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回永河村的路上。
馬車內。
虎頭小心翼翼地坐著, 好奇的打量馬車內的布局。
“原來這就是馬車啊!”虎頭輕輕摸了摸屁股下的坐墊,好軟好舒服!
顧璋也覺得不錯,馬車軸承處不僅有防震的裝置, 更重要的是內部布局也很用心。
光是厚實的軟墊, 就能緩衝掉很大一部分顛簸。
儘管還有些輕微的搖晃, 但是並不顛人, 反而讓人覺得搖籃一樣微微搖晃,反而有些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睡。
顧璋心裡感慨:“果然不論科技發達與否, 站在高處總能過上舒服的日子。”
虎頭瞧了好久, 這才湊到顧璋身邊。
他聲音壓得很低, 生怕被趕馬車的人聽見似的說悄悄話:“小石頭, 那個大官師父沒有欺負你吧?”
顧璋正享受著柔軟舒適,搖晃得讓人忍不住想睡覺的馬車, 聽到虎頭這樣問,眼露詫色。
他坐直身體:“怎麼突然這樣問?”
虎頭看了馬車門口一眼,這才回頭, 皺著眉頭擔憂道:“你還記得咱們村裡阿山哥嗎?他就被他爹娘送去拜師學手藝了, 每天都要乾很多活,還會被打。”
虎頭提起, 顧璋想起來,那是村裡一戶人家的孩子,原來在村裡的時候, 總帶著虎頭他們一起玩。
不過他當初身體不好,不愛出門,對他沒多深刻的印象。
隻知道因為家裡不夠吃飯,便隻能送一個孩子去拜師學手藝。
“你腦袋你想什麼呢?師父對我挺不錯的。”顧璋為無辜背鍋的燕先梅解釋。
“可是他要走了你的自行車!”虎頭替顧璋委屈,要是誰拿走了他的自行車, 他肯定特彆生氣,特彆不開心!
這是他們兄弟兩個獨一份的寶貝。
顧璋哭笑不得,虎頭竟然是為了這個?
他對自行車可沒什麼新鮮感,與其費力騎車,還有些顛簸,不如坐馬車來得享受。
恰好這時,村長也依依不舍把牛車交給了燕府的下人,依依不舍地走上了馬車。
他朝著虎頭後腦勺輕輕呼了一巴掌:“傻小子,說什麼呢?”
“孝敬師長那是應該的!”顧方正坐下來後,又連忙苦口婆心給顧璋講道理。
“燕老對你這麼好,又給你量體裁衣,又邀請那麼多人來拜師宴特地給大家介紹你,午膳也讓你去他府上用,還說日後都派馬車送你們回村……”
顧方正數著,都忍不住感慨這真是天底下難得的好師父:“更彆說他還傳授你知識,這簡直比養兒子都耐心,小石頭你可要知恩。”
他的聲音也很低,怕讓燕府的人聽到,說到最後,才稍微放寬了一點聲音:“若是燕老喜歡,咱把村子裡做好的拿出來,咱送一輛去燕府。”
小孩不懂人情世故,可不能因為一輛車惹了燕老不愉。
顧方正耐心教著,這是他身為族長的責任。
顧璋輕咳兩聲:“送車就不用了。”
如果真的送一輛成人款大小的自行車去,他覺得薑武怕是能用眼神刀了他。
要是加重了本該修養的傷勢,或者摔出個好歹,那就更是好心辦壞事了。
“我已經找到買家,把自行車的圖紙和技術賣出去了。”顧璋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賣出去了?虎頭和顧方正都還沒反應過來。
顧璋又道:“按照分成的方式賣出去的,每賣出一輛,我得三分利,師父要去的那輛車,多半是送回京城,順便給自行車宣揚名氣。”
虎頭懵懵的:“啊?”
顧方正自然比虎頭想的多,他眸子裡閃過思考,點頭道:“京城裡達官貴人多,若能得貴人幾分青睞,自然就能賣得更好。”
見虎頭還在思考。
顧璋乾脆直接道:“要是有達官貴人喜歡,一輛車賣一百兩都不稀奇。”
虎頭小嘴頓時窩成圓形。
目瞪口呆道:“那豈不是可以掙很多銀錢?”
這個就不確定了,和龍骨車這種賣給平民百姓種田用的農具不同,自行車可以操作的空間很大。
營銷得好,運氣也好,自然暴利。但顛簸也是硬傷,可能最後也平平無奇,隻是一款銷量不錯的實用工具或孩童玩具。
顧璋沒把話說滿,隻是道:“可能頭一年掙得多,等大夥買回去研究會了,可以自己做了,就沒那麼多了。”
顧方正道:“這樣也很不錯了,這些銀錢肯定足夠你考科舉。燕老這樣以誠待你,你可要好好孝敬他。”
顧璋點頭:“我明白。”
馬車不停地往前跑。
微微搖晃。
顧璋單手托腮思考,師父要走了自行車,肯定不是因為自己喜歡,就是不知道隻為了送去京城宣傳,還是想到了彆的?
***
回到村裡。
顧璋告彆虎頭和村長,朝家裡走去。
走到一半,就看到大柱叔對著一個小土包,嘴裡罵罵咧咧的用腳啪啪踩了幾腳。
“讓你絆我!”
“看我不踩平了你?”
那幾腳用力極了,“砰砰”幾下,小土包就被夷為平地,還被幾腳壓得平實。
顧璋走過去,打招呼:“大柱叔,你做什麼呢?”
大柱氣惱道:“我給它弄平點,今天好不容易輪到我學騎車,結果被這個土疙瘩弄摔了,他們就不讓我騎了。”
他顯然怨念很大。
說著話,又踩了那已經平坦的位置兩腳。
顧璋:“……”
幸好他做的不是滑板,要不遇到這樣的小土包、小石子,人能直接飛出去。
顧璋環顧四周,發現村裡本就相對平坦、好走人的土路,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平。
看起來還被壓得實實的。
沒想到做出自行車,竟然還有這個妙用。
顧璋安慰地拍拍大柱叔的手臂:“加油,肯定能學會的!”
從村口到家這麼一小段路,顧璋手裡又多了一把青菜、一捧山裡的果子、一小把苞穀甜甜。
“家裡苞穀被臭小子霍霍了幾根,這可甜,小石頭你拿點嘗嘗。”
所謂苞穀甜甜,是指去掉皮的玉米株杆,和甘蔗類似,嚼著吃,甜得很。
顧璋道謝後,剝開外皮,小口吃著裡面甜甜的部位。
永河村種的這種苞米,屬於糯玉米,杆體內纖維少,糖分相對較多,嚼起來又脆又甜。
即使已經吃過不少好東西,但品嘗到這種自然生長出的美妙滋味,顧璋還是忍不住享受得眯起眼,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無論如何,他都還是更喜歡現在這個世界。
“小石頭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聽到奶奶王氏驚喜呼聲。
她連忙一溜小跑,從菩薩像面前跑過來,麻利的伸手將書袋從顧璋身上脫了下來,拿到自己手上,“這麼晚才回家,讀書真是辛苦,來歇會兒。”
顧大根從灶房端出一盤菜來:“今兒回來得早些?飯菜還有一會兒才好,餓了沒,要不先吃塊點心墊一墊?”
顧璋道:“今日是師父派馬車把我們送回來的,所以快些。”
全家人都好奇起來:“小石頭你坐馬車了?”
顧老爺子尤其好奇,他這些日子做自行車,覺得自己手藝還不錯咧!
顧璋走到水缸邊,舀了一瓢水洗手,給講了下馬車的情況。
秋娘也麻利的燒好了最後一個肉末豆腐,從灶房裡出來。
她精神頭不錯,喜氣洋洋道:“巧了,小石頭你今日坐了馬車,娘也學會騎自行車了。”
顧璋幫王氏擺碗筷,聞言好奇道:“娘你學會了?”
大柱叔都沒學會呢!
秋娘得意道:“我不僅學會了,還教了咱村裡好多人。”
王氏也笑出魚尾紋:“你們是沒瞧見,今天秋娘老厲害了,全村大小媳婦都讓她教,咱村裡啊,現在會騎車的女人比男人都多。”
顧大根狠狠咳嗽幾下,小聲辯解道:“那是我們要下地乾活,沒那麼多時間學。”
顧璋笑眯眯地看著,揭穿道:“所以爹你也沒學會?”
顧大根避開全家人的目光,偷偷瞪了兒子一眼。
然後就被王氏在後背拍了一巴掌:“小石頭又沒說錯,你瞪他做什麼?沒個當爹的樣。”
打完兒子,王氏又給孫子夾了塊肉,驕傲道:“秋娘還帶著村裡那些大小媳婦,把地裡的路都整了整,厲害著呢!”
顧璋還挺喜歡聽這些事兒的。
回到家有人在耳邊絮叨著這些瑣事,當真比殺了一天喪屍,還要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寂靜白牆來得幸福多了。
這兒更像人間,而不是看不到希望的煉獄。
有人問,他也選了些白日裡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雖然顧家人少,但晚膳吃得熱鬨。
能吃上細糧、每頓飯來點肉,顧家人都覺得滿足得不行。
顧璋倒是在想,早晚他們家,也能一起吃吃金府那樣的膳食。
吃過飯。
顧璋繞著院子慢慢走了幾圈,又照常鍛煉了會兒身體。
鍛煉了這麼些時日,配合藥浴,他感覺自己心肺功能和肌肉耐力都有提升。
顧璋試了試勁兒,滿意的回到屋子裡。
在窗邊書桌坐下,點了燈,複盤總結今日學習的內容。
顧家人透過木窗,看到夜色下端坐在書桌前的身影,都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放輕了動作。
求學之路,日複一日。
顧璋按部就班地,跟著自己製定的計劃,依靠係統的修正,和燕老的教導,快速的學習吸收著科舉的知識,了解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新世界。
四書五經,策論落筆,五言詩篇……
所有內容都慢慢進入了正軌。
顧家的新房子,也在全村人齊心協力下,搶在秋收前蓋好了。
這間青磚大瓦房,儼然成為全村最亮眼的風景。
相比泥土木頭蓋起來的房子,青磚房有種說不出的大氣。
尤其是被水衝刷乾淨之後,看起來寬敞亮堂,讓人打心裡覺得舒坦。
院子裡還打了一口井,井水喝起來是甜的。
光顧璋一人就有兩間房,一間用來睡覺休息,一間用來讀書寫字。
顧老爺子推開門,便露出裡面一屋子上好的家具,興衝衝介紹道:“都是爺爺給做的!”
“這張木桌大,以後小石頭你那些書、紙、硯台都能擺的開了,不用局促在小桌子上。”
顧老爺子又拖了拖椅子:“原來的椅子矮了,晚上看著你寫字都不舒坦,爺爺去你屋裡量了,給你做的新高椅子,來試試合不合適?”
“還有這個書櫃,你買的那些書就彆堆在箱子裡了,爺原來去給大戶人家乾活的時候,看到過他們做的書架,也給你做了一個,看書就方便了。”
顧璋這些日子早出晚歸,根本沒注意到,爺爺竟給他準備了這麼多家具。
他手摸過書桌、椅子、書櫃……全部都被細心打磨得光滑,不帶一點毛刺。
顧老爺子高興的分享完,最後把屋子裡的窗戶朝兩邊推開,光一下就灑了進來,遠處群山可見,雲卷碧天。
滿眼蔥鬱的綠,撐滿了整個窗戶,好像直接點亮了整個房間,視野遼闊到讓人心曠神怡。
顧老爺子對自己布置的房間再滿意不過了,一想到日後孫子在這裡念書,心裡就滿滿當當的,他低頭問:“怎麼樣,喜歡嗎?”
“當然喜歡。”
在末世裡待慣了無窗、四面都是厚實牆面的房間,顧璋可太喜歡這樣能極目遠眺的環境了。
顧大根也與有榮焉,驕傲又滿足的挺起胸膛,新家是他親手蓋的!
秋娘看著新屋子,也覺得滿足極了。
她自小在後娘手上過苦日子,做夢都沒想到還能有今天!
她道:“算上新買的兩畝田,咱家一共就有八畝地了,以後日子肯定會更好的。”
王氏也笑得合不攏嘴:“還不用交稅呢!”
他們一家五口人,就像螞蟻搬家似的,一點點將家當都搬進了新房子,住進了青磚大瓦房。
連夜裡睡覺,都好像更香了些。
沒幾日,正巧是個吉祥日子。
顧家在新屋裡擺酒,暖暖屋!
當日。
全村家家戶戶都來了。
前後院子,院裡院外,都熱鬨得不行,紛紛坐滿了。
前院顧大根招待賓客,笑得合不攏嘴。
後院忙活的秋娘也被村裡人團團圍住。
“這可是青磚大瓦房,我可太羨慕了。”
“還是小石頭爭氣,我就說吧,秋娘把小石頭拉扯大,以後肯定是有福報的。”
往前頭走,可沒幾個人說過這個話。
但秋娘聽著,還是覺得心裡舒坦。
“秋娘,你之前說給咱們介紹手工活,可是真的?”
秋娘聽了兒子的話,已經決定不做那些手工活了,她打算努力學著炮製藥材,這明顯能掙更多。
秋娘手裡活不停,大方笑道:“就怕你們到時候忙不過來,喊累。”
“那肯定不會!”
“能掙錢的事,當然是越多越好,能給家裡帶來點進項,誰怕吃那點苦?”
“秋娘你也知道我手腳麻利,也能做挺多的。”
剛剛還笑談著的女人們,這會兒都暗搓搓的較勁起來,生怕自家到時候能被介紹的活少了。
顧璋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感慨人還真是複雜,明明他前兩天晚上,還看到這兩個嬸嬸聯合起來打走偷雞蛋的隔壁村賴子。
你打一下,我補一下,又齊聲痛罵,不知道有多默契,把那賴子打得嗷嗷叫。
結果今日就在這裡掐尖、較勁起來。
他探頭:“娘,你來一下!”
原本熱鬨的灶房頓時安靜下來,片刻後,又都紛紛道:
“秋娘你去吧。”
“小石頭找你肯定有正事,這兒有我們,你放心去忙。”
秋娘擦擦手,跟著顧璋出來,問道:“找娘做什麼?”
她知道兒子今天要宣布帶族人在山裡折騰草藥掙錢的事,但是好像沒什麼需要她幫忙的。
顧璋先拍個小馬屁:“娘是咱家算數最好的人。”
原本秋娘隻是比旁人稍稍會算些,畢竟做了這麼多年零碎小活,有點底子。
但顧璋發現,自從他掙了錢回來之後,秋娘的算術水平,很快就進步不少。
手上有多少錢,就能算多少錢的賬,就像是天天盤算著家裡的家底一樣。
秋娘跟著他往前院走:“找娘算賬嗎?”
顧璋道:“娘你想想,山裡的地方又不像村裡的地一樣規整,還有那麼些不同的藥材,總要有人管。”
秋娘正想說村長。
顧璋就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村長管著整個村的田地、官府那邊的事、村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操心,再管這個就太累了。”
秋娘也點頭:“確實。”
顧璋記得小時候那些事,也記得恢複前世記憶那天,秋娘毫不猶豫拿出最後的家底的模樣,更記得秋娘在和那些掌櫃交談時自信發光的樣子。
他現在就悄咪咪在後面推一把。
隻是簡單記錄、簡單算算藥材價格、斤數、炮製前後重量差這些基礎信息而已,沒人會覺得怎麼樣。
但是等以後慢慢掙錢了,掙了可能比想象中更多的錢,木已成舟,誰也沒法說什麼。
顧璋越讀書,就越感受到這個時代女子的艱難。
之前不明顯,隻是因為他大多時候呆在村子裡,人窮的時候,是沒那麼多講究的。
秋娘值得更好的。
秋娘也沒察覺到什麼不對,隻是點點他的腦門:“你又不是不會,還非要把我拉過來,娘忙著呢。”
顧璋捂著額頭,軟聲道:“念書好累的,今日好不容易休息,娘就幫幫我吧!”
秋娘頓時心疼了。
家裡最近吃得這般好,頓頓都是細糧、還總有肉,小石頭也不見半點胖,想來都是讀書累的。
她用手揉了揉連紅都不紅的額頭,心疼道:“行,娘幫你,讓你好生歇歇。”
“那娘還記得這些日子我教你的那幾種草藥吧?”顧璋問。
秋娘應道:“當然記得,掙錢的事,娘可記得清楚得很。”
“好。”
說著,他們就走到了前院。
顧方正見他來了,走到前方,拍手將大夥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大夥聽我說,今兒大根家喬遷大喜,咱們村還有一件大喜事!”
大夥有些摸不著頭腦。
“啥喜事啊?”
“最近咱們村好像沒什麼大事吧?”
“我覺得最大的喜事,就是馬上苞穀收了之後,咱們就要播種那個能產兩石的麥種了。”
顧方正雙手下壓,聲如洪鐘:“安靜!咱聽小石頭說。”
顧璋也走到院子中間。
即使他沒那麼高,但也牢牢鎖住所有人的視線。
原本還有些喧囂的院子,飛快安靜了下來。
大家心裡都有了猜測,不會就是前些日子,提的那個事吧?
顧璋看看大夥,朗聲道:“那日大豐村前來發難,多虧大家鼎力相助,才保得一家平安,我感懷於心,日夜思量,想出一個帶大夥掙點銀錢的法子。”
真的是!
一張張笑臉頓時笑得更燦爛了。
顧方正拉下臉,站出來做壞人,嚴肅道:“有禦賜匾額震懾宵小,還免除一半的稅,已經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了,你們去外面問問,誰家打一架,能得這樣的便宜?”
“是小石頭知道感恩,看到大夥日子難過,這才又想了辦法帶大家掙錢,成了自然好,即使是不成,誰也不許埋怨。”
整個院子裡外的人頓時都連忙表態。
“當然不怪小石頭,掙錢的事情誰能說的準?”
“那些有錢老爺都不一定能每個營生、每個鋪子都掙錢呢!”
“是啊,反正也就費點時間,費點力氣,咱多得是,不掙錢也不怕,誰要是敢埋怨,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顧方正滿意點頭,走下去在第一桌坐下,將位置讓給顧璋:“小石頭你說。”
連惡人都有人幫忙做了,把好人全都留給他來當,哪有還講不好的道理?
顧璋道:“我這些時日查閱草本典籍,發現咱們永河村後面這山裡,有不少藥材。”
山裡藥材零碎、地形又不適合做藥田,三瓜兩棗的沒人看得上。
但是永河村距離這座山近,這便是最大的優勢了。
大夥隻是不認識藥材、不會分辨、不會炮製罷了,要不然山裡這些藥材,早就跟野菜一樣被挖禿了。
“我選了適合在咱們後山生長的十種藥材,等會兒抽簽分給每戶人家,對應有一片區域,我估算過大致產量,劃分的每片區域最後收的銀錢差不多。”
“雖然預估能掙的銀錢差不多,但不同的草藥,有的嬌氣些,要多花些心思,有的產量大但價格低,好養活但會累一些,所以咱們抽簽來分。”
……
顧璋一邊講解,一邊讓他爹娘拿著竹筒去讓人抽。
大夥都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抽得好不好。
但是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緊張,因為他們對這些藥材價格、炮製、采收一無所知。
“你是啥藥材?”
“我也不知道啊,隻知道是三個字,但這三字我都不認識。”
“不知道這簽抽得怎麼樣?你呢?給我看看。”
緊張也是白緊張!
所以很順利地,在一片迷茫中抽完了。
顧璋道:“手裡的簽子都拿好,等會宴席結束之後,記得找我娘登記。”
有人眼尖,看到竹筒裡還剩下幾根簽子,好奇問道:“是不是還有人沒抽啊。”
顧璋一把拿出剩下的幾根簽子,坦言道:“我特地多準備了六根,是為那天衝在最前面的叔叔伯伯準備的,相當於他們會有兩份銀錢,也是對他們之前受傷重的彌補。”
顧璋這話說的坦蕩。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彆人對他好一分,他就還一分,若惹惱了他,便十倍奉還。
末世裡的生存,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雖然那日所有族人都來了,但是也分拚命的,和出力的。
顧璋將這六根簽子,送給了大柱叔一家、顧德貴叔一家……
光明正大地當著所有人的面給。
這樣一點也不遮掩,反而讓人無話可說。
那幾根簽子還是他們抽剩下的,而且那日這幾家出了多少力,大夥都看在眼裡。
隻是,不少人心裡暗暗懊惱,隻恨自己當初怎麼不衝在前頭?
還有漢子被自家媳婦掐住腰間軟肉,疼得偷偷抽一口氣。
顧璋最後道:“從明日開始,每晚回村後,我會騰一刻鐘出來,教大家這十種植物怎麼分辨,采收、炮製。”
這對不少人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藥是很貴的東西,平日裡病了連醫館大夥都舍不得去,這會兒心裡都有些發怵,能學會嗎?
有人問了出來:“這些東西難嗎?”
顧璋道:“不難的,你會認野菜不?”
“那當然會!村裡誰家不會認野菜,那不是傻嗎?”
顧璋點點頭:“你會辨認野菜,就能辨認草藥。”
都是天生地養的植物,在他眼裡可沒什麼不一樣。
“炮製稍微複雜一點,但不過也就那麼些步驟,就跟大夥做鹹菜乾、曬乾菌絲、做泡菜差不多,一步步來就好。”
就像是聽到醫生信誓旦旦說自己病情不嚴重的病人,聽到顧璋語氣這麼輕鬆,大夥頓時就不緊張了。
“做藥材竟然和做鹹菜差不多?那我可就拿手了!”
村裡老爺們面面相覷,倒是一些手藝好、眼裡好的老婦人頓時精神奕奕。
開席前,顧璋道:“這十種草藥裡,有兩種恰好是秋天可以采收的,在秋收前,就能采上來賣一筆銀錢。”
驚喜!
這簡直像是憑空在地上撿到錢一樣驚喜。
馬上就能掙到一筆錢,還就在村裡,大夥把腦子裡想的東西都忘掉了,隻有一個念頭:“到底是哪種草藥?”
“是我這種嗎?”
“小石頭,是三個字的草藥嗎?”
顧璋布置完了,笑著竄入人群,高聲回答道:“反正我說了大夥也不認識,彆想了,開席了!”
有人偷偷問了村長、虎頭、還有家裡念過點書的娃娃,連忙道:“小石頭咱認識的,說說唄!”
顧璋才不會掃興,這可是他家暖屋的大喜日子,所有人都要開心高興才好。
“肉都上桌了,趕緊吃!”
果然菜肉上桌後,就沒人再惦著這事了,都歡歡喜喜的吃喝起來。
想著馬上要多一門長久營生,說不定他們就是那兩個中的一個,更是全程笑得合不攏嘴。
全村仿佛過年一樣歡慶。
不過其中也摻雜些孩子“嗷嗚”的喊疼聲,誰讓他們被父母問到簽子上的名字時,認不出上面的字呢?
這可不怪小孩,畢竟有些草藥名字生僻,根本不在千三百裡,更何況還有的小孩連千三百都沒學完,怎麼可能認全這些藥材的名字?
但顧璋壞心眼的沒說,瞧著小蘿卜頭們一邊嘴裡叼著肉,一邊跳腳著躲開,看熱鬨的眼神都不帶掩飾的。
席間笑鬨一片。
虎頭湊過來:“小石頭你真壞!”
顧璋笑眯眯:“你全村打聽,上至老下到小,誰覺得我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