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偶爾會思考係統對於攻擊性的判定到底是怎樣，但無論如何，在係統接濟了她憐愛光環後，她和竹馬葉渡的生活大大改善了。

難民之中也是有等級的，有些人與其說是難民不如說是流匪，就比如說面前身高直逼兩米、塊頭龐大，臉上還有刀疤的王五。

王五原本是個獵戶，頭上有四個哥哥所以叫王五，一次偶然他發現了一具破破爛爛的猿猴屍體，並在猿猴的肚腹中發現了一本練體境功法，而剛好他又有那麼點天賦能夠修煉，從此以後強身健體，還學了些三腳貓功夫。

雖然練體境隻是這個玄幻世界修煉體係中最底層的存在，修煉到極致也不過是得一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但在一本小說剛剛開篇的時候他這樣的存在足夠擔當黑惡勢力了。

他拉了自己的兩個哥哥（還有兩個死了），又緊接著召集了一批精壯男子，如今成為了這批難民裡土匪一樣的存在，他是個有一點點野心的男人，所以他驅趕著難民去洗劫完好的村鎮，而程寶舟和葉渡就是這批難民裡的兩根豆芽。

那天王五挺胸抬頭，帶著三兩個小弟巡視自己的“領地”，看看這群難民有沒有老老實實，他手上拽著一個數百來斤重的袋子，裡面裝滿了黑芋頭，即便拖拽著如此沉重的袋子他依舊健步如飛，險些讓後面的小弟跟不上。

這就是練體境。

他像極了一個大人物，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點頭，時不時說幾句鄉音濃厚的話讓負責看管每片區域的小頭頭點頭哈腰，無數雙眼睛死死黏在他拖拽的袋子上，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上去搶奪。

因為王五已經不止一次踹死人了。

當他覺得周圍人的表現讓他滿意，他就會露出一個略顯猙獰的笑容，撿一些黑芋頭丟出去。

那平平無奇的黑芋頭吸引了所有難民的目光，他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著粘上泥灰的圓形莖塊，口水都快流出來嘍。

之後的爭搶他是不予理會的，反正難民們在他走後才敢露出獠牙，用王五的話來說這叫激發禿毛狗的血性。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受到了一股凶惡的目光。

那眼神猶如最凶狠的狼，讓人不禁毛骨悚然，而王五自然看了過去，就發現了一個可能十歲都沒有的小丫頭正盯著他。

他沒有關注蹲在小丫頭旁邊的男孩，而是露出了最猙獰的表情，但此刻他的內心卻砰砰砰亂跳，這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即便他如此高大、威猛，即便此時他手握食糧而那邊的小丫頭卻隻能像條狗一樣蹲在角落，但王五卻忽然回憶起了過去的苦痛。

在這天地之間，他想起了過去種種，突然覺得自己弱小、脆弱，可憐。

他是如此不堪一擊。

以至於面對那小姑娘的眼神，他竟然產生了一種想要低下頭被她摸摸腦袋的衝動，被她安慰、憐惜……

假如程寶舟此時知道王五的想法，估計會直接變成灰白色，她在過去24小時之內隻吃了兩個比鵪鶉蛋大不了多少的不明塊莖，難吃不難吃就不說了，反正她現在看見什麼都想咬一口。

她敢這麼看王五，純粹是餓的。

因為已經餓到意識恍惚、神誌不清，她竟然無視了王五猙獰的面孔，而她身邊的葉渡卻面色難看，小心翼翼拉了她一下。

因為他也很餓，所以根本就沒什麼力氣，也無力阻止什麼。

王五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難民們一哄而散，留出足夠的空道。

葉渡也很想跑，可他拉不動程寶舟，而程寶舟興許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他互相交換姓名後還活著的人了，假如她也死了葉渡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活，所以抱著一種悲觀絕望的心態，他沒有動。

最後，王五站到了程寶舟面前，小姑娘眼神更加凶狠，這讓他無意識顫了一下。

於是他用最凶狠的表情，輕輕拍了一下程寶舟，說道：“我看你生得骨骼清奇，有沒有興趣和我共創——”

後面的話程寶舟聽不見了，她餓暈了。

況且就算聽見她也聽不懂，王五說話鄉音太濃，她壓根沒理解他想表達什麼。

……

這其實不能怪程寶舟，她原本指望拿著係統給的那勞什子憐愛光環大殺四方，但無論是她還是係統都忽略了一件事兒，當人餓到極致陷於瀕死狀態時，是沒什麼閒情雅致去關注他人的，又或者說，他們早已沒了風花雪月的心思。

更何況此時的程寶舟是如此弱小，再強大的光環扣在她頭上也不過是微微發亮的米粒之光，如何能叫彆人心甘情願讓出手裡續命的食物？

好的小說是需要講究一定邏輯的，所以程寶舟與男主落魄於此。

但一本小說如果想要吸引讀者，就必然不能事事講邏輯，因此吃飽喝足身強體壯在原著中有一點戲份的炮灰王五路過後，便被程寶舟深深吸引住了。

昏迷後的程寶舟被王五拎回了自己的根據地，作為“家屬”的葉渡自然也跟了過來，大概是憐愛光環多少有些降智的意思，或者說一番交談後王五自己也摸不清為啥子鬼迷心竅把程寶舟撿回來，這看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沒什麼姿色可言，他圖什麼？

於是程寶舟清醒後淚流滿面啃著王五給的窩窩頭，給對方找了台階下：“大哥，你彆看我貌不驚人，我讀過書識過字，祖上出過修士，雖然沒能混出頭也沒照拂後人，但蒼州這塊地我熟！”

“大哥雄才壯誌，正苦於無引路之人，而在下不才願效綿薄之力，為大哥的偉業添磚加瓦，這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冥冥之中正是天命的指引，我們才能在此相逢啊！”

雖然程寶舟吃窩窩頭差點噎死的樣子很狼狽，但受到憐愛光環影響，有著一定程度大男子主義的王五竟然忽視了對方性彆的不和諧，隻覺得她說得很對。

畢竟這滿口胡話到處咧咧的樣子確實不像普通毛孩子。

是啊，他王五草民出生，雖得機緣踏上修者一途，得了一身蠻力趁著戰亂與饑荒集結了自己的小集團，但每日這樣驅使難民也不是個事兒，練體境之後的功法也不知要從哪裡尋……一時間王五覺得自己很是可憐，他出生低微，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看不見曙光。

但看見程寶舟，他感到了一陣希望。

於是他操著一口充滿鄉音的官話，大力拍著程寶舟的肩：“好妹子，既然你喚我大哥，我便認下你這個妹妹，多的我不敢說，在這亂世保你吃飽穿暖還是能做到的。”

程寶舟被拍得險些翻白眼，但臉上卻溢滿了感激的笑，王五是個行動派，說到做到，兩人便對過姓名生辰，儀式隨意結拜了兄妹，速度之快讓旁邊的葉渡久久不能回神。

寶舟在說啥？他們祖上哪裡出過什麼修士，不就一窩種地的貧民百姓嗎？他爹確實識得幾個字，還給自家娃鄰居娃取了幾個文縐縐的名字，但也僅此而已。

葉渡他爹唯一的作用和在全書中最大的功勞，就是沒有讓堂堂龍傲天男主開局頂著個葉狗三的名號，也不至於讓鄰居家的金手指自稱程二丫去泡男人。

然而葉渡看著寶舟手裡死死攥著的半個窩窩頭，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粥，明智選擇了沉默。

安靜吃他的軟飯不香嗎？

於是就這樣，程寶舟榮幸成為了王五欽定的狗頭軍師，拖家帶口在惡棍的手下混飯吃。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了問題，憐愛光環對王五之外的人影響好像沒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