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 他看見了桶壁上那一道道染著血……(1 / 1)

王五並不知道月浴法的存在,選在夜晚讓程寶舟浸泡藥浴純粹是因為夜裡安靜少有人打擾,這煉體境想要突破成功那是一點心都不能分的。

稠黏到發黑的藥汁被一鍋一鍋倒進了木桶,王五同時架了八口鍋熬煮看顧,親自守了十二個時辰,雖神色間有所疲態,但面對程寶舟時仍是耐心叮囑:“要注意的地方大哥先前已經告知你,你千萬要記住,不論再疼都不要喊出聲,張嘴精氣神一泄,就意味著失敗。”

旁邊葉渡神色不安,他再次問道:“我真的不能進去陪著阿姐麼?”

“彆說這種天真的話,修煉是漫長而艱難的征程,每一步關鍵都需要自己咬牙撐著,你待在旁邊隻會影響寶舟妹子。”王五說到這裡,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突破煉體境的那一天,現下想來隻要稍有差池,自己的人生就會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想了想,拍拍程寶舟的肩:“你也不要太有壓力,即便這次不成功大哥也會供你下一次。”

原本還有些壓力的程寶舟聽此忍不住輕笑,這般一對比突然發現原著裡的葉渡也是不容易,他面對的王五可是冷冰冰說著這是最後一次。

待程寶舟進了內室,便見幾乎能淹沒她的大桶裡裝滿墨綠色的藥汁,濃重的藥味幾乎讓人的鼻子失靈,更可怕的是平面幾乎可以說是蒸騰而起的白氣,這是熬煮十二個時辰的溫度啊,她難免心生畏懼,不敢入內,可王五的話回響在耳邊,她隻有半個時辰,時間一到藥力便會迅速流失。

“唉,忍忍吧程寶舟,這隻是開始呀。”

程寶舟褪去衣服,直至□□,便踩上桶旁的木凳咬牙翻了進去。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塊熟肉,渾身上下都傳來劇痛,幾乎讓程寶舟無力思考,然而這種情況下她卻還得以極大的自製力瘋狂壓抑自己想逃跑、慘叫的衝動,黏糊糊的藥液讓她連眼睛都快睜不開,隻能默默咬牙,以非人的意誌力開始在桶中運行月浴法。

月浴法之所以下盤不動,便是為了讓人能在浸泡藥浴時運行,屋頂之上程寶舟特地提前揭開了幾片青瓦,此時月光透過空缺處落下,正好落在她的天靈蓋上。

日常一遍遍練習的百獸變在此時起到的關鍵作用,程寶舟早已熟悉運行的經脈通路,此時她無師自通引動藥力,吸於體內,隨即她的肌膚一片片裂開,細密密的血珠滲出又消失於藥液,隨即便是一層層汙垢,程寶舟隻覺自己的骨肉、血肉,乃至於頭發,都在經曆極大的蛻變。

但說實話,直到最後疼痛慢慢消失,她的意識逐漸從麻木中回轉,整個過程她並沒有覺得很難,其中最為艱難的地方就是忍耐痛苦,那是比娃娃哭枝條抽在身上還要疼上百倍的苦楚。

而隻要忍受這種痛苦,其他地方就完全不用程寶舟操心了,她的身體本能般就運轉好了一切,待她從桶裡爬出來,就發現自己現在像個泥人似的,全身上下都被一層厚厚的黑泥籠罩住。

失靈許久的嗅覺此時卻又開始好使了,一股子惡臭直衝鼻尖,程寶舟頓時頭大,她之前當難民時兩個月不洗澡味都沒這麼衝,立刻舀起旁邊提前準備的清水從頭淋到腳,後來嫌不爽利,直接舉起木桶衝刷自己。

也由此她發現自己現在力氣大得出奇,拎起這木桶時竟沒有覺得半分吃力,等程寶舟洗得汙水橫流,讓人懷疑這間屋子以後都不能用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很大變化。

這種變化在她走出屋子時極其明顯,從葉渡看她時那吃驚的目光就能發現,至於王五也是一愣,但王五老爺關注的重點不太一樣,他喜笑顏開:“寶舟妹子這是成功了!這次藥浴的藥力吸收得這般徹底,卻是疏通經絡洗筋伐髓,起點就比彆人高,往後打磨自己的筋肉皮骨也要比尋常煉體境修士更容易,待到身體強度抵達巔峰,如我這般煉體大圓滿,便可尋求突破靈應境了!”

說到這兒王五忍不住唏噓感歎:“妹子日後定然不凡啊,大哥我十八歲那年遇得機緣,花費了三年才敢去嘗試突破,接著又耗費了整整十年才將身體打磨至圓滿境界……”

而程寶舟這才多久?兩個月都不到啊。

王五保守估計,隻要營養供得上,以程寶舟的資質說不得三年就可以抵達圓滿境界,那時她才是及笄的年齡呢。

想來那些高門出身的女子也少有及得上她的。

程寶舟淡笑,也沒有過度謙遜貶低自己,隻道:“寶舟能有今天幸得大哥照拂,無論往後成什麼模樣,都不會忘記大哥的恩情。”

“你我兄妹情誼哪用計較這些。”王五雖是如此說,面上的喜意卻是難掩,隨後拉過程寶舟便說要開宴慶祝。

葉渡看著兩人遠去,卻沒有跟上,而是打開了那扇自從程寶舟出來後便掩上的屋門。

他沒有在意滿屋的臭味,而是走到了藥浴的大木桶旁,因為藥力被吸收,餘下的隻有程寶舟排出的汙垢,以及過程中她因肌膚不斷裂開又愈合而流出的血液。

那木桶的內壁上,是一道道滲透著深色血漬的抓痕。

阿舟一定很疼。

葉渡垂眸,阿舟就連被娃娃哭枝條抽了兩鞭都疼得哭了好久,在裡面待著時一定非常的痛苦,可他在外面既沒有聽見她哭,也沒有聽見她叫喚。

她就這樣沉默無言地忍耐痛苦,在苦痛中蛻變重生。

褪去了蠟黃粗糙的皮膚,褪去了枯黃細軟的頭發,就連那瘦小的身體也抽條了不少,當程寶舟走出來時,葉渡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變化。

雖不至於說是膚白如初雪,卻也明顯白了幾層,皮膚光滑細膩,其上透著健康的紅暈,而她的頭發變短了不少,剩下的頭發卻烏黑茂密,閃著順滑的光芒。

原本不算出眾的娃娃臉現在能稱得上秀氣,雖不至於說是什麼天香國色的美人,但若說此時的程寶舟出身大戶人家,想來不會有人質疑。

幾乎隻是一下子,泥腿子出身的程寶舟就變得不凡了,然而葉渡卻心知肚明,在極短的時間內有這樣大的變化,所付出的艱辛與痛苦決不會少上丁點,她在毀滅中重塑自己的身軀。

葉渡在室內待了很久,他挽起袖子把程寶舟留下的狼藉打掃乾淨,吃力地將汙水倒出去,又提來一桶桶清水洗淨地面。

直到最後他將所有的窗戶打開,氣喘呼呼,屋子裡除了殘留的怪味隻餘下濕漉漉的水漬,確保程寶舟的痛苦與掙紮不會被旁人看見,葉渡才離開了屋子。

他知道總有一天他也會踏入煉體境,追上程寶舟的腳步。

……

自從王五特地開宴慶祝程寶舟成為修士,程寶舟的地位就僅次於王五了。

哪怕是王五的兩個哥哥都及不上她,路上碰見她點頭哈腰的,也沒人再敢叫她寶舟姑娘或者寶舟妹子,大家後面就直接管她叫二當家。

僅次於王五老爺的二當家。

連帶著這位年輕二當家的弟弟葉渡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尤其程寶舟辦事時喜歡叫葉渡去做,有些人不敢在程寶舟面前獻媚,就去找葉渡套近乎,甚至離譜到想給他塞女人。

“……你還是和自家娘子好好過日子,我沒心思考慮這些。”葉渡都無語了,心想給程寶舟塞男人都比給他整這個靠譜。

中途還有兩件不大不小的事兒,一件是之前程寶舟排隊領粥時隻給她舀個粥底的那位嬸子,快到飯點時端著飯過來,臉上擠滿了討好的笑:“葉渡大人,我瞧著二當家和您最近沒有去吃飯,特地給兩位大人送來飯食,要是覺得不合胃口我立馬重做。”

葉渡瞧了眼,幾碟小菜配上烙餅子還有炒蛋,這種級彆的夥食可不是大家排隊吃的大鍋飯。

難怪王五和他兩個哥哥從來不去和大家擠。

他沒同意也沒拒絕,隻說要去問問程寶舟,那嬸子就端著飯站在門外等,臉上全程的掛著笑,腰也沒有直起來過。

過了許久直到那嬸子站得滿身汗身體快虛脫了,葉渡才走出來,朝她點點頭接過飯,那嬸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連頭上被嚇出來的汗都不敢擦,急忙說了幾句討喜的吉利話才匆匆離去。

等葉渡端了飯食穿過院子進屋,程寶舟看見後驚訝道:“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小菜看起來還蠻精致。”

他隻笑笑:“你現在是二當家,廚房單獨給你配的。”

至於另一件事兒,卻是一個漢子背著一捆娃娃哭的枝條過來,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又不停抽著自個兒巴掌說自己不是。

他專門趁著王五不在的時候過來,葉渡冷眼瞧著他,這次卻是直接把程寶舟喊了出來。

“你這是做什麼?”程寶舟笑眯眯的,配上她那張娃娃臉十分親切,可地上的漢子卻怕極了,哭道:“對不起二當家,是我該死,那時眼瞎認不出貴人,冒犯了兩位大人!”

“冒犯,你有冒犯過我們嗎?”她看起來是真記不起來了。

漢子一愣,他面上浮現出幾分僥幸,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得一旁葉渡冷聲道:“我瞧見你之前碰著我們時面色如常,想著你定然是忘得一乾二淨,怎麼現在又跑過來說冒犯?!”

“對不起!對不起!二當家,葉渡大人,求求你們放過我,我當時也沒有辦法,這是王五老爺下的命令,不是故意打你們的……”

“是麼,既然是大哥下的命令,不如就交給大哥來決斷,你說好不好?”程寶舟輕飄飄道。

漢子頓時滿面慘白,這件事情他是絕對不敢讓王五知道的,彆說現在程寶舟已經是二當家,就算是在之前她隻是王五認的妹妹,他都不敢把這事兒捅出去,畢竟王五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因為是兩個打了許多鞭都沒叫喚過的半大少年,他難得留下了一些印象,卻沒有想到他們之後成為了王五老爺跟前的紅人,漢子隻能自認倒黴,然後開始裝傻,再怎麼說他也不是那些命賤的難民,沒有證據王五老爺也不好直接打殺他,否則會寒了其他兄弟心的。

可是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繼續裝傻了,因為不需要王五出手,程寶舟自個兒就能把他打殺了。

本來是想著兩個年輕娃娃脾氣好,賣苦求饒一番就能把這事揭過,可現在一看得下下狠手了。

漢子當場就抓起娃娃哭枝條用力往自己身上抽去,每抽一下就賠一句不是,一下下不停抽打,程寶舟看了一會兒像是覺得無聊,轉身向屋內走去,見此漢子的手稍稍停頓,卻見二當家猛地回頭,笑容陰冷:“讓你停了麼?阿渡,好好看著他,當初他抽了你多少下,現在翻倍抽回去。”

“對了,記得叫大聲一些,畢竟這是你最喜歡聽的聲音,不是嗎?”

這一刻,漢子隻覺得二當家比王五老爺還可怕。

王五老爺要人死,講究乾淨利落,從不拖拖拉拉。

可二當家收拾人卻用小刀磨著,一片片削著彆人的肉,等她滿意了才不緊不慢擦乾淨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