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簇擁著的小姑娘還在嘴角抽搐。
這種噓寒問暖的照顧, 就真的像是自家長輩的感覺。
而且當鄭總一家出現在會場,金總兩口子對她的慈祥都要爆棚,隨時可能親她一口的那種危險。
顯然他們也知道了左佳音和鄭家的關心。
所以認真地在鄭總面前刺激他一下, 讓他知道他不稀罕的女兒有的是人高高興興捧回去當掌上明珠。
以左佳音一貫的想法, 這些維護沒什麼必要, 她並不在意鄭總怎麼想的。
可是當看見周大伯滿臉笑意地大步走過來,也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頭, 看著鄭總那一家人正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她的心裡怎麼那麼舒服呢?
而且, 她的識海之中,在這一刻, 燈火輝煌被好多人維護關愛的時候, 一陣陣動蕩。
浩瀚仿佛能夠包容一切的星海中, 群星點點, 星芒如雨一樣落下。
那尊與她面目相似的人像, 曾經用冷漠的,超然世外的目光看著一切的眼睛微微垂下了眼瞼。
那雙漠然的眼睛裡, 似乎在一聲聲“音音”中,慢慢地生出了淺淺的, 卻又很深邃的溫情。
熱切狂熱的笑容平和下來。
被隔絕在人像身周的星芒這一次, 很順利地灑落在她的肩膀上,鋪滿了她的肩頭, 消融進人像中。
星河慢慢地和人像融合,又像是驅散了什麼她說不清道明白的什麼,像是枷鎖碎開,又像是掙脫了強加給她的某種情感。
唯一讓左佳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的,是她似乎更加清明, 連最近困擾她的頭疼也好了。
打從修煉繁星訣,就像是轉換功法的副作用,她一直都在頭疼。
可是在這一刻,那些疼痛似乎過去,又似乎鬆動,讓她的靈識變得更加清晰,耳聰目明。
甚至讓她此刻看著遠處在門口皺眉看過來的一家人,突然有曾經前世沒有去想過,現在想想又第一次發現不可思議的事。
她前世今生,怎麼可能會對鄭家有過那樣執著的感情。
曾經的左佳音,雖然隻是年少的孩子,她在福利院長大,哪怕再渴望親情,可也不會執著得卑躬屈膝,那樣就像是要下跪一樣去討好鄭家的每一個人。
那種為了鄭家遠處付出一切的感情,當她現在清醒過來,竟然覺得違和又可笑……福利院裡的孩子的確渴望父母的愛,可卻未必缺少親情。
每一位福利院裡的工作人員,還有一同長大的同伴,在漫長的時光一同成長生活,有著比家人還要深刻的感情與羈絆。
可是當左佳音前世今生回到鄭家,她的眼裡,所謂的親情的來源,就像是隻剩下鄭家似的。
這是與左佳音的本性完全不一樣的。
當場提著行李箱就走才是她應該會做的事。
可明明對鄭家的情感熱切執著得違和,她卻從來都沒有察覺。
直到這一世,直到眼前,她才感覺到了不一樣。
左佳音想到兩次在識海中見到的那個表情怪異的人像,猛地打了一個寒蟬。
“音音累了麼?我陪你去休息好不好?”金總雖然是女強人,不過也很溫柔,攬著左佳音的肩膀問道。
丹修被麻得又是一個寒蟬。
她偷偷左顧右盼,可憐兮兮。
這一下正好對上衛衡的眼睛。
當看見衛衡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己,輝煌的燈火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左佳音愣了一下,漸漸地想到了他重生之後曾經對自己做出的一切,還有他幾次三番催促自己轉換修煉法訣。
曾經她無意識中都忽略的事,都化作了點點了然與領悟。
不過對上正用冷氣驅散了身邊看他長得帥想靠過來的人的衛衡的眼睛,左佳音又覺得心裡暖呼呼的。
她站在對自己噓寒問暖的人中間,對衛衡露出大大的笑容。
“謝謝你。”她無聲地對他說道。
他更早知道她的功法大概出了問題。
所以,堅持著讓她走上了另一條更加安穩的路。
卻從沒有在她的面前提過任何一句話。
劍修,怎麼是這樣的大好人啊。
“老公,那,那是音音麼?”鄭夫人看見京城豪門周家的未來當家,還有燦鴻娛樂的金總,甚至連最近火得一塌糊塗的大明星傅琪都笑吟吟圍在中央的小姑娘,有那麼一刻眼睛都要花了。
她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精神疲倦又難受,勉強陪著丈夫來參加金總的宴會,卻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
明明左佳音的鄭家的棄女。
家裡人沒一個稀罕她。
都覺得她是天大的麻煩。
可怎麼現在,她就像是個大寶貝似的?
鄭總也在皺眉。
他今天來出席宴會不是為了金總兩口子,畢竟燦鴻娛樂再厲害也隻是在娛樂圈,他在娛樂圈沒有業務。
今天他來是為了周家。
因為之前明明在和周家洽談的一個合作竟然被其他對手截胡。
那項目利潤巨大,鄭總的性格也不是能容忍自己失敗被人搶走項目的,所以今天來想和目前在主持周家對外業務的周大伯好好談一談,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誠意……他最近和裴家的合作不是很順利。
不是因為裴珍珠辱罵他太太。
而是裴家最近被舉報,焦頭爛額。
可他已經和裴家達成了合作,而且,為了能繼續和鄭總合作下去,裴家最近讓給他很多的利。
鄭總覺得和裴家合作有利可圖。
更何況裴家也是豪門,風風雨雨屹立不倒,他還是相信裴家不會輕易倒台。
更何況現在和裴家的業務都是裴珍珠在和他對接,說起來,裴珍珠是真舍得啊……大把大把的裴家的好處往鄭家搬這種事,鄭總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繼續合作。
隻是他不希望和裴家的合作會引起周家的不滿。
眼下眯起眼睛看了左佳音片刻,他對鄭夫人冷冷地說道,“看周董的臉色,他很喜歡鄭佳音,你讓她給我們說說好話。”
他的話頓時把鄭夫人給弄沉默了。
鄭夫人想想牙尖嘴利的左佳音,無力地說道,“可,可她也不聽我的呀。”她這當媽的好像在左佳音面前沒有份量。
這麼想想,她就心酸極了。
可她是深愛丈夫的人。
猶豫了一會兒,她拉著兒子和女兒一起走過去,就像是從沒有恩怨一樣對左佳音笑著打招呼說道,“音音?你怎麼也在這裡?媽媽看看,哎呀,你怎麼瘦了?”
她和左佳音是真心不熟,也從沒有觀察過她,所以對她胖瘦完全沒有判斷。
不過在她想來,離家出走跟那麼嚇人的光頭大漢一起跑了,那能胖得了麼。
她的身邊,鄭欣欣害怕得急忙垂頭,不敢去看左佳音。
林尋那天被左佳音打得牙都掉了。
她怕極了凶神惡煞的左佳音。
特彆是林家的反應。
當知道林尋竟然是被個女同學給打得鼻青臉腫,林家就罵林尋是個廢物。
等再知道打人的是鄭家的親生女兒,有那麼一刻,鄭欣欣覺得林家長輩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長。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眼神,鄭欣欣說不出來,可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能進林家的家門。
以前都是鄰居,她和林尋青梅竹馬長大,林家對她很慈愛,很歡迎她來林家玩。
可是現在,林家似乎變了。
她還聽林尋跟自己抱怨說,他爸媽不讓他們在來往,說她有心計,拿傻小子當槍使……
可她真的沒有。
她真的,真的沒有想太多。
因為知道對方是真敢動手的,鄭欣欣怕極了左佳音,在學校都躲著她走。
看見她怕左佳音怕得不得了,一副受儘欺負的樣子,她身邊的鄭佳熙就要跳起來。
可他正要張嘴大罵左佳音這個壞蛋,就看見左佳音的身後,一個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那麼一眼,年紀還小的男孩子就覺得自己被巨大的恐懼壓住,哆嗦了一下,褲子一涼。
“佳熙,天呐佳熙!”鄭欣欣垂著頭躲避左佳音目光的時候,就看見地上一灘水跡,再看看弟弟的褲子,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才十幾歲的小男孩兒還是要面子的時候,本來正覺得驚慌難堪,此刻被拉著自己的姐姐大聲叫嚷出來,當看見四面八方,穿戴都格外豪華體面的賓客震驚地看向自己,又竊竊私語指指點點,那一刻成為聚焦點的小男孩漲紅了臉。
他覺得無地自容,又覺得心裡生出巨大的惱恨,轉頭,瞪著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的姐姐,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哭著跑開了。
“啊不是,我們佳熙,佳熙他……”鄭夫人也驚呆了。
她教養得那麼優秀的兒子,這一刻這麼出醜,看著那些嘲笑與指指點點,想想這以後京城裡大概十年的話題都得有這個一份,她的眼眶也紅了。
她寶貝兒子以後怎麼在上流社會混啊。
“你大聲叫什麼啊!”要不是鄭欣欣叫了一聲,他們偷偷地把那攤水跡給弄乾淨,然後給鄭嘉熙換衣服,不就又是鄭氏集團的優秀的繼承人了麼?
哪怕再疼愛養女,可兒子是親的!
鄭夫人心疼兒子得不得了,哪兒還顧得上連連搖頭的養女,正要追著兒子去,可看著正沉穩走來,對兒子剛剛發生的事完全沒有在意表情的丈夫,她左右為難。
是兒子還是丈夫,有點難以選擇。
可她也用不著選擇。
“幸虧沒讓她養咱們音音。”就聽周大伯有些慶幸地說道。
這話來自於周家,鄭總的臉色都變了,冷冷地看了給自己塌台的妻子。
左佳音捂著嘴角,看著眼前這一幕,回頭,去看衛衡。
劍修正淡淡地看著她,對她平靜說道,“我不是有意的。”
他再無情也不會欺負個十幾歲的小孩兒。
隻不過他也沒有想到,不過是警告地看了鄭佳熙一眼,就鬨出這麼大的事故。
劍修,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