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1 / 1)

公主與奸宦 嗞咚 11389 字 6個月前

一月,春寒漸退,照月樓中的那株寒泊也在冰消後重新抽芽。

霧玥提著個小水桶,拿了水瓢,攏著袖擺,給寒泊澆水,自從搬來照月居之後,她就親曆親為的照料著這株寒泊,每日都要來瞧上一瞧才行。

日日看著寒泊又生出新芽,霧玥也跟著歡喜,等澆完水,她提著水桶準備回去。

轉過身,措不及防的看到站在不遠處含笑望著自己的元武帝,以及他身旁的蕭衍。

霧玥神色一怔,父皇和皇兄怎麼會過來,她連忙請安,“見過父皇,皇兄。”

元武帝抬手製止了她,和聲道:“無須多禮。”

霧玥站直身體,有些惴惴地把目光投向蕭衍。

蕭衍安撫一笑,“父皇想著你搬到照月樓也有些時日,過來看看你住的好不好。”

霧玥忐忑的心落下,朝元武帝道:“勞父皇記掛,霧玥在此住的很好。”

“住的好就好。”元武帝說著走到霧玥身邊,仰首望著那株寒泊,悠遠的目光似在緬懷。

如今父皇對自己遠比當初在圍場時要和藹許多,霧玥大著膽子問,“父皇是在想母妃嗎?”

元武帝側目看著霧玥沒有立刻回答,蕭衍神色微緊,擔心霧玥會觸怒父皇,正想開口解圍,就聽元武帝和煦一笑,“方才看著你和給寒泊澆水,父皇真的像看到了你母妃。”

迎著霧玥瑩璨又略帶困惑的眸子,元武帝繼續解釋,“當年你母妃也是這樣,日日提著個水桶,給寒泊澆水。”

元武帝的話讓霧玥也跟著思念起母妃,她看著元武帝似是悵惋的眉眼,父皇應當是很喜歡母妃的吧,她也知道母親一定有自己的苦楚,隻是這裡面的糾葛太深,她參悟不了。

得知元武帝來了照月樓,蘭嬤嬤匆匆端著茶盞過來,見霧玥安然無恙,才略微放鬆下心,福身道:“皇上,殿下請喝茶。”

元武帝擺手,“不必了,朕就是路過來看看公主。”

元武帝又對霧玥交代了兩句就帶著蕭衍出了照月樓。

蘭嬤嬤待人一走,就忙放下茶盞,走到霧玥身旁。

霧玥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笑著安慰,“嬤嬤彆擔心,父皇就是來看看我。”

蘭嬤嬤怎麼可能不擔心,每次公主面見皇上她都要提心吊膽,“皇上可有說什麼。”

“倒是也沒說什麼。”霧玥回身望著寒泊,“父皇應當是看到這寒泊想起母妃了,還說我與母妃像呢。”

“皇上說你像娘娘?”蘭嬤嬤神色複雜的看著霧玥。

莫名的反應讓霧玥有些奇怪,隻是還不等她多想,蘭嬤嬤就笑著對她說,“這是好事,說明皇上還是記著娘娘的。”

霧玥點頭,她也這麼覺得。

……

蕭衍跟著元武帝去到禦書房,元武帝走到寬大的龍案後坐下,執起手邊的奏折翻閱。

高全照進內道:“皇上,三殿下回來了,正在外頭求見。”

元武帝抬眸:“傳。”

三皇子蕭沛走進殿中,“兒臣見過父皇。”

又側過身朝蕭衍道:“皇兄。”

蕭衍,“三弟這次為尋玄清道人離京多時,此番回來,可是尋到了。”

蕭沛苦笑著搖搖頭,對元武帝道:“稟父皇,兒臣倒是在蒼覺山找到了雲遊的玄清道人,隻是,請不回來。”

元武帝將視線從奏折上抬起,“朕召他入宮,又有皇子前去相請,玄清子何以敢不來。”

“玄清道人性情古怪,威逼利誘對他都無用,兒臣試圖將他強壓回來,他直接就絕食斷水,兒臣不得已,隻能先回來啟稟。”

元武帝目光銳利,“所以你是告訴朕,束手無策了?”

蕭沛微凜,“兒臣務必儘快將玄清道人請回。”

元武帝沉歎,“退下罷。”

元武帝眼裡分明是對蕭沛的不滿,他原就不看重這個兒子,隻因他的生母是個身份低微的婢女,而蕭沛的性子也與他母親一樣軟弱,半分沒有其他幾個兒子的血性,反而沉迷無用的風雅之事。

蕭沛與蕭珩一同走出禦書房,他緊蹙著眉向蕭衍請教,“皇兄可有什麼好主意,我是真的束手無策,皇兄也知道,若說舞文弄墨我還擅長,其他就真的。”

蕭衍拍著他的肩示意寬慰,“罷了,孤就幫你去請那玄清子。”

蕭沛聞言一喜,如釋重負的舒展眉宇,“如此我就先謝過皇兄了。”

蕭衍笑笑,“兄弟間,何須言謝。”

蕭沛頷首,“那臣弟就先走一步。”

蕭衍看著蕭沛走遠,挑眉對跟在身後的內侍道:“告訴謝鶩行,孤要見他。”

“是,奴才這就去。”內侍立刻領命退下。

謝鶩行很快去到東宮,蕭衍與他講了原委,“那玄清子確實不好對付,連三皇子都碰了壁,而且父皇是要請他入宮煉丹,絕不能把他傷了,所以你若是能把他請回,也算立功一件。”

蕭衍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你可有把握。”

謝鶩行道:“微臣不敢辜負殿下。”

蕭衍頷首而笑,“那就好。”

謝鶩行走出東宮,候在一旁的仲九立刻跟上腳步。

“傳令下去,命吳勇整裝人馬,明日隨我動身。”謝鶩行吩咐。

“那屬下。”

“你留在宮中,看好公主。”

仲九點頭,“屬下明白。”

仲九跟著謝鶩行走了一段,卻發現他去的方向並非是西廠,而是照月樓。

反應過來大人是要去見公主。

“大人可要屬下去通傳。”仲九望了望前頭照月樓的匾額,遲疑著開口。

謝鶩行淺淡的眉眼讓人看不出情緒,仲九也不確定大人究竟是要見還是不要見。

直到謝鶩行略微抬起下頜,仲九立刻會意上前傳話。

去一趟蒼覺山倒是不用太久,可隻要想到回來之前,他連遠

遠看上一眼小公主都不行,那就過於難熬了。

所以見見他吧。

與他說說話,發脾氣也可以。

謝鶩行用指腹緩慢碾著食指的關節,看到出來的是蘭嬤嬤輕一扯嘴角。

還是不願意見他。

眼睫半垂遮住了寂暗的眸色,碾在關節上的指腹微用力,發出嘎的一聲響。

鬆開五指的同時,謝鶩行掀眸朝著已經走到面前的蘭嬤嬤彎出笑:“嬤嬤。”

“欸。”蘭嬤嬤略略頷首,“公主不在。”

原來是不在,不是不見他。

一點點的希冀都讓他活過來。

緊接著蘭嬤嬤皺緊著眉頭說,“公主與賀蘭公主出宮去了,我是真不放心。”

“出宮?”謝鶩行蹙眉,語氣凝沉。

小公主何曾出過宮,宮外對她來說是那麼陌生,她豈不是會無錯害怕,而且外頭魚龍混雜。

隻是想著謝鶩行已經沉下了嘴角。

“可說去哪裡了?”

“說是什麼聚賢閣。”

蘭嬤嬤愁眉搖頭,這賀蘭公主想一出是一出,是真讓她頭疼,明明帶公主出照月樓前說得好好的,隻是教場,結果沒多時就有人來傳話說要出宮去,還是得了皇上首肯的。

蘭嬤嬤唉聲歎氣,與謝騖行說起正事,“我是想問你,能否幫忙去看著些公主。”

“我知道了。”謝鶩行言簡意賅,轉身直接離開往宮外去。

*

聚賢閣。

擁擠的樓梯上,一個頭戴帷帽努力縮小身體的少女被另一個紅衣女子拉著往樓上走。

“表姐,你慢點。”細如蚊訥的聲音被喧雜聲壓得幾乎聽不見。

帷帽之下,霧玥略白著一張小臉,被周圍的人擠得惶惶無措,顯然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的跟著表姐出了宮,她今日本是去給兩人的打賭做個見證。

校場上,林佑遲按照表姐的要求射中靶心,他問表姐何時開始背書,表姐便提出說讓林佑遲先帶自己出宮玩,還拿出了不知何時從父皇那裡求來的令牌,把林佑遲推脫的話全賭了回去。

好不容易上到一樓,林佑遲帶著兩人去到雅間,脫離了擁擠霧玥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摘下帷帽,霧玥透過半擋的珠簾,悄悄往外看去,眼裡滿是新奇,扭身問林佑遲,“林大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看樓裡到處都是文人打扮的男子。

林佑遲解釋道:“聚賢閣是曆來進京趕考的考生齊聚的地方。”

“那這裡的人,都是要參加今年春闈的考生?”霧玥看他們的目光都帶上了尊敬。

林佑遲笑著點頭,“大部分是。”

“真厲害。”霧玥喃喃道。

夥計端來了茶,她捧起茶小口的抿著。

“也就是說今年的新科狀元,興許就在這其中。”賀蘭婠暗暗用手肘撞著霧玥,“那

可是人中龍鳳。”

霧玥沒懂她的暗示,

跟著點頭,

一臉欽仰,“是呢。”

賀蘭婠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樓裡的年輕學子,眼裡灼灼的興奮讓林佑遲略微蹙眉。

“既然看過了,一位公,一位姑娘就隨我回去吧。”

“急什麼。”賀蘭婠好不容易出一回宮,哪肯這樣就回去。

她見一張桌前圍滿了好些人,好奇問:“那是在做什麼。”

林佑遲道:“押綢花,押自己覺得能得一甲的考生,押中者到時可得到所押之人的題字一副,也是討個好彩頭。”

賀蘭婠一聽就來了興趣,拉著霧玥就要過去。

“等等。”霧玥拿了戴上帷帽才敢過去。

不然那麼多陌生的目光,會讓她緊張得不知所措。

賀蘭婠拉著她走到桌前,掌櫃各給了兩人一朵綢花,讓她們寫上名字放到對應考生的竹簍裡就可以。

“你挑哪個?”賀蘭婠湊到霧玥耳邊輕聲說,“沒準就挑中如意郎君了呢。”

霧玥不意外的被她鬨了個臉紅,又覺得也挺有道理,她這兩日看過的畫本子裡就有相似的故事。

於是認真看起那些人的名字。

隻是光看名字能看出什麼來,霧玥實在挑不出,最後選了個名字好聽的把綢花扔了進去。

“表姐,我好了。”

一旁的賀蘭婠也精挑細選了一個,“你要那個陸……步儼,那我就要這個沈南容,到時看看誰挑人的眼光好。”

林佑遲冷不丁開口:“賀蘭姑娘倒不像在押狀元。”

“怎麼不是押狀元。”賀蘭婠眼睛一轉,感興趣的打量著他,“不知道林公子當年科舉,有沒有得個狀元。”

她自然知道林佑遲當初殿試是榜眼。

林佑遲面不改色道:“林某不才,沒有高中狀元。”

眼看兩人又要開始鬥嘴,霧玥拉著賀蘭婠回到雅座。

小廝看著走上一樓的青衫男子,衣著倒說不上有多考究精貴,但這張過分白皙雋美的臉出現在人群中,實在稱得上鶴立雞群,神色間的清冽孤冷,又讓人輕易不敢小覷。

小廝笑臉迎上去,“公子是來押綢花,還是來掛名字的。”

謝鶩行沒看他,目光在樓裡掃了一圈,準確無誤的落在珠簾後頭的那道,被半遮的朦朧的嬌纖身影。

小廝見他不說話,還想搭腔,仲九上前一指旁邊,正對著霧玥方向的一間雅座,“要那間。”

小廝自然不是看不來眼色的,連忙將人請了過去。

另一邊的霧玥還若無所覺,讓小廝端來糕點打圓場,“表姐,林大人,吃些東西吧。”

她特意給兩人都夾了一塊,抿著笑道:“快嘗嘗好不好吃。”

“多謝五姑娘。”林佑遲率先道謝,拿起糕點吃了一口。

賀蘭婠見他不說了,自然也拿了糕點吃起來。

小公主嫣然的笑靨,還有她大度分出去的糕點

,這些,原本都是他的,可現在,他輕易就被取代了麼,他隻想要小公主給的,她卻可以給所有人。

謝鶩行唇畔的笑意落寞自嘲,而看似平靜的眼裡卻漸漸透出暗色。

林佑遲不敢在宮外多留,隻在聚賢樓坐了一會兒,就將兩人送回了宮中。

霧玥和賀蘭婠分彆,兀自往照月樓走去,夕陽的餘暉一散,天色就黑得尤其的快。

她加緊步子。

“喵——喵——”

隱約傳來的兩聲細微貓叫,讓霧玥一下就想到了當初那隻白貓,難道還活著?

她循聲轉過頭,徹底黑暗前的天空陰沉沉,壓抑低迷,視線也變得不甚清晰。

定睛才看到草叢裡似乎有一個白色身影,鼓動了兩下後就跳到了彆處,興許真是那隻貓。

霧玥想了想,決定還是去看看。

霧玥追著繞過角樓處的假山,是一片小湖,那白貓就趴在湖邊,她眼睛亮起,果真是那隻獅子貓。

不等上前,視線先一步觸及到蹲在白貓身側的謝鶩行,側容半隱在暮色裡,深邃的眼眸沒有光亮的點綴,顯得尤其濃黑,修長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腳邊的白貓。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謝鶩行,霧玥不免有些發愣。

謝鶩行似有所覺得朝她看來,唇畔薄薄含笑,“公主。”

霧玥看看他揉撫著的白貓,輕輕咬唇,“你怎麼在這裡。”

還有這白貓,怎麼好像與謝鶩行尤為熟稔,乖乖呆在他腳邊讓他這樣摸。

“上次這白貓跑掉之後,奴才知道公主不放心,就特意出來尋它,沒想真找到了,因為怕讓人發現,就一直偷偷養著。”謝鶩行目線輕抬,凝著霧玥。

“公主不過來看看它麼?”清淺的聲音莫測難辨。

不知是不是天越來越黑的緣故,霧玥莫名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在往身上爬。

讓她下意識想往謝鶩行那裡靠,於是邁出腳步。

謝鶩行沉黑如旋的眸緊緊盯著她的步子,每靠近一步,他都感到呼吸在不可遏製的發抖,他就像一隻餓到極點,盯著獵物,隨時準備要撲過去的獸,浮在眼底的笑意詭異興奮。

然而小公主卻忽然停住,那些刺激著他神經的激蕩霎時間消弭,取而代之的是迭起的焦躁,叫囂著席卷而來,為什麼不過來了,為什麼不要他。

“算了,我拿來給公主看。”謝鶩行托起白貓在手臂上,站起身朝著霧玥走去。

“我才不要看。”霧玥微鼓著雪腮把頭轉到一邊,眼睛則悄悄看著他手裡的白貓,想了想說,“你既然養了它,就好好保護它,彆又說話不算話。”

霧玥的話猶如當頭一棒,讓謝鶩行清醒過來,沉暗微渙的漆眸內也劃進清明,獠牙,利爪,以及所有的歹念都在頃刻間,以狼狽的姿態收回軀體。

霧玥見他不作聲,繼續裝得冷冷淡淡地轉頭離開,不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過去摸摸那隻白貓。

那不就中了他的計了。

謝鶩行看著霧玥走遠的方向,臉色陰沉的厲害,趴在他臂上的白貓似乎覺察到危險,一下跳開,消失在草叢間。

他方才想乾什麼,從聚賢樓出來,他仿佛就被心底那頭醜陋陰鄙的怪物所掌控。理智,顧及被拋到一邊,直白的渴欲驅使他的行動。

他引誘著小公主過來,又是想乾什麼,隻要她繼續靠近,再靠近一點,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她銜入口中。

謝鶩行重重闔眸,緊握的雙拳上青筋迸起。

你真的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