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西域(1 / 1)

雖然迷惑不解,但李先生並沒有太把這份電報放在心上。大氣應該是地球最為複雜的混沌係統之一,現有技術涉足甚淺的領域。人類對大氣變化的了解比一茶匙鹽都少,犯錯誤是相當正常的現象。“違背理論”?違背理論又怎麼樣?現有的氣象理論被打破的實在太多,已經足夠讓科學家們麻木了。

與其操心這樣虛無縹緲的理論,倒不如關心現下的情形。天魔現身當然不會隻圖兩句口舌之快,除了試圖在聯盟中製造裂痕之外,恐怕還有打探虛實的用意。雖然不知道這位善於窺伺人心的魔神究竟看到了什麼,但祂在撤退前拋出的狠話,總不該是無的放矢……兵法先發製人,無論對手在籌謀什麼,恐怕都不會給他們留下太多的準備時間。

為此,軍中能主事的四位(是的,也包括林貌)商議再三,決定按既定的路線從速料理。大手子將欽差的令牌借予李藥師,以快馬傳令方圓數百裡內一切唐軍的營地,命他們嚴陣以待、守望相處,儘快收縮為堅固的防線;李先生則電告後方,請他們加大遠程火力的投送,防備可能的妖物,掩護唐軍的後撤。

至於高來高去、速度快捷絕倫的劍仙紅拂,則受皇帝的重托,穿行於西面茫茫戈壁之間,尋覓孤身取經的大唐聖僧,請他布施一點無關緊要的細胞,用於組織培養的樣本。

考慮到實驗室的運作周期,這件事情的期限相當之緊。但劍仙的法力委實不負眾望,紅拂僅僅出去搜羅了一日,便在西域龜茲國外發現了長老的蹤跡。

隻不過,這蹤跡似乎相當之不妙。

“龜茲國應該是爆發了內亂。”紅拂告訴他們:“王城的人死了大半,四處可見屍首,鮮血都流入了城外壕溝之中。幾個幸存的人半瘋不顛,記憶已經混亂,隻記得內亂似乎爆發得毫無緣由,王宮裡的貴人突然發狂,見人就殺;他們還是多虧了某個唐朝和尚的庇護,才僥幸存活……”

眾人仔細聆聽,聞言卻不由神色微妙,目光偏移。如林貌等沉不住氣的,甚至忍不住瞥了狸花貓一眼。

李二陛下愣了一愣,隨即大怒:“你在猜疑些什麼?事有輕重緩急,我還是知道的!”

顯然,西域小國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內亂;鑒於突厥已然覆滅,有能耐挑起戰火的也唯有中原的龐然大物。要是李二陛下命人效法先漢傅介子、班定遠的往事,將西域攪個天翻地覆,並不為難。

但恰恰是這樣的猜測,卻真讓李二陛下呼天不應,簡直鬱悶之至——天可憐見,現在有吐蕃的戰事在前,他是真沒打算動手!

林貌喔了一聲,仍舊將信將疑:“那是……”

“對天空談,也說不出些什麼來。”李先生適時打斷:“既然發現了長老的蹤跡,總得到現場去看看。我想,紅拂姑娘應該可以載我們一程。我和林先生儘快把事情辦完……”

說到此處,他不覺稍稍一停,雖未明言,但弦外之音卻再顯然不過。可李二陛下當然不會吃這一套,他翹起了尾巴:

“你們要

把朕留在軍帳中?”

“千金之子,坐不臨堂。”李先生回答得很委婉:“戈壁畢竟是偏僻了些,風險不小……”

“有劍仙隨行,有那隻孫猴子的法咒護衛,朕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風險。”皇帝打斷了他:“再說,就算你們找到了長老,又以什麼身份與他說話?玄奘大師是我大唐的僧官,住錫金山寺凡人高僧,豈是尋常可以差遣?就算林長史的欽差身份,也不過隻能過問軍政大事而已,沒有插手佛道兩門的理由。”

闡述完畢,皇帝點一點尾巴,做出總結陳詞:

“所以,也唯有朕,才能名正言順,號令一切……所以,你們還想把朕落在後面麼?”

顯然,皇帝已經下定決心,非要在第一線湊這個熱鬨不可了。或許是數年以來再三被六天故氣挑釁,不見到事情收尾絕不願意罷手。

在場幾人都沒有阻止至尊的資格,但李先生仍然嘗試儘一儘盟友的義務:

“陛下,西域說不好會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呢……”

皇帝哼了一聲,大概是要以自己昔日征戰沙場的光輝事跡,彰顯如今無所畏懼的膽量。

營帳內一時無言,各位都在仔細思索,琢磨著該怎麼勸告似乎上了頭的至尊。但在一片寂靜之中,紅拂卻忽然冷笑出聲,隨意而又淡慢:

“真是莫名其妙!兀那做皇帝的,你的臣子也是為了你好,那西域戈壁中的東西,豈是等閒招惹得起的!何不老老實實呆在後方,也省得招出什麼事情來?”

這語氣古怪離奇,渾然不似劍仙該有的口氣。林貌愕然抬頭,恰恰看見紅拂眉眼靈活,五官亂飛,做出了熟悉之至的表情,也是絕不該在這張臉上做出的表情。

“齊天大聖!”在旁的李靖出聲驚呼。

猴哥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沒想到這凡俗的名將居然也知道自己的尊姓大名。他的神情活潑飛揚,儼然是當初的猴相——但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神色,在紅拂那張精致美妙的臉上,就實在顯得怪異絕倫了。

林貌駭然:“紅拂呢?”

“被困在戈壁呢。”猴哥淡淡道:“她倒的確在龜茲城找到了那唐朝和尚的行蹤,但還沒來得及細查,剩下的活人便突然發了狂,將她內三層外三層圍了個結實。要不是老孫路過搭一把手,這小劍仙恐怕要吃大虧。”

說到此處,齊天大聖長長噓氣,將腦袋搖了一搖,由明眸皓齒的少女,再度變為熟悉的毛臉雷公嘴。他摸一摸身上,劍仙華美的戰裙隨即脫落,化為小小的一根汗毛。

林貌盯住地上的毫毛,思維不由稍稍有些跑偏——以原著的說法,齊天大聖的地煞七十二變也頗有漏洞,若是變蟲蟻花鳥,那就是連身子帶頭臉都一齊變了去;若是變為人行,那多半就隻能變化頭臉,動不得下半身。換句話說,先前大聖那張明眸善睞的美麗面孔之下,還照舊是一根尾巴,兩塊紅彤彤的猴子屁股……

大手子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了。

李先生道:“不知紅拂姑娘遇見

了什麼,竟要大聖出手?”

“她沒有遇見什麼,但她現在絕不能來見你們。”齊天大聖淡淡道:“正因為她見不了你們,才不得不托我來傳話……咱老孫是置身事外,跳出五行,還可以來看你們一看。但要再交代些什麼,確實是不能夠了。”

狸花貓皺起了眉:“大聖的說法,似乎難以服眾。”

“能不能服眾,也與咱老孫無乾。”猴王直接道:“咱老孫隻提醒你們一句——戈壁裡的東西,絕不是你們招惹得起的!而今龜茲國的結局,便是榜樣。你們現在徑直後撤,自保尚且不難,如果執意攪進這一池渾水之中,下場可就難說了!”

林貌大吃一驚:“這麼厲害?”

“當然。”猴王冷冷道:“……再停留數日,這裡恐怕要成填屍為海,血流成河。說句難聽的,老孫橫行天下幾百年,沒有見過這樣硬的點子。”

猴王平生以膽氣著稱,大概還從沒有這樣直截了當的勸人退縮過。而聽話聽音,哪怕隻是看一眼那毛臉雷公嘴上的表情,都知道齊天大聖此次絕不是在開玩笑。於是眾人隨之色變,營帳中的氣氛立刻僵了下來。

但在片刻的沉默之後,還是李先生低聲開口了:

“大聖特意告知的情誼,我等永記不忘……但茲事體大,我能否問幾個問題,以做交代呢?”

猴王抬眉:

“你沒有聽懂麼?這樣的事情,知道得越少便越是安全。要想自保,便乖乖的閉嘴噤聲,什麼也彆談聽,老老實實退回長城以南去——”

“我不會違拗大聖的好意。”李先生心平氣和:“我隻想問幾個小小的問題,大聖也隻需要以‘是’、‘否’來回答,若是真有不方便的,大可回絕。”

猴王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他似乎還有些猶豫,但李先生顯然已經給出了某條絕對安全的底線,實在是不好回絕了——再說,一言不發就讓林貌等直接臨陣敗逃,委實也不太對猴王的胃口。

“你問吧。”

“好的。”李先生清晰道:“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戈壁的事情,是否與‘六天故氣’有關呢?”

這不是廢話是什麼?猴哥嘖了一聲:“當然。”

“既然與六天故氣有關,對方又搶先出手,攻擊了紅拂,那必定是對我們抱有敵意。”李先生道:“但這樣的敵手,怎麼因為我們自行撤退,就放棄追擊呢?——除非,祂遭遇了某種限製,很難跨越較長的地理距離。大聖,是不是這樣?”

猴哥……猴哥的臉上第一次多了意外的神色,他深深看了李先生一眼,似乎費神思索了片刻。

“……是的。”

“既然受到限製,那麼古神就隻能停留在西域。”李先生又道:“以大聖的勸解,這位古神的法力必定非同小可。所以,即使古神無法擴張,隻要停駐在西域的時間稍長,恐怕也會有變故……請大聖回答我,如果放手後撤,任由古神肆虐,西域還能活下來多少人?”

猴王沒有再回答了。他隻是瞪著神情自若的虎

斑貓,一言不發——顯然,這個問題已經觸及到了某個界限。

李先生並沒有表現出沮喪,他左右張望,抬頭示意林貌,取來桌角擺著的一筐烤餅——這是中原行商往來西域時攜帶的乾糧,可以長久儲備,不易腐壞,大概是日後“饢”的起源之一;此次唐軍西行,也采買了不少做軍糧。

李先生仔細點數,將竹筐推到了大聖面前。

“如果真要後撤,那有些東西可能就無法帶走了。”虎斑貓很溫和的說:“譬如這一筐烤餅,共有十個;若唐軍倉促後退,搞不好大半都要被丟棄在此地,腐壞為泥。不過請問大聖,我們到底要丟棄多少餅子呢?”

他抬頭仰望猴子,琥珀色的貓瞳又圓又亮,水汪汪的格外動人,甚至帶著某種貓科動物天生的純真無邪,清澈眼神毫無心計——仿佛他真是在關心烤餅一樣。

猴王的雷公嘴動了一動,似乎還想否決。但他瞥一眼竹筐,終究還是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熱氣;他咂了咂嘴,不耐煩的拎起竹筐,將烤餅儘數翻倒在桌面上。但仔細想了一想,還是從某塊小餅子上撕下半截,丟進框內。

“如果你們拚進全力,帶走這麼一點,還是有可能的。”他生硬道:“至於其餘——其餘就不要想了,你們沒有那麼大的胃口!”

虎斑貓默默凝視竹筐,而後長長歎氣。

“……九成半。”他輕聲道:“這麼說來,如果我們在現在後撤,那西域絕大部分的人口,都是肯定保不住了。這樣大的人口損失,必定會摧毀整個西域的社會結構。即使將來古神消失,中原所要面對的,也將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西域。”

他停了一停:

“這可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選擇。”

李二陛下淡淡開口了:“你想說什麼?”

“陳述曆史而已。”李先生平靜道:“以原本的史實而論,自安史之亂失去西域之後,漢人再次踏足此地,已經是九百年之後了。‘天寶胡兵陷兩京,北庭安西無漢營;五百年間置不問,聖主下詔初親征‘——這是陸遊的詩。可惜,陸放翁吟詠數十年,到死也沒有看到九州一統的日子,更不必說‘親征安西’。而西域陷落,絲路斷絕,綿延於後世的惡劣影響,則九百年間,從未斷絕。”

在這種時候敘述安史之亂的可怕後果,似乎有陰陽皇帝的嫌疑。但李先生也並沒有彆的選擇——一如他所言,曆史就是這麼寫的。

後人當然可以用千百種墨寫的謊言來掩蓋血寫的真實,但曆史終究是殘酷的裁判者。以血欠下的賬目必須以血來償還,拖欠得越久,利息便越高。

為了償還“九百年間置不問”的債務,漢人又付出了多少的血呢?“邊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但要是不在西域流血,你就隻有在關中,在長安,在華夏文明的腹地流血,屍骨累累,永無寧日。

孫大聖一直在旁聆聽,忽的冷冷插話:

“如果你非要動手,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李先生微微一頓,有些驚訝的瞥了一眼

猴王:

“大聖確定無誤?”

“當然。”猴王道:“這是我與廣成子的一致意見。”

這句話就相當有分量了。齊天大聖與廣成子親自見識過核武器爆炸的盛景,清清楚楚的知曉現代世界人類所掌握的最高暴力。如果再這樣的前提下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們依然對結果持如此悲觀的態度,那麼戈壁中的情形,便是可想而知。

李先生喔了一聲,沉思了很久。

“那麼,我依舊堅持我個人的意見。”他平靜道:“請大聖帶著陛下及林先生先行折返,李國公留下來約束部隊,逐步南撤;當然,還請留一份縮地成寸的符咒,我本人可以帶著通訊器材穿越戈壁,看一看前線的情況……”

林貌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先生!”

李先生抬起一隻爪子,及時製止了他尖利的驚呼。

“請相信我,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會做這樣的選擇,本人還是很看重自身安全的。”虎斑貓語氣平淡:“但是,林先生,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如果我們現在撤離,而不做任何的努力,那就等於是一槍不放,便拋棄了西域,使安西淪於血海之中。使高昌、河隴一帶的華人,淪於血海之中——漢人一槍不放,拋棄了西域;組織一槍不放,拋棄了西域!這個曆史責任,是任何人可以承擔的嗎?這種恥辱,是任何記錄可以洗刷的嗎?林先生,你應該記得,上一次一槍不放、拋棄故土之後,這個國家遭遇了何等慘痛的命運!”

他稍微提高了聲音,壓下了林貌蠕動的嘴唇:

“——所以,必須有人來承擔起這個義務,必須有人用鮮血給死難者一個交代,給曆史一個交代。我個人當然非常、非常不希望流血,但在重大的轉折關頭,如果連為史書流血的勇氣都沒有,那就是一個民族的悲哀……而現在,也沒有人比我更適合承擔這個責任了。我畢竟是公職人員,曾經在國旗前發誓,永遠履行自己的職責——我想,如今也到了履行這個諾言的時候了。”

林貌的喉嚨格格做聲,終於艱難的擠出了一句:

“就算——就算你去了,也不會有什麼作用的——!”

如果古神的力量真如大聖所說的詭異強大,一隻小小的虎斑貓去了,又能有什麼用處呢?

“或許吧。”李先生輕輕歎了一口氣:“但這終究能表示我的態度,漢人的態度,組織的態度……有些事情拚儘性命也做不到,但畢竟要有人願意為它付出性命。有的時候,付出了血的代價,或許會讓曆史的責罰來得寬厚一點。至少,可以讓西域幸存的漢人知道,組織並沒有拋棄他們。”

他沉默片刻,而後轉過頭來,向背包處點了一點。

“當然,我希望林先生能返回現代,將儀器中的記錄完好無損的交上去。這麼一來,我的義務也就算儘到了。此外,我會隨身攜帶一份相機,儘量傳輸回足夠多的情報——我相信大聖的判斷,但以人類的智慧,總不至於一籌莫展吧!”

營帳內一時寂靜,眾人面面相覷。大聖深深注

目虎斑貓,神色頗為驚異。

“……真是奇怪。”凝視半晌,猴王收回目光:“你居然還是真心誠意,沒有說謊……但那姓林的小子說的不錯,西域的局勢已經不可控製,你就算去了,不也是白搭麼?”

“大聖可能不太明白,但人類就是這麼彆扭的生物。人類的文明也好、民族也好,都是依照想象而構建的虛幻故事。”李先生輕聲道:“但不同的想象,激發的效應是完全不一樣的。‘中原一槍不發拋棄了西域’,與‘中原付出了鮮血仍無奈敗退’,這兩種想象的結果一致,效力卻大不相同……”

猴王咂了咂嘴,不再說話,擺明是搞不懂凡人的彎彎繞。而帳篷中氣氛詭異,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顯然,李先生已經下定了決心,再想阻止便實在沒有理由了。

在這樣僵硬難言的沉默中,林貌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

“我——我想。”他哭喪著臉說:“你一隻貓去也不方便,相機這麼重呢……我其實——其實可以幫你提一提……”

李先生有些吃驚:

“這就完全不必了。林先生,我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你能把消息送回去,就是做了很大的貢獻——”

“請不要打斷我!”林貌尖聲道:“不然——不然我真說不下去了……好吧我也不想冒這個險!但總不能放任一隻貓去吧!要不然將來的人寫曆史書,會把我編排成什麼呀?——皇帝是要坐鎮大局,李藥師是要約束軍隊,我呢,慘劇面前無所作為的吃瓜蠢貨嗎?!再說,我也不是沒有護身的辦法嘛——”

他在口袋中翻騰了片刻,摸出了一顆閃耀的明珠,其中人影徐徐如生,正是縮小的林貌的影像。

旁觀的孫猴子忽然咦了一聲,大為詫異:

“鮫人珠?”

“是的,泰山使者送的鮫人珠!”林貌急促道:“我查閱過典籍了,這東西能存留魂魄的影子,千萬年也不會變化。隻要有高人施展妙法,就能以魂魄的影子為引,重新塑造三魂七魄。這樣一來,最多也不過失去一點記憶而已!成功——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大聖驚訝的端詳那澄澈如淚水的珠子,隨後搖頭:

“……想不到你竟有這樣的東西。但那又如何呢?以魂影塑造魂魄是無大不大的法力,也是無大不大的因果,我老孫也隻耳聞而已。三界之中,有此法力的寥寥可數,願意承擔這份因果的,恐怕更沒有幾個。你又向誰求助呢?”

林貌咬牙開口:

“這不算什麼!大聖可還記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可還答應過我一個允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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