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聲明, 讚血羽並不是一個傻子。

其情商也沒有低下到走哪兒都是個讀不懂空氣的存在，隻是他並沒有真的將程寶舟當成自己的小老婆，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在意, 直到——

清晨，讚血羽睜眼醒來，胸口上果不其然又放著一隻手，腰上也支著一條腿，不過他身體很結實，所以夜裡並沒有因此做噩夢。

他習以為常將這不自覺的手腳放下去，幫助罪魁禍首全塞進她的被子裡，有時候他也覺得奇怪，明明特地換了一張超大的床, 還特地和程寶舟一人一床被子、一人一個枕頭, 但每天醒來都會發現自己的被子被她卷走，接著這廝再連人帶被子壓在他身上。

幸好將軍身體好，將軍不怕不蓋被子會生病, 畢竟在程寶舟和他睡一張床之前他連被子都不用蓋, 每天套一條褲衩子就睡覺了, 然而現在為了保護自己順帶讓這光溜溜的身體有一些安全感，他被迫蓋上了小被子卻還是被對方無情奪走，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殘暴了。

接著將軍開始下床穿衣, 此時他發現外邊已經天光大亮, 心知今天定然是起晚了, 最近程寶舟確實沒什麼精力折騰他，但讚血羽看著睡得迷迷糊糊的程寶舟反而起了歪心思。

這麼大一個血瓶就在旁邊，很心動誒！

讚血羽並不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想他就這麼做了, 他修煉的功法乾這種事可謂是駕輕就熟，正好他的小老婆夜裡睡覺喜歡穿一種露出胳膊的短衫，他連挽袖子都不必，便無聲無息割出一個小傷口，很快便情不自禁去啄食她流出的血液。

後來的事兒他就記不清了。

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就像一直背負著沉重枷鎖長大的奴隸突然之間獲得自由，而寶舟本人卻夢見了自己碰見一條很可愛的小狗，一直圍著她不停的打轉搖尾巴，自認意誌猶如鋼鐵一般的女人幾乎立刻就去伸手摸它，結果手卻被小狗糊了一片口水，正當她猶豫著該不該露出嫌棄表情時，毛絨絨的小狗直往她懷裡鑽，蹭來蹭去撒嬌半天，於是她隻能無奈摸著對方的狗頭，隻覺得手感軟軟的，十分不錯。

奇怪，狗頭怎麼會是軟的？

被生物鐘準時叫醒的程寶舟“啪”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把屏風後面正在換衣服的讚血羽嚇了一跳，更尷尬地是他發現今天腦袋確實不太清醒，隻顧著人傻傻走進屏風，卻忘記去拿要穿的衣服，雖說自己全身上下幾乎都被她看光了，但夜裡不穿衣服和青天白日光著身子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在他糾結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敲門。

以為讚血羽已經像往日一樣早起去工作，程寶舟也沒注意暗色屏風下的陰影，她歡歡喜喜去開門：“小高小高，今天又帶了什麼好吃的過來？”

高狄看見她的穿著後也沒管被她接走的食盒，趕緊轉身關好門，雖說燕岐王朝這邊穿衣還是挺自由的，但像程寶舟這樣露胳膊露腿的打扮隻有一些民風彪悍的地州和不在意外人看法的魔道女子才敢這麼穿著上街，出於為將軍的風評考慮，他不能讓外人看見這一幕。

顯然他並沒有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還特地把門關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才是真的有問題。

不，不是孤男，屏風後面的讚血羽人已經懵了，他下意識收斂氣息隱藏自己的存在，心想好家夥，派飯這種差事高狄怎麼也自己來乾？

他尋思自己這個頂頭上司平日也沒見高狄過來給自己送早餐啊？

更離譜的是看高狄與程寶舟之間這熟練的架勢，這種情況恐怕已經維持很久了，他的這位副官甚至還貼心伺候著他的小夫人漱口擦臉，而且全程都沒有催促她換身衣服，笑眯眯看著她在桌前一頓胡吃海塞，讚血羽甚至聽到了如下對話——

“這個東西之前都沒有見過，但味道很不錯，而且看著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因為寶舟姑娘之前說想吃一種叫漢包包的點心，但找不到售賣的地方，所以我就根據姑娘的描述自己下廚試了試，幸好不算難吃。”

“小高你是神仙！”

屏風背後的讚血羽又開始忍不住思考，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發現高狄這小子竟然還會做飯？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過，更是沒有見到對方還有進廚房的癖好。

緊接著，他又親眼目睹小高副官掏出了手絹替程寶舟擦嘴，簡直像是把對方當成孩子一樣照顧。

直到目前為止讚血羽都還沒有發現問題所在，但程寶舟開始換衣服了。

她甚至沒有特地去屏風後面，隻是回到了臥房，與高狄所在的前廳隻隔著兩扇折門，垂簾搖晃間讚血羽透過沒有關嚴實的折門發現高狄雖然沒有特地往這邊偷看，但滿臉的紅暈也是遮也遮不住。

等到他看見高狄過來為程寶舟梳發時，已然完全麻木了，自己給高狄安排的工作應該隻是陪程寶舟玩玩兒，給她找點樂子消耗精力，沒讓他去當人家跟前的貼身大丫鬟吧？

待兩人出去消食，讚血羽這個正主才悄悄離去，因為心裡總裝著這件事兒，他特意觀察了高狄與程寶舟的相處模式。雖然乍一看也沒什麼毛病，可看久了總覺得這一男一女老是眉來眼去，時不時就拉拉小手貼近私語幾句，從早晨高狄過來送飯，他們幾乎一整天都黏在一起，就算是高狄處理公務時也待在他給程寶舟開的小書房裡，而他的小老婆就坐在他的副官對面，專心致誌翻看丹毒老怪整理的那幾本手稿。

高狄會陪程寶舟一起練功，為她梳發描眉，會替她準備喜歡的餐食，也會陪她一起尋找醫典毒經，甚至和她一起給那條噬鐵蜈蚣喂食。

喂的還是玄甲軍陣裡將士淘汰下來的兵刃，顯然是高狄動了私人關係拿到手。

讚血羽問他派出去的探子：“你說他倆這是什麼關係？我總覺得不太正常。”

探子被將軍這不知該說天真還是愚蠢的問題驚住了，控製住想要抬頭觀察將軍表情的衝動，他委婉道：“將軍，高副官與小夫人之間的相處，其實應當是你與小夫人的日常才是。”

他幾乎想要揪著讚血羽的衣領搖晃——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啊，你老婆正在和其他男的眉來眼去、朝夕相處，就差沒有被人捉'奸在床了，你居然還問這正不正常！

然而讚血羽卻眉毛一擰，擺手道：“我日常公務忙碌，哪裡有這麼多時間和程寶舟相處，你莫要說胡話。”

探子心想，將軍此前身邊一直沒有女人，他自己是得負大半責任的。

最終出於下屬的義務，探子決定再搶救一下，說道：“將軍沒有時間這麼做，並不代表這樣是對的，面對自己的愛人總要體貼一些，相比之下，高副官就做得很好。”

這句話其實已經有點內涵讚血羽了，畢竟在外人看來，他雖然嘴巴上講著娶了一個小老婆，但除了晚上會回去和老婆睡覺，幾乎完全不關心她平時的生活，相比之下高副官卻把對方放在自己的心尖尖上。

然而悲劇的地方在於，高副官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每天晚上卻得和他的上司睡覺，探子光是細想都覺得十分苦澀，更彆說當事人高狄了，作為一個旁觀者他親眼瞧見高副官在看見小夫人身上的紅色痕跡時神情酸楚，勉強維持著笑容，更何況兩人相處再怎麼和睦，彼此之間確實沒有肉'體上的越界。

有時候探子都搞不懂將軍了，既然不喜歡對方，又何必如此橫刀奪愛，故意折磨這對有情人呢？更彆說其中一方還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高狄，這樣子搞也不怕哪天遭到背刺，還不如乾乾脆脆成全了他倆。

而讚血羽本人卻恍然大悟。

因為他意識到這樣的相處模式其實非常不錯。

雖然他與程寶舟隻是名義上有關係，但夜裡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又沒有真的做什麼，說實話她本來年紀就不大，還頂著一張娃娃臉，有時候乾起壞事簡直就跟他年紀輕輕卻養了一個熊孩子一樣，有時他又把對方看作調皮搗蛋的妹妹。

感情自然也積累了一些，但若是說產生了什麼成年人的心思……他會覺得自己在犯罪。

可讚血羽思索了一番，認為自己不能以己度人，程寶舟這個年紀放在玉京城裡，嫁人的也不少見，換句話說這個年齡的女孩會感到春心萌動是很正常的事情，再不濟也有點少女敏'感的情思，但他明顯沒辦法滿足她這方面的需要，既然如此何不成全高狄呢？

既然高狄這麼喜歡伺候女人，甭管他對程寶舟是什麼想法，那就讓他伺候去唄，這樣大家都開心，隻不過明面上程寶舟還是他的小老婆，這高狄真要做點什麼卻是隻能私底下悄悄來，否則傳出去赤鳳將軍的名聲還要不要啦？

綠帽子這種東西，正常男人都不想戴。

於是讚血羽決定把高狄叫來做一下思想工作，暗示一番自己的意思。

可惜一封來自玉京城的急信打亂了他的節奏。

“青雲盛會即將召開，需鎮壓宵小以防亂局，速歸。”

在燭光的映照下，金色的面具浮於空中，隨著應當是嘴唇的地方開開合合，便下達了新的指令。

讚血羽垂下頭恭敬道：“是，義父，我即刻啟程返京。”

黃金面具空洞的眼眶內好似閃動著火焰，下一瞬燭火熄滅，面具也隨之墜落，被神色冷漠的讚血羽收進盒內安置。

他知道自己無法再拖延了，不過也好，回到玉京城後他能夠調動更多的資源，到時候想辦法將程寶舟塞進太素丹鼎閣，增強一番她的專業能力。

隻是……想起那個極難應付的男人，讚血羽感到了幾絲頭疼，短時間內沒有心思搭理高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