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微涼。
燕府上空, 藥味逐漸濃鬱起來。
薑武手裡抱著披風,大步走進了屋子裡。
燕老正坐在火爐邊的羅漢椅上,手裡下意識地揉著膝蓋。
薑武一進門就看見這一幕, 連忙加快腳步:“您又疼了?”
他將披風抖開,仔仔細細地給燕老圍上,“我來給您按按,也能舒坦些。”
薑武半蹲, 感受到腿骨處傳來的不適,眉頭微皺,乾脆改換姿勢為單膝跪地。
這個高度正好使勁兒,有力的十指隔著厚實的衣物,傳進去令人舒適的力道。
燕老看了一眼他的腿, 把手蓋在他的手上:“行了, 我沒事,你趕緊起來。”
“我沒事, 您感覺怎麼樣?”薑武目光專注, 一點點使著巧勁兒,每根手指都繃緊用力,一縷縷的給順腿上的肌肉和筋膜。
“哪裡用你做這個, 滿府的下人又不是吃白飯的?快起來!”燕先梅勸說,想拉他起來。
薑武也隻有這種時候會違抗燕老的命令了, 他沉著臉, 目光擔憂, 手上一刻不停地動著, 固執道:
“我在京城的時候特意找太醫學的手法,他們又不會,力氣也不夠, 而且哪有我了解您的身體,還是我來得好。”
薑武心裡沉甸甸的,恨不得這些傷痛都換到自己身上來。
讓他來受這些該多好?
他從小被酒鬼爹打,後來又被賣到打黑拳的地方,沒少挨打吃苦,這些痛楚他忍忍就過去了。
為什麼偏偏要老爺這樣好的人,受這樣的折磨?
若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家老爺不知救了天下多少人,憑什麼就不能安享晚年,非要遭這般罪?
薑武低著頭,認認真真分彆將雙腿都按了一遍,收起眼中翻湧的情緒,這才抬頭問:“老爺,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來坐。”燕老拉著他起來,讓他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咱爺倆一起烤烤火。”
薑武順勢起身,跪著的那條腿瞬間傳來酸脹感,像是有許多螞蟻在啃咬一般,他面不改色,自然地走到椅子邊坐下。
燕老瞥了一眼他的腿:“腿又疼了?”
薑武:“沒有,好著呢。”
“小石頭昨日可跟我炫耀了,說成功打到你身上了,總算出了口惡氣。”燕老想起顧璋炫耀的口氣,臉上都不自覺輕鬆了點。
燕老伸腳輕輕點了點薑武右腿:“以你的本事,哪裡會被他得手?”
薑武僵住。
他本就不擅長說謊,尤其是對心裡崇拜的燕老。
勉強憋出一句:“那是我讓著他,給他點甜頭嘗嘗。”
燕老也不說話,就這麼笑著看他。
薑武緊緊抿唇,最後還是垂頭,妥協交代道:“確實有點疼,不過我已經處理過了,好多了,您彆擔心。”
“還好多了?連小石頭這個半吊子都看出來了。”
薑武抬頭:“小石頭?”
他昨日授課的時候,分明沒表現出什麼來。
是怎麼被看出來的?
臭小子竟然還跟燕老告狀。
伺候的下人端上來新泡的茶水,分彆放在薑武和燕老手邊。
燕老端起茶盞,輕輕撇了撇茶葉,笑道:“怎麼樣,也覺得小石頭不錯?”
說起名字的語氣都明顯變了。
薑武如實道:“嗯,我和想的確實不一樣。”
燕老笑著分享道:“我每日最開心的事情,就是給小石頭上課了,知道為什麼嗎?”
薑武若有所思。
燕老喝了一口茶,也不非要等他回應,繼續道:“不管我講什麼,他都能切中要害的提問,若討論起來,甚至還能有許多新奇角度的想法和靈感。”
“他不會和許多學生一樣,一味的按我說的來,也不會固執的堅持自己的想法。有時候還會吵起來呢,不過若是真吵起來,他便會插科打諢逗笑我。”
“就像是在打磨一塊石頭,時不時就擦出一點點透亮的綠,每當上課的時候,就像是前方還有無窮的驚喜等著我。”
薑武聽了,還是覺得心裡彆扭。
哪有不聽師長教誨,甚至吵起來,吵不過還插科打諢糊弄人的?
他皺眉道:“可這樣未免有些太隨意了,有哪家弟子這般不敬重師長的?”
燕老把茶盞往他那邊推:“敬重可不是看嘴上說了什麼,你且想想他做了什麼?”
燕老細細數來:“在外人面前,從未失禮過,你可見他在有客的時候做過任何不妥的事?”
“不管有無外人在,都應言行合一,您就是太縱容他了。”薑武覺得這簡直是在糊弄。
燕老搖搖頭:“那你可注意到,每次我讓太醫給他診平安脈,他都抓緊跟太醫打聽我的傷勢,吃什麼藥材,藥材是什麼功效?”
薑武詫異。
那不是東拉西扯的閒聊嗎?
“還找太醫借了些醫書,這些日子,晚上回去,恐怕都在看那些醫書。”
薑武抿唇:“他又不是醫生,難不成還能比太醫強?”
燕老笑道:“那也不一定。”
薑武瞬間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向燕老:“您說什麼?”
椅子扶手都被他一把抓斷。
他都顧不上失禮,站起來問:“您是說他會有辦法?”
“我可沒這麼說。”燕老眼睛被茶水上湧的蒸汽氤氳,他看向永河村的方向:“隻是從他問太醫的那些問題中窺探一二罷了,隱隱覺得好像有可能。”
薑武激動過後,冷靜下來:“您是為他說好話吧?太醫都沒能做到的事,怎麼可能呢?”
“那可說不定。不論是龍骨車、還是自行車,還有山裡被弄得有聲有色的草藥,薑武,你說,你行嗎?”
薑武都不用想,“彆說小時候了,現在我也做不到。”
“小石頭有一雙能窺探自然的獨特眼睛,自然和你我不一樣,我記得在小山坡上那日,你也在來著?”
薑武:“……”
他覺得那都是忽悠人的玩意來著。
燕老也不逼他認同,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好,他轉而問道:“也彆光我一個人說,你也說說看,教小石頭習武什麼感覺?”
“若是你實在不喜歡,我再給他找個武學師父也行,不為難你。”燕先梅老好人般道。
薑武僵住。
不得不承認,臭小子確實沒他覺得的那麼糟糕無禮。
他迎著燕老滿是笑意的眼,真心誇道:“不用麻煩了,我繼續教著挺好的。他不喊累、不偷懶,也吃得苦,教起來一點就通。”
燕老有些得意道:“我收的這個小徒弟不錯吧?”
薑武拱手:“甚好,老爺眼光毒辣,薑武自愧不如。”
***
顧璋照常來燕府上課。
先給自己點了一炷香,蹲馬步等薑武來。
他已經能蹲得很穩了,甚至有些喜歡上這個姿勢。
薑武穿著衣袖都緊束的武服,從後面走過來。
他遠遠瞧著紮根在花園巨石後的身影,面色糾結。
他走到一旁的池水邊,看著裡面的倒影,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這才往顧璋這邊走過來。
顧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道:“來了?”
薑武走到顧璋面前來。
顧璋打眼一看:“居然沒拿那根樹枝,不會又想了什麼法子折騰我吧?不就昨天打到你一下,可不帶公報私仇的!”
薑武笑容都還沒擠出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板起臉來,目光環視一圈,找了根枯枝:“蹲好了!彆嬉皮笑臉的。”
他瞅了一眼燃燒了一小半的香,又拿了根大的過來:“既然有力氣,那咱們今日多練練。”
顧璋才習慣這個時長沒幾天,看著新的香又長又粗,忍不住咬牙切齒。
薑武還真不讓他過舒坦日子!
香燃得很慢,慢得顧璋覺得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緊緊努力堅持就花了全部的意誌力。
顧璋覺得今天薑武真的不對勁。
他覺得身體最後一點力氣都被榨乾了。
半個時辰結束後,他直接就大字一樣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喘氣。
薑武冷不丁問:“你是不是在研究老爺的病?”
顧璋將頭轉到另一邊,暫時不想看到這張臉。
薑武圍著他轉了一圈,蹲下來,執著地看著他:“要不咱們再練一組拳?”
顧璋無奈,要是想這個,直接問不好嗎?
憋在肚子裡,弄得這半個時辰他受罪。
他歎氣道:“是在琢磨,還差點東西沒弄明白。”
他這幾天都在糾結,到底是不是股骨頭壞死。
主要他也不是醫生,就是見的病人多,看過的藥方多,和一些藥材交流的多,但是不敢妄下定論。
這個時代的藥材名字、和他認識的藥材名字也有點不一樣,最近他正翻書,查資料比對確定。
薑武沉默,放輕了一向強硬的聲音:“燕老腿上發作時,連走每一步都會痛楚萬分,若你有想法……”
聽起來竟有些哀求的味道。
顧璋聽不得這個,他到是真的寧願再來一組。
薑武還是平日冷著臉的表情更正常。
他一骨碌爬起來,從旁邊放水壺和雜物的籃子裡摸出一個小藥瓶。
他扔給薑武:“送你的!用在你右腿上。”
薑武怔住,有些猛然被關心的不自在。
臭小子不是每天瞪他,還想方設法地要湊他嗎?
發現了他腿上的舊傷不說,還給他送藥?
顧璋壯著膽子道:“彆誤會,我是怕我還沒練好功夫,你就先癱了,到時候再打你,要說我欺負可憐老人了!”
“我可還盼著日後也把你往石板上摔,摔得向我求饒呢!”
薑武額頭崩起青筋。
大步朝顧璋走來,“你給我過來,我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尊師重道。”
果然還是這個模樣好看,顧璋這麼想著,人卻趕緊往外跑。
他一溜煙地跑進室內,衝坐著的燕先梅大喊道:“師父,快救我,我好心給薑武送藥,他居然要打我。”
顧璋直接撲進燕老懷裡,雙手抱緊他的腰,身體就匍匐在他坐著的腿上。
燕老正在看書,一個沒注意,就突然被緊緊抱住。
燕老低頭,就感受到顧璋身體都在顫抖,似乎真的被嚇到了。
他連忙輕撫顧璋的背:“小石頭彆怕,師父在呢。”
薑武幾乎是同時大步追進來。
“老爺,他!”薑武看到正趴在燕老懷裡,身體還在顫抖的哭的背影,要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燕老搞不明白,怎麼突然就鬨成這樣?
分明前兩天還都在他這兒,說對方的好話來著。
他抱著在他懷裡顫抖的小徒弟,有些心疼地問道:“小石頭受了什麼委屈?跟師父說,師父幫你主持公道。”
他看向薑武,一眼就看到他手裡的藥瓶:“這就是小石頭送你的藥?你這般追他做什麼?”
薑武一時語塞:“他剛剛……”
臭小子剛剛說的那番話,他都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燕先梅懷裡的顧璋也不說話,隻是顫抖得更厲害了,就像是默默一個人埋著頭無聲落淚,哭得凶。
薑武都有些懷疑自己了。
會不會是今天練得實在太狠了,難受得委屈了?
臭小子要面子,惦記著之前說的絕對不找老爺哭訴,所以怎麼都不肯說話?
他想了想自己小時候。若自己給師父準備了禮物,卻被師父冷著臉狠狠操練一番?
薑武頓時有些心急地蹲在燕老身旁,笨拙哄道:“小石頭彆哭。”
顧璋忍不住了,他捂著肚子倒在地毯上:“哈哈哈哈哈!”
那臉上,哪有一點眼淚的痕跡?分明笑得眼睛都變成月牙,樂得不行呢?
燕老都氣笑了。
他把剛剛在看的書卷了卷,卷成了一個圓筒,彎腰朝著笑得不行的顧璋肉厚的地方抽了兩下。
“讓你作怪!”
顧璋也配合著躲起來,誇張道:“疼疼疼,師父手勁兒太大了,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他雙手撐地,抬起上半身,指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您看。”
燕老啞然失笑,拿著手裡的書卷往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我看你是真想被薑武練哭。”
顧璋趕緊抱住他的腿,昂著頭嬉笑道:“這不是有您保護我嗎?”
燕老眼笑眉舒,這幾日被病痛折磨的愁容都一掃而空。
薑武看到燕老的舒心的笑顏,再看看顧璋。
臭小子還真有點本事。
他低頭看看手裡的小藥瓶,默默揣進了兜裡。
隻要能讓燕老舒心,他怎麼樣都無妨,彆說被臭小子瓷幾句了,讓他站那兒給他打都行,薑武垂眸。
燕老點點顧璋腦門:“好了,玩也玩夠了,咱該上課了。”
他將顧璋拉起來,當著薑武的面道:“你放心,等會兒授課,定讓這小子吃吃苦頭,叫苦連天,給你出出氣。”
顧璋縮縮脖子。
這話哪裡是說給薑武聽的?分明是說給他聽的。
燕老雖寵愛他,但也心疼薑武。
薑武對他確實用了不少心思,以他那嚴肅古板,還那麼崇拜燕老的性子,恐怕今日有些受到衝擊了,可能還有點被冤枉的委屈。
顧璋摸了摸鼻子,最後突發奇想那下,對燕老來說可能剛剛好,但是對薑武來說,有些過火了。
他想了想,上前兩步,拱手認真道:“薑武叔待我至誠,儘心傳授武藝,今日是我未經深思做得過了些,還望見諒,若您心中還有不愉,我明日認罰。”
薑武國字臉繃著:“無礙。”
“這性子挺好,不用改。”他飛快扔下這句,轉身就走,像是後面有什麼在追一樣。
顧璋回頭看燕老,一臉乖巧:“師父。”
燕老也笑著看薑武落荒而逃,轉身往書房裡走:“你啊,就會裝乖!”
顧璋連忙過去扶他:“我這分明是真乖,您慢點。”
***
找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顧璋在迎春樓兌現承諾,請燕老和薑武吃飯。
飯後,又打包了一份帶回家。
搖搖晃晃的馬車上。
虎頭好奇:“小石頭,哪裡來的這麼多食盒啊?”
當然是買的。
他本想帶家人也來吃,不過算算三十兩一頓的價格,他就默默熄了這個心思。
顧璋道:“若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送你一盒。”
虎頭早就被若有若無的香氣饞得不行了。
他還從沒聞到過這麼香的味道呢!
“行,我答應你!”虎頭連聽都沒聽,直接應下。
顧璋哭笑不得:“你都還沒聽。”
虎頭擺擺手:“反正你又不會害我。”
“行吧,你先挑。”
虎頭小鼻子努力吸吸,覺得每一個都好香,他乾脆閉眼,隨便指了個:“那我要這個好了!”
顧璋把那個食盒遞給他:“那你聽好了,我要你答應我,努力學習課業,明盛四年和我一同參與童生試。”
虎頭被嚇住,他都有點不敢接,“小石頭,你是不是說錯了?”
顧璋食盒塞到他懷裡:“你已經答應我了。”
虎頭苦著臉:“這根本不可能嘛。”
顧璋其實也知道,他要趕在明盛四年參加縣試,都要很努力,更彆說虎頭了。
可萬一呢?
努力了,萬一到時候瞎貓撞上死耗子,遇到的全是學過的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隔壁州府已經征兵過了,你知道吧?”
虎頭有點饞的小表情,一下失落起來:“知道的。”
顧璋拍拍他的肩膀:“努力試試,家有功名免征,比什麼都保險。”
說完,他就讓燕家馬夫幫忙提著剩下幾個食盒下車了。
遠遠看到家的輪廓,還有院子裡忙碌的身影,顧璋覺得心安。
覺得那些辛苦都不算什麼了。
“爹娘爺奶,你們看我帶什麼回來了!”
顧璋跑進院子。
顧家人一下都笑著迎了上來。
“小石頭回來了!”
“來來來,看看小石頭都帶什麼回來,還特意派人傳信回來讓家裡彆做飯。”
顧璋將一個個食盒打開,全部都擺上家裡的木質餐桌。
“花炊鵪子、荔枝白腰、三脆羹、鴛鴦炸肚……”
隨著食盒打開,一陣顧家人從未聞到過的香氣在屋子裡彌漫開來。
人的本能反應,帶來咽口水的聲音。
王氏有點小心地問:“小石頭,這些要花多少銀子?”
顧璋一直沒說掙錢的事情,就是為了今日這一餐。
“沒花多少錢。”顧璋從懷裡取出了一張五百兩整的銀票。
“娘,這個你收著,是自行車掙來的錢。”
儘管顧璋留下了一部分,但這五百兩也足夠讓人震撼。
家裡一下就安靜下來。
這輩子他們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做夢也不敢想。
顧璋道:“有了這個錢,如果來年真的征兵,咱也有銀錢抵。”
全村都在為這件事努力,即使山裡冷,冬日播種采收的那些人家,也都不住地往山裡跑。
顧家人也免不了陷入這種擔憂裡。
顧璋寬慰道:“師父說了,如果真的來征兵了,銀錢也不好使的話,他會幫忙的。”
他沒說自己的計劃。
能和聖旨一起出現,在家人眼裡是大官的燕先梅,顯然更能讓人有安全感。
果然,聽到燕老願意幫忙,全家都高興起來,比看到那五百兩的銀票都高興。
王氏眼淚一下就掉下來。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這些日子,不知躲在被子裡哭了多少回。
“娘,你彆哭。”顧大根手足無措地去擦王氏臉上的眼淚。
秋娘也紅了眼眶,快步走過去擋住自己的眼淚,也幫王氏擦擦臉上淚水。
“小石頭,以後可要好好孝敬你師父。”
顧大根也過來緊緊抱住兒子,再次叮囑道:“燕老對你是真的好,日後要像是孝敬爹娘一樣孝敬你師父,知道嗎?”
顧璋點頭:“我明白。”
他心裡也酸酸的,尤其在看到一個個通紅的眼眶。
他爹在他面前表現得多無所謂,說什麼都有他撐著,不怕被征兵去打仗,如今也都紅了眼。
失去至親的惶惶不安,一直壓在大夥心裡,隻是誰都沒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顧璋深吸一口氣,跑去灶房拿了碗筷,趕緊擺到桌上:“大喜的日子,咱該笑才對,來,嘗嘗這些菜好不好吃?”
顧老爺子擦過眼淚,轉過來道:“沒錯,咱們該高興才是,彆辜負了小石頭一片心意。”
顧大根也站起來給家人夾菜:“可不是,咱小石頭還掙了五百兩回來,都該高興!”
迎春樓不愧是整個縣城最好的酒樓。
每個菜都不是顧家能燒出的滋味,濃油赤醬,鮮甜美味,吃得人根本停不下來筷子。
氣氛也逐漸輕鬆歡樂起來。
顧璋將這些看在眼裡,有了這五百兩,還有日後每個季度的玩具鋪子分紅,他打算收收心了。
接下來的時日,抓緊時間認真準備科舉。
他對家人說,日後可能要辛苦些,偶爾會在燕府留宿。
儘管家人都有些心疼,但還是都表示支持。
秋娘疼惜地摟著顧璋:
“燕老是大官,要求高是正常的,地裡有你爹,山裡藥材有娘操持著,你就安心讀書。要是累了,也彆偷懶,等回家來跟娘說,跟娘訴苦,跟娘哭都行,彆和師父鬨。”
王氏瞅著顧璋的臉,也心疼道:“讀書真辛苦,吃得這麼好都不見長肉,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肉乎乎一點,眼看著又瘦下去了。”
顧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還真不一定瘦了,甚至體重應該還在增長,不過變成了緊實的肌肉而已,所以看著小了一圈。
***
顧璋安排好一切,就安心讀書起來。
每日背書、練字、習武、學作詩、聽燕老講解四書五經,晚上休息時間翻翻醫書,整個人如海綿般瘋狂吸收著知識。
沒過多久。
一日晚上,顧璋留宿燕府。
他筆直坐在書案前,在燈下,對著燕老白日的圈點,完成最後一頁大字。
【叮——習字任務完成,掃描到眼前有名家字帖一份,是否綁定?】
顧璋環視整個書案。
書案上唯一的一本字帖,是燕老的大哥從京城寄來的禮物,燕老覺得合適,便贈予他用來習字。
科舉之路,字尤為重要。
顧璋道:“綁定。”
話音剛落。
一道淡金色的光,如月色般從係統面板中揮灑而下,籠罩在整個字帖上。
片刻後,字帖又歸於平靜,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顧璋將字帖翻開查看,沒發現任何變化。
顧璋問:“小呆瓜,你知道這個獎勵的字帖,有什麼講究嗎?”
小呆瓜早就在這兒等著了!
它驕傲道:“我老早就特意去論壇查過了,宿主我跟你說,這個可神奇了,你等我把查到的那段念給你聽。”
顧璋原本還好,聽它這麼說,倒是好奇起來,他笑道:“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