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同伴 於灰燼中複蘇,於黑暗中重生……(1 / 1)

很久之後,程寶舟才意識到以丹毒童子的性格,當初沒有一指頭彈死她不是因為突然心慈手軟,也不是對她動了什麼惻隱之心,純粹是被憐愛光環影響。

即便雙方實力差距極其懸殊,但她罕見地倔強反而將憐愛光環的作用翻倍放大,這也就導致——

丹毒童子很生氣,他非常生氣。

他雖然自我解釋放過程寶舟是因為煉體境的藥人不多見,至少在蒼州這小地方不多見,可心底卻憋著一股氣,他不知道這股氣從何而來,但等回到自己的老巢後,他匆匆把葉渡往地牢裡一丟,就去收拾程寶舟了。

葉渡焦急無比,然而這牢籠不知是什麼材料打造,他用儘力氣也不能動它分毫,眼見他還在那兒使勁,旁邊傳來一道清越的男聲:“哥們兒,彆費勁了,這籠子材質特殊,是老怪專門用來關押修士的,至少靈應境巔峰才有本事打開,你我這樣的還是節省點力氣吧。”

聞聲回頭的葉渡便看見隔壁牢房躺著一個少年,因滿臉都是不知道從哪兒蹭的汙跡,不怎麼看得清容貌,但聽聲音應該比他和程寶舟大不了多少,有一雙清亮圓潤的眼睛。

對方枕著自己的手,躺在乾草上翹著腿還一晃一晃,明明身處牢房中,卻跟在自己家一樣自在。

“嗯?兄弟,你這人怎麼不聽勸,把勁都用完了到時候抗不過試毒可彆怪我沒提醒你。”見葉渡隻是看他一眼就繼續和籠子作鬥爭,少年驚了。

“……試毒?”葉渡停下動作。

“是啊,試毒,你不會以為被抓來就是讓你白吃白喝吧,那魔頭也不知道研究什麼,成天抓些童男童女喂藥,話說回來兄弟你也是童男嗎?我真是無聊死了,總算有個人陪我講——哇,你真是瘋了。”

發現葉渡比剛才更瘋狂地想要出去,少年直接無語了,他覺得對方不是個腦殼正常的,隻能哀歎自己又要過上一個人寂寞到對牆說話的日子了。

所幸葉渡過了一會兒冷靜下來,來到籠子邊找少年打聽情況,言談之間少年才知道和對方一起被抓的女孩子已經被魔頭拖走,於是少年想了想道:“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丹毒老怪抓這麼多人也不是心理扭曲故意折磨小孩,他主要目的是找人試藥,給你講哦,彆看他是個小孩子的模樣,其實已經不知道多少歲了!才一心想要重新生長……所以為了讓我們能多用幾次,你家青梅第一次的藥量重不到哪裡去的。”

“是嗎?”葉渡猶豫道:“可是、可是阿舟她好像說了些讓丹毒老怪不太高興的話。”

“什麼話?說來聽聽。”少年好奇。

葉渡便撿著重點說了一些,他還沒說完,便聽得少年倒抽一口氣,震驚道:“這樣老怪都沒打死她?!你青梅好運道啊,額,好像也好不到哪裡,總之……兄弟你節哀吧。”

見葉渡瞪了他一眼找了個遠遠的角落坐著不吭聲,這位過分活潑的少年急忙道:“彆生氣呀兄弟,我實話實說罷了,說起來以後估計就是咱倆相依為命了,我叫李狗蛋,你叫什麼名字?”

然而仍憑李狗蛋拋出什麼話題,葉渡都沒有搭理他,最後反倒是讓李狗蛋對那位被抓去試藥青梅產生了好奇,不過……對丹毒老怪說了那種話,隻能祝福她死得痛快一些了。

被他祝福的倒黴蛋本蛋程寶舟現在整個人都不好了,為什麼原著中落在葉渡頭上的光榮待遇現在落在她頭上了?!程寶舟欲哭無淚,尤其是她被丹毒童子強迫喂了奇怪的東西又丟進一間漆黑無光的密室,摸到手邊有冰涼滑膩還在動的東西時,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丹毒童子確實好好“照顧”了程寶舟一番,她在沒有光亮的密室待了很久,倘若不是早期被逃荒流浪的經曆磨礪過,現下大概是堅持不下去的。

身體的疼痛尚且可以忍受,更可怕的地方在於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肢體因為毒素發生了變化,腫脹、潰爛……甚至有惡心的東西鑽進了她的皮膚,還有一條條毒蛇在她身上攀爬纏繞,咬破她的身體注入新的毒素,後來程寶舟已經不敢碰自己的臉了,雖然她知道即便碰了大概也感覺不出什麼了。

在這樣絕望到窒息的過程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保持自己神智的清醒,不能停下思考,假如停下了……那麼也就離死不遠了。

於是程寶舟開始回顧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切,雖然她知道自己是穿到了一本小說裡,也知道原著的劇情發展,但是當自己親身體驗並在這個世界艱難生存,接觸到的人與事物卻讓她難以將此當做虛幻。

這分明是個真實的世界,葉渡也不是原著中面容模糊的主角,而是和她相依為命扶持彼此的同伴,他有自己的情緒,也有自己的想法,會對她微笑,也會生她的氣。

再加上至今為止不過出現寥寥幾次的“係統”,很多時候她甚至懷疑那是她餓昏頭時的幻想,畢竟什麼憐愛光環,用起來著實不靠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程寶舟突然伸手抓住了正從她身體上爬過的蛇,她忍著痛苦,撕咬著手中正不停掙紮的毒蛇,吞吃皮肉,咽下苦膽。

她要活下去,不是為了誰,隻是因為她想要活下去。

拋棄無謂的堅持,舍棄虛妄的正義,泯滅多餘的良心……既然要遵從命運,那麼她就好好期待丹毒童子將至的死期!

黑暗中,丹毒童子漠然注視著撕咬毒蛇的少女,他因此回憶起了過往,那實在不算是什麼值得回想的東西。

本以為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現在看來倒也有幾分活下來的價值。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丹藥,這是他嗅到氣味從程寶舟的包裹裡找到的,雖手法稚嫩,有所瑕疵,但這種偏遠地方可沒有什麼丹士教導她,大概率是通過同樣放在包裹裡的那幾本小冊子自學成才,以她的年紀來說已是不易。

既然如此,他將這些丹藥丟到了程寶舟腳邊,就試著用自己煉製的東西來求生吧,一個丹士煉製的丹藥若是連自己都救不了,這樣的恥辱不如自裁而死。

丹毒童子轉身離去。

三天後,丹毒童子將字面意思上破破爛爛的程寶舟丟回了地牢,同時扔了兩袋兵糧丸給地牢裡的修士,抱著某種惡趣味,他並沒有將程寶舟安置在葉渡的隔壁或者對面,而是讓他們中間隔著一個李狗蛋。

待他離開後,規規矩矩縮在角落的李狗蛋立刻恢複原樣,他趴在靠近程寶舟牢房的鐵欄那兒看了半天,讓本就焦急的葉渡催促道:“她怎麼樣了?”

李狗蛋還沒開口,方才瞧著已經失去意識的程寶舟卻自己爬了起來,對他道:“放心,我沒出大事。”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嘶啞,也沒什麼精神,再加上渾身上下糟糕到連長什麼樣都看不清了,葉渡怎麼能放心?他眼睛有些濕潤,卻又痛苦於自己無能為力。

這幾天李狗蛋的碎碎念他雖然沒怎麼回應,其中有幾句卻記憶深刻,李狗蛋說以往丹毒老怪抓人試藥,通常半天就把人丟回來,因為時間再長人就回不來了,所以都是輪番抓人煉毒,但這次卻接連幾天都沒來過地牢。

也就是說,他之所以沒有被抓去煉毒,全都是因為期間程寶舟獨自一人扛住了苦楚。

以至於在見到程寶舟之前,就連旁邊李狗蛋都有些佩服了,不過心底卻不認為她能活下來,如今見她不僅成功活下來,看著情緒還挺平穩,不由暗中讚歎這姑娘是個狠人。

而此時他看著程寶舟,心裡卻生出了奇妙的感覺,這種奇妙的感覺是他此前的人生中從未體會過的,明明她滿身狼狽,甚至可以說是可怖,他卻不知為何心跳加快,體溫上升,無法將自己的目光挪開。

於是旁邊的葉渡就聽到了李狗蛋很是殷勤地詢問寶舟:“姑娘,不知怎麼稱呼?”

如果不是李狗蛋這身像個臭乞丐,葉渡差點以為是什麼公子哥來搭訕,就連程寶舟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看著這位少年郎她心中倒有了一個猜測,因此還算給面子:“我叫程寶舟,稱呼隨意,你是?”

在李狗蛋開口之前,葉渡插話:“他叫李狗——”

李狗蛋猛地咳嗽了幾聲,打斷了葉渡,他用力擦擦自己的臉,隱約能瞧見是張好看的臉,然後笑吟吟道:“阿舟姑娘,我叫花小雲,你可以叫我小雲,我也是被丹毒老怪抓來的藥人,不過來得比較早,所以清楚這裡的一些情況,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葉渡沉默兩秒,又道:“你不是說你叫李狗蛋麼?”

“哎呀呀,小兄弟你估計是聽錯了,我家裡養了條小狗,可伶俐了,最喜歡吃雞蛋,我這人嘴巴閒不住老喜歡說話,怕是說多了讓你記岔了。”

見李狗蛋這樣,葉渡還能說什麼呢,隻是對方這態度他忍不住產生一個離譜的猜測,可看著程寶舟目前的模樣又覺得不至於。

而程寶舟卻是恍然,知曉了花小雲身份,畢竟這廝雖然沒有說自己的真名,卻也大差不差了。

至於花小雲這熱情的態度,她也不覺得奇怪,因為原著中這廝就是個過分活潑的性格,屬於隊伍中製造各種段子的樂子人,其戲份在前期更是稱得上男二號,理論上來說他受到光環的影響會大大超過王五,就是不知道影響到什麼程度了。

但想來應該問題不大,畢竟這位可是他們日後成功出逃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