,我隻是單純想加入洗星洞罷了。”
“相比起那位我從未見過的尊上,若是真要論尊敬,我卻是更加欽佩面前的您,在我見過的人中,您不論修為還是地位都是最強的那一位,然而您卻真心待我、照顧我,解答我修行上的困惑,引導我走上正途,於我而言,您才是特殊的那一位。”
都特殊到她想當他女兒的姐妹了,唉。
太叔行之怔然,他無意識將手指攏於袖中,認真聽她繼續講下去。
“相比起您,我還太年輕,見過的世面也太少,所以很多時候沒有辦法像您一樣因為自身豐厚的閱曆而清晰自己的選
擇,我十分感激您對於我的教導,也是因為您我對上界更加期待,所以……唉,天地如此廣闊,我想去更多地方看看,即便不是洗星洞,我也會去其他門派。”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藥仙十樓就不能給你想要的自由嗎?太叔行之語調有些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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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想成為您的弟子,您是一個很好的師父,您會悉心教導弟子,傳授自己所有的丹道本領,可我不想自己的世界除了丹道外什麼都沒有,一直待在您的身邊,由您安排著一步步走下去。”
又是這樣。
這一瞬間,太叔行之難以抑製記憶中浮現的那些畫面:毅然決然放棄了宗門和魔修私奔的師姐、與他大吵一架接著離家出走的女兒……為什麼呢,煉丹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這世上有這麼多奇妙的丹藥,以人的雙手將世間萬物都煉化為不同的靈藥,這難道不是足以讓人放棄一切也要追隨的大道嗎?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程寶舟身上的那種魔性,此刻男子面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艱難道:“是我的教導方式讓你感到不適了嗎?我隻是很難碰見像你這樣具有丹道天賦的孩子……外面的世界沒有這麼美好,至少你願意跟我回去,我會供給你成長的所有資源,假如你確實不想讓我當你的師父,我也可以安排其他人來教導你。”
“請您不要這樣,我這次來是與您告彆的,雖說修途漫漫,可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意外,洗星洞與藥仙十樓相隔甚遠,今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感謝您的機會。您是一位很好的老師,比藥仙十樓其他所有人都要好,也正因如此,我才選擇了洗星洞。”
……
程寶舟不太清楚太叔行之腦補了什麼,那天他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也不知有沒有領悟她話裡“你很好是我不配”的意思。
得虧她知道對方脾氣好,或者說縱觀太叔行之的經曆,他不僅是性情溫順,遇到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時還容易產生逃避心理,也就是說有些懦弱,這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丹道上,因此面對其他事物就不那麼在意了。
但她說的那些話也帶了幾分自己的真心,之所以不選擇太叔行之當師父就是因為他太負責,或者說這個一根筋的家夥滿腦子都是煉丹,真要跟他回了藥仙十樓……已經可以預測到未來每天不是煉丹就是收集煉丹的材料,所有的一切都要為了煉丹讓步。
藥仙十樓也有丹修外的道統傳承,這些丹修一個個富得流油,哪怕他們沒興趣也會有修士為了求藥以傳承作為交換,但太叔行之壓根就沒考慮過讓程寶舟選擇其他流派,若是當了他的弟子,恐怕隻能每天圍著丹爐轉啦。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因為程寶舟確實不討厭煉丹,假如她沒有其他身份,也不知道原著劇情,大概不會生出什麼不滿,反而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但既然她知曉原著中的劇情,便沒有辦法再當一個被動的丹修,去指望靠著葉渡就能闖過種種難關,到現在程寶舟也算想明白了,有些才能那是天生的,她就是沒原著小青梅那甜
言蜜語的本事和養出一個魚塘的高超情商。
所以她騙不來大大小小的舔狗冤種為葉渡提供修煉資源,而如今劇情已經初步崩盤,難以預料往後還會怎樣發展,畢竟原著中的葉渡加入的可不是洗星洞。
左思右想,她決定發揮自己的長處,隻要自己能夠成為足夠粗壯的大腿,不也能帶著葉渡飛嗎?如果他解決不了後面一眾大大小小的反派boss,那就換她上,過程不重要,隻要結果沒出問題就行了。
因此她絕不能像原著小青梅那樣得過且過,渾水摸魚。
太叔行之的心態沒有影響到他主持傳送大陣運行。
由於本次胎魄境修士數量較多,其中還有太叔行之坐鎮,所以正如他們來時那樣,回到上界時沒有選擇橫渡雲霧海,而是與駐紮在上界的修士互相配合,開啟了跨越空間的傳送通道。
傳送地點為位於回南域中央的一座主城,不過程寶舟沒能欣賞上界風光,事實上包括她在內的其他低境界修士都因為傳送而昏昏沉沉,精神異常萎靡,完全是被領隊的胎魄境修士一串串拖走。
各宗門的胎魄境修士依次向太叔行之告彆,輪到白虹三來說客套話時他下意識掃過她身後的弟子,正好看見有個年輕的小毛頭從萬仞山的隊伍裡跑出來,明明頭昏腦脹卻還堅持要拉著程寶舟說什麼。
……多麼驚人的毅力啊。
這位毅力驚人的兄弟正是華星雲,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多說一會兒,萬仞山的修士就發現少了一個弟子,過來把他拖回了隊伍,這讓程寶舟鬆了一口氣。
她偶爾也會因為華星雲的過分熱情感到有些棘手,尤其是在自己狀態不佳,沒辦法好好回應對方的時候。
而白虹三見此立刻加快語速,三言兩語說完趕緊領著洗星洞的新弟子們離去,這萬仞山賊心不死,居然還派了自己的弟子過來拉拉扯扯,得趕緊回宗門把程寶舟弟子身份落實,這樣她才能安心一些。
因此太叔行之隻是略微一猶豫,便隻能眼睜睜看著程寶舟被白虹三帶走,洗星洞與卜天閣兩邊的隊伍彙合在一起,很快就進入了通往距離洗星洞最近傳送點的空間通道。
他所有的話語都隻能止在心中,來不及吐露。
另一邊程寶舟根本就沒心思關注太叔行之,她現在真是渾身難受,就連與明秋她們都隻是匆匆揮手,幸好幾人在玉京時便已經聚過並且交換聯係靈符。
等到被急匆匆的白虹三領著連續跨越好幾條傳送通道,來來回回折騰了幾個時辰,程寶舟已經眼冒金星,成為了隊伍中所剩不多還站著的人,而且左手提著葉渡右手拉著方為亮,異常顯眼。
那位卜天閣的修士見此驚訝道:“這小姑娘素質可真不錯,她的神魂強度明顯高於同境界修士,可真叫你們撿著寶嘍。”
白虹三難掩得意,但看見程寶舟狀態不好也有些心疼,連忙取出一條枝柳輕輕揮動,卻見清風撲面,大家狀態都好轉了許多。
她開口安慰道:“馬上到宗門了,大家再撐一會兒,等回去後便能好好休息了。”
說話間那名卜天閣修士放出一道星盤,牽引眾人向著目的地飛去,不過一會兒隻見那星盤開始閃耀,隨即周圍環境一變,原本的荒山野嶺竟是化作了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湖泊!
洗星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