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推開門後,臥室外已經再也不是林貌熟悉的客廳了。他邁出大門,視野內一片蒼茫遼闊,草木延綿,蒼翠綠蔭直接天際,而遠處群山巍峨,高聳入雲,投下了起伏的影子。
林貌呆呆仰頭望天,看見夜空如洗,月明星稀,灼灼星辰清晰可辨,是光汙染下的現代社會絕不會有的景象。
……臥槽,我是不是起床的方式不大對?
他默默低下頭來,吸了一口野草與土壤混雜的古怪氣味,直勾勾盯著草叢中的咪咪。
狸花貓以一種相當尊榮華貴的姿態蹲坐在某塊碎石上,同樣抬頭注視著林貌。當注意到對方臉上那張無可言喻的茫然表情,它抖一抖胡須,再次開口:
“貞觀元年,樓觀道的道士為朕獻上了兩粒丹丸,聲稱是文始真人關尹隨聖祖老子出關時煉化的仙丹,服之可以斷惡疾、無憂苦。而今年以來,國事艱難,天下紛亂,朕夙興夜寐,常感不適,便服下了一粒仙丹,卻不料一夢千年,竟然化為了一隻——一隻這個東西。”
貓貓抬腿打量自己的白手套,終究欲言又止;它望了林貌一眼,卻相當之人性化的歎了口氣:
“此外,另一枚仙丹居然也隨朕而來,無意中造就了這樣的局面……”
林貌:“…………”
等等,朕?
他緩緩眨了眨眼,以一種相當之朦朧的語氣出聲:
“貞觀元年?所以陛下是……”
“不錯。”狸花貓平靜道:“朕乃太上皇的嫡次子,大唐繼業之君,爾等所稱述之唐太宗皇帝。”
林貌雙腳軟軟一滑,幾乎當場跪了下去。
狸花貓看了他第二眼:
“你似乎很奇怪?但不應該如此吧,以朕這一月以來的見聞,秦始皇帝不也已經降臨於你們的世界了麼?還總是發消息說打錢什麼的……不過說來也是,嬴氏子孫已經絕滅無餘了,祖龍的日子是要難過些。但這樣大肆宣揚,還是太過輕佻。”
林貌將臉深深的埋進了手裡。他的耳朵已經變得通紅,甚至手指手腕一起顫動,發出了某種極為奇怪的抽噎聲。
半晌後,他終於憋出了一句
“……情況可能與陛下想的不太一樣。至少始皇帝應該是沒有穿越的。不過陛下現在的情狀——”
林貌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從崩潰的心境緩了過來。他放下雙手,掃視四周:
“所以,陛下是將我帶到了大唐嗎?”
到底是奇思妙想的寫手出身,雖然相當之蚌埠住,但等蚌住了之後,接受現實還是很迅速的。
……畢竟吧,如果一隻貓都已經在你面前開口說話了,那為了你的身心健康與三觀建設著想,還是不要懷疑他的話比較好
化身為貓的李二陛下點頭:
“不錯,這裡正是大唐的邊界,諢名應當喚做五行山。”
“喔五行——五行山?”
林貌再一次蚌埠住了:
“兩界山?!”
仙丹加大唐已經夠離譜了,怎麼還會有五行山這種純粹亂入的要素啊!
這特麼又是什麼究極的縫合怪呐?!
即使作為腦洞大開回路清奇的寫手,他的腦子也終於在強刺激下堂堂超載了。
·
狸花貓從亂石跳了下來,伸爪撥開茂密的野草:
“這裡的確有天降神山,彈壓老猿的傳說,但具體的方位,已經不能考證了。縱使朕曾派人密訪,而今也並無收獲。”
大概是受限於硬件,李二陛下說話總是有些喵裡喵氣,好像有意無意的夾子,不過他條理清晰邏輯縝密,顯然已經從每晚的《西遊記》聯播中獲取了足夠的信息,可以清晰判斷當下的局勢。
“隋末天下分崩,有中原的流民逃到此處避難,因山取名,號為‘五行村’,村邊有河,名‘五行河’。隻是,這五行村地處偏遠,除了每年祭神時要采買酒水、白布,從不與外界往來。朕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探聽到消息。”
說到此處,貓貓抬起頭來,毛臉上很是嚴肅。
顯然,村子閉塞到這種地步,即使最精細的暗探也不能滲入。隻有化身為貓的李二陛下親自出手,才能縱橫捭闔,立此奇功。
林貌沉默了片刻,想想二鳳貓貓在大腿與床底靈活穿行,搞不好還要被擼上一擼的情形,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他乾巴巴道:
“……他們祭祀的神明,就是齊天大聖?”
“並不是。”狸花貓搖頭:“村子裡對祭祀的事情也很忌諱。隻有每年入冬的時候,才會由村中的族老領著青壯男女料理祭神的事宜。其餘時候,祭神的場合都是禁地,連提都不願意多提……“
他伸出爪子扯下雜草,終於露出了被草叢掩映的一塊光滑石板。石板上是開鑿的大字:
【尊神卯二娘子之神位】
一旁還有幾塊碎瓦,一個空酒壺,零零散散的香燭碎屑。
林貌踢開草屑,左右仔細看了一圈:
“這就是祭神的地方?是不是也太不講究了?”
的確是不太講究。不但石板已經被野草遮得嚴嚴實實,撥開草葉後還能看見四處散亂的垃圾——幾塊浸透了汙漬的紅布、散亂烏黑的毛發,鳥獸的糞便,以及不少細小的雪白骨骼。
“禁地無人出入,當然不會乾淨。”狸花貓道:“不過,祭祀之日,族老會帶著人清理四周,然後敲鼓作樂,將村中選好的一對男女‘仙童’送來,侍奉上神。據傳,五行河中多有瘴氣傷人,但隻要尊神對他們的祭祀滿意,就會降下諭令,幫助村子避開毒水,安安穩穩再過一年……”
它沒有說完,而林貌已經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哐當踢翻了石頭。
他死死盯著石碑邊的毛發與骨骼,周身上下都漸漸發起了抖。嘴巴開合,卻隻能擠出幾個字:
“特麼的,特麼的——臥槽!臥槽!!
顯然,作為與法醫紀錄片打過幾次交道的
大手子,林貌已經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
·
狸花貓端坐不動,隻是無聲歎了口氣:
“你很敏銳。”
林貌漸漸不再發抖了。他慢慢抬起頭來,語氣很奇怪:
“陛下早就知道?”
“朕大概是在十天前發現的端倪。”皇帝陛下語氣平靜:“他們要籌備最近的祭祀,難免會露出些馬腳。”
林貌牢牢盯住李二陛下,臉上卻再也沒有了任何表情。
“所以,陛下不管管麼?”他輕聲道。
貓貓的神色依舊平靜,而林貌的聲音卻漸漸變高:
“我他媽還以為吃人純屬比喻,居然還真能搞出現實複刻來!——是不是迅哥兒寫得還是太保守了?
“——話說,五行山還在大唐境內,他們應該算是大唐的子民,陛下的臣子吧!”
“皇皇大唐的子民走到了這個地步——皇帝都不打算做些什麼嗎?”
先是陛下,再直稱皇帝,語氣已經漸漸近於無禮了。但貓貓陛下並沒有動氣,它仔細打量著鏟屎官僵冷的面容,隻是抖了抖胡須。
“你可能有些誤解了。”貓貓靜靜道:“朕當然對大唐的子民負有責任。但朕手上的江山,恐怕並非是什麼‘煌煌大唐’。”
“貞觀元年,突厥犯邊,輕騎直逼長安,頡利可汗帳下的術士施展邪法,致使邊境數萬人染疫,病死者數百;七月,江南五通神教作亂,令信眾取未婚女子的心肝祭祀五通邪神,可以招財進寶,家資富饒;九月,遼東的巫祝依仗五仙而暗助高句麗,縱兵擄掠生民。僅僅一年之間,天下便多事至此。”
貓貓默了一默,歎出一口氣來:
“朕不知道你所說的‘煌煌大唐’應該是什麼時候。但今時今日,朝廷實在已經沒有餘力,再去照管這邊境小小的村落了。”
林貌怔怔望著皇帝陛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作為非專業的曆史愛好者,林貌自然清楚太宗皇帝當政之初,面臨的是何等艱難的局面。但史書記載的這種種艱難,還不過隻是人力製造的阻礙。可在這如今神通當道,妖孽橫行的西遊亂世,李二陛下所要面臨的鬼神亂局,又何止艱險了十倍?
在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破爛形勢下,皇帝無奈與無力,不也是相當合理的嗎?
總不能揠苗助長,期待一個剛剛平息戰亂的虛弱文明,頃刻間就能煥發生機,展現盛唐的氣象吧。
當然,即使在這樣艱險的西遊世界,李二陛下大致也完成了他在曆史上的功業。唐僧西行路上人人豔羨中原,吃齋念佛也要托生中華福地,那份赫赫聲名,也不輸於“天可汗”。
隻不過,要在群魔環伺下將大唐治理到能與曆史相同的高度,所付出的犧牲與辛勞,不知又要多出多少!
仔細想想,這未知“五行村”,恐怕就是犧牲之一吧?說起來,唐僧一路西行,並沒有在五行山下見到這個閉塞的小村子呢。
林貌啞口無言
,呆呆沉默了片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能低聲開口:
“那陛下能不能想想辦法……”
說出這一句,林貌自己心中都感到羞恥:不做事的局外人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苛責實乾者的艱難抉擇,那簡直是最為可鄙的事情。
他垂下了眼去,神色相當尷尬。
貓貓皇帝並沒有計較,他隻是下意識抖了抖胡須。
“雖然力有不及,但朕也與重臣私下商議過。不過,公卿們的意見並不一致。”皇帝陛下道:“其中,宰相蕭瑀便力主安靜行事,以為朝廷不該隨便乾涉邊境的小事。再說,這五行村能獻祭妖神,也未嘗不是他們的福氣。”
林貌大為震驚:“什麼?”
“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狸花貓淡淡道:“這些村民是頭一批逃到此處的難民嗎?憑什麼他們能站住跟腳,彆人就不能?歸根到底,不過是河水瘴氣殺人,一旦誤飲便要病死大半。而這五行村隻要每年獻出兩個童男女來,便能避開瘴氣,保全性命——相較於每年病死一半,兩個童男女難道不是很劃算的買賣嗎?”
“用蕭瑀的話講,那些病死的流民想把自己的兒子女兒獻出去,怕還沒有這個運氣。”
它停了一停,又平靜開口:
“當然,這也是蕭瑀、封德彝等一貫的見解。他們常常勸諫朕,說天南地北的妖鬼固然殘暴,但各自都有其用處。隻要不抵抗朝廷,儘可容忍。便譬如南方的五通神,最能疏通河道,消弭洪水,隻要每年祭祀五個少女,便能換來數縣之地不為水災所苦,不是大大節省了朝廷的開支嗎?”
“又譬如湘西一代祭祀山神、狐仙,要供奉落洞花女,供奉人油與心肝,固然也甚為殘忍。但這些妖神享受之後,不也庇佑著當地五穀豐登,不受饑寒嗎?相比起餓死凍死數百上千人來說,這些人命也不算什麼吧?”
“所以,按兩位宰相的說法,朝廷要是貿然派兵清剿,才真正是‘申數人之冤,絕萬家之命;逞一時之快,廢百年之基’。畢竟,失去了妖神的庇護,弱小的百姓如何還能在這險惡世間存活?將千萬人推到無依無靠束手等死的境地,實在是大錯。”
這一番話娓娓道來,條理清晰邏輯嚴密,聽得林貌都是目瞪口呆。
隻能說宰相就是宰相,論證起來條分縷析義正詞嚴,即使有當世高人在前,大概也很難辯駁。林貌自然不是什麼當世高人,但他卻擁有著某些大唐重臣也不能掌握的東西。於是愕然與氣憤中,他敏銳抓住了痛腳:
“百姓必須要仰仗妖神庇護,才能存活——這又是什麼笑話?”林貌冷笑道:“兩位宰相的意思,沒有妖神賞臉吃人,普天下的百姓就要凍死餓死病死,死絕了嗎?”
照這種神經言論,是不是現代社會的人都該提前辦投胎手續了?
顯出能耐了是吧,建國後一律不許成精曉不曉得啊?下凡前顯靈辦沒辦過境證件呐?
這套詭辯邏輯當然唬人,但在現代社會以事實抽了大嘴巴後,那顯然就一文不值了。林貌哼了一聲
,思索著想再陰陽幾句。但貓貓靜靜看著他,卻忽然出聲:
“所以,無需神鬼的助力,人類僅僅仰仗自己,也是可以存活、壯大的。”它緩緩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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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林貌脫口而出:“畢竟——”
說到此處,他搜腸刮肚,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人類能夠擺脫迷信與癲狂,艱難走進科學與理性的現代,期間所做的嘗試不知凡幾,要在短時間內向一位古人總結講解,那實在不太容易。
但正在不知所措之時,林貌抬頭望見陛下毛絨絨而鎮定自若的貓臉,忽然醒悟。
“——陛下其實知道,對吧?!”他斷然道:“人類能擁有什麼樣的力量,人類是不是要依靠神明才能苟活,聖上應該早就見識過了!”
如果不是為了見識人類的力量,為什麼要每晚六點準時守在電視機前,等著看抗旱救災的詳細報道?
今年入冬後長久沒有下雨,已經是五十年不遇的旱情。若在古代,這樣的旱災足以引發“人相食”級彆的慘劇;但在現代的生產力與組織力下,它卻不過是稍稍麻煩的些談資而已。
——自旱災以來,上面調撥物資分配資金預備人工降雨,社區挨家慰問分發米面蛋油,扶貧乾部負責分配農耕資金,借助水利救護作物。天上寸雨不下已將近兩月,最大的影響不過是大棚蔬菜漲價而已。
這樣的力量,難道是向妖神,向邪魔,向龍王獻祭人命換來的嗎?
甚至說難聽些,這普天下的妖神邪魔,就算傾儘神通,又能有這力量的千分之一麼?
有這樣的力量在手,聽到什麼“人類不依仗鬼神便無法生存”的奇談怪論,當然隻有輕慢與不屑而已!
林貌直直注視著皇帝陛下。儘管他完全出於無意,但那種憤懣而倨傲的神情中,依然不自覺的顯露出了同樣的輕慢——某種獨屬於理性時代,而絕不能為古人所理解的,對神明的輕慢。
而貓貓皇帝與他對視片刻,貓臉變動,終於露出了近似於微笑的表情。
“不錯,朕知道。”它道。
·
貓貓站了起來,伸個懶腰後圍繞著石板轉圈,尾巴向上翹起,姿態極為優雅:
“說實話,在做這個千秋大夢之前,朕從來不知道,人類居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它緩緩道:“沒有饑寒,沒有瘟疫,沒有水旱蝗澇的苦惱——雖然並未到達最完美的境地,但已經是往常不敢想象的盛世。”
“而這樣的盛世,即使神明法力通天,也從沒有賞賜給凡人……其實想一想,或許是他們也做不到這一步。”
“不過,在做了這個夢之後,朕長久以來的困惑,卻終於是被解答了。既然人類可以自己創造出盛世,那麼朕又何必做屈服於鬼神的天子,向妖鬼獻祭凡人的性命呢?——想來,其實那些人祀、落洞花女、童男女,也是可以不用死的吧?”
它仰頭眺望星空,仿佛是在遠觀九天之外的尊神。
林貌默了一默:“陛下究竟想要做什
麼?”
貓貓皇帝低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毫無波瀾。
“朕的意願,是要跨過這愚昧、渾茫,以及迷信,從此與神鬼們訣彆。”它平靜道:“如果人類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創造出強盛的世界,那麼作為中華的皇帝,朕當然也應該為大唐創造出同樣的世界。”
“——縱容妖鬼食人而換取一時苟安的時代,不應該再有了。”
林貌目瞪口呆的望著他,一時竟不知該何反應。
他低聲道:“……這恐怕是很困難的。”
現代社會是人類所締造的最為光輝的造物,理性與科學的華貴冠冕。但建構現代社會的技術經驗與各種製度,則幾乎耗費了數千年來一切的。要想效仿這樣的偉業,即使聰敏如皇帝陛下,也是艱苦之至。
說難聽些。李二陛下恐怕連理解這個效仿的難度都做不到……真當數百年以來的社會科學建設是假的麼?
不過,狸花貓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打擊,依舊從容自若:
“足下說得很有道理。實際上,到現在為止,朕對夢中的世界都所知甚少,也不知如何措手。真要有所成就,恐怕還必得有大賢之士,不吝指點。”
林貌的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再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無論幻夢多麼美,也不能貿然變革。總是要先在這種小地方試一試,才能推廣。所謂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朕想,與其哀歎童男童女枉死,倒不如試著走一走兩全其美的路,看看凡人的力量,能夠走多遠。”
“歸根到底,隻要可以選擇,誰也不願意吃人。”
貓貓皇帝抬頭環視四周,又低頭打量石板前的骨骸,用意已然極為明顯。
說實話總是最能打動人心。李二陛下這樣直接了當的說出無可辯駁的事情,就連林貌都無言以對。他猶豫片刻,終於低聲開口。
“——先前我身體不適的的時候,陛下說我‘走火入魔’,又說要想調治,便必得走一趟。”他慢慢道:“陛下所說的‘調治’,用意便在於此嗎?”
“——我隻有幫助陛下在這個村子做好了‘試驗’,才可以得到調治的法門,是不是?”
林貌垂頭看著地上的細小潔白的骨骼,語氣雖然很輕,問出的話卻實在有些誅心。
但狸花貓皇帝隻是抖了抖它修長的尾巴,儀態依然從容優雅。
“足下可能誤解了。”它的語氣慢條斯理慢條斯理:“五行村的百姓是朕的子民,自然該由朕承擔,怎麼能牽涉足下呢?入靜中運氣走火,氣息往往不順,需要到野外走一走借土氣調理血脈,僅此而已。無論尊駕相幫與否,都與這調治的法門無關。”
林貌面色不動,卻悄悄摳了摳拖鞋裡的腳趾。果然,先前的酸麻冷熱各色觸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他的氣血依舊壯健旺盛,並無異樣。
狸花貓伸爪在胸口護心毛裡掏了一掏,隻聽叮當輕響,十幾粒金瓜子墜到了地面。
“承蒙招待,感激之至。小小財物不成敬意,聊作這幾十日食宿的費用。”李二陛下語氣平淡:“此外,足下運氣不慎,應當是挑動了心中火。日後可以常常服用黃連、竹瀝,清熱敗火。丹道修持不易,若再想修行,還是另尋名師吧。”
林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既不回身折返臥室,也不上前拾取財物,他隻是抬頭直愣愣盯著貓貓陛下,神色極為怪異。
狸花貓想了一想,再出聲寬慰:
“足下也不必憂慮。這穿越兩界的門是由兩粒仙丹的法力所造,除此以外絕無門路。所以不會有妖魔覬覦的風險。隻要返回家中,鎖好門窗,此處便與足下再無關聯了……”
說到此處,林貌終於不能再忍,出聲打斷了皇帝的解釋。
“陛下講了這麼多,總得讓我說一句吧?”他無奈道:“——首先,誰說的我不願意幫忙?!”
他又憋了片刻,到底還是忍不住多添了一句吐槽:
“其次,皇帝的心機也未免太深了——何必要算計到這個地步!”
說罷,他跨步上前,伸手將金爪子全部撈在了口袋中,一個也不留。
貓貓面色從容,對鏟屎官的抱怨充耳不聞,隻是後退一步,微微低頭致意:
“所謂‘先生不出,如蒼生何’?——那麼,朕不勝感激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