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 145 章 來,我考考你(1 / 1)

這座府邸還是王忠嗣年少時候李隆基賜給他的府邸, 王忠嗣年輕時候在這座府邸中住過兩年,後來從軍去了,這座府邸便空了下來。

府邸的主人五年才從邊關朔方一趟,一次就待半個月便會再匆匆奔赴朔方。所以府中下人並不多, 隻有幾個掃洗的仆人維持著府邸乾淨。

李長安跟著王忠嗣穿過了大半座宅院也隻看到了寥寥幾個下仆, 顯得整座宅院頗為空曠。

畢竟是武將府邸, 王忠嗣的書房竟然設在演武場邊上,路過演武場時候,李長安沒忍住多看了兩眼立在場邊的蘭錡架。

“蘭”是放置兵器的架子,“錡”是擺放弓弩的架子,蘭錡就是兵器架, 一般設置在校場或者演武場上方便主人使用。

李長安習武以後對兵器比較敏銳, 到一個地方以後總是下意識先看兵器。比如敵人的腰側、後背、靴子這些地方,還有蘭錡架、桌案、櫃子這些能放兵器的地方……

槍頭都生鏽了,這是多少年沒換過了, 李長安不禁心裡嘀咕。

唐朝鋼冶煉技術已經比較完善了,灌鋼法和炒鐵技術已經被普遍應用在了軍隊中,雖說鋼純度跟後世沒法比,可在如今已經足以吊打周邊異族了。

槍頭能生鏽, 這些兵器至少得在演武場上被風吹日曬數年。

王忠嗣習武之人, 五感十分敏銳,李長安的腳步一慢下來他便察覺到了,回頭正好順著李長安的視線望去正好看到立在演武場邊上的蘭錡。

也看到了生鏽的槍頭。

他臉微不可查一紅, 身為如今大唐最頂尖的將領結果家裡的兵器生鏽,的確有點說不過去。

“咳咳。”王忠嗣生硬轉移話題。

他笑著看向李長安:“安娘也習武嗎?可要與我比試一番?”

大唐公主習武並不少見,平陽昭公主親自領兵打仗不必多提,安樂公主也是與丈夫一起提劍戰死在宅中, 武風盛行。

“能與義兄較量我求之不得。”李長安挑挑眉,打量了一下王忠嗣,思考自己能不能打過王忠嗣。

一身朱紅長袍的王忠嗣看起來並不像是猛將,根據李長安所知曉的情報,王忠嗣也的確更擅長用計謀,他最出名的戰術就是知己知彼,先挑撥敵人內部矛盾然後趁機拿下敵人。

李長安有些躍躍欲試。

“我擅用長槍,你用什麼兵器?”王忠嗣自然而然忽略了擺在蘭錡上的那堆破銅爛鐵,而是招呼府中管家去庫中拿兵器。

“長槍和弓箭。”李長安目光狡黠,“義兄比我大數十歲,我多用一樣兵器才算公平。”

王忠嗣失笑打趣:“看來安娘是要與我一爭勝負了。”

“既是比試,自然該有勝負。”李長安勝負心很強。

“弓箭在這麼小的演武場裡可不好用。”王忠嗣提醒李長安。

五十步外,弓箭最好用,五十步內,弓箭最沒用。

“這就不用義兄擔心了。”李長安勾唇一笑。

王忠嗣將長袍袖口紮緊,李長安倒是為了方便騎馬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胡服,不用再換衣服。

二人手中握著的兵器都是長槍,王忠嗣學的是他家傳的槍法,李長安學的是樊梨花的梨花槍跟薛家槍的結合。

王忠嗣持槍站在原地,面上帶著微笑,示意李長安先動手。

他認為久經沙場的自己跟一個十歲的半大少年比武已經是以大欺小了。

李長安也沒有客氣,她挽了個槍花,然後在王忠嗣看著她挽槍花面露無奈的時候忽然腳下一變,衝著王忠嗣槍出如龍,槍尖直點王忠嗣右眼。

李長安注意到王忠嗣拿槍的手是右手,他是個右撇子,右眼會對他更重要一些。

這招有點陰。

王忠嗣下意識揮槍阻擋,擋住了槍,李長安的腿卻已經往他腰眼上掃了。

“好不磊落的招式。”王忠嗣感慨了一聲。

李長安一邊觀察著王忠嗣的動作,一邊隨口應道:“我肖父,都是跟我父皇學的。”

不好的品德都是遺傳李隆基!好的品德都是她後天自己發奮讀書養成的!

二人手中的長槍碰撞,發出一陣陣金鐵交鳴之聲,槍身碰撞的地方時不時還會擦出火花。

李長安提著的心放了下去,看來王忠嗣的力氣也隻跟軍中普通精銳的力氣差不多,沒有哥舒翰那樣跟狂野大猩猩一樣的蠻力。

她的力氣並不比王忠嗣小,因為年齡原因她的力氣還沒有到達身體巔峰,但是王忠嗣也已經四十多歲了,身體也已經走下坡路了。

二人倒是打的有來有回。

“聖人是聖明天子,心胸無比寬廣,你如何能賴到聖人身上呢?”王忠嗣對李長安的話露出了不讚同的模樣。

李長安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一拍。

李隆基心胸寬廣?李亨聽到這句話都能直接哭出來,不不不,根本不用李亨,底下被李隆基賜死的李瑛跟二王會先爬出來掐著你脖子喊冤枉。

原來這世上對李隆基濾鏡最厚的人還不是現在沒被社會毒打過的杜甫,而是你王忠嗣啊。

李長安歎了口氣,看著對李隆基濾鏡八百米厚的王忠嗣道:“你說得都對。”

這是李隆基全大唐最後一個真愛粉了,比李隆基親生的二十九個女兒,十個兒子加起來對李隆基的愛都多。

畢竟李隆基的兒女之中,底下那個被賜死的兒子,被搶了王妃的壽王,被欺壓逼迫的太子李亨,還有她這個對大唐忠心耿耿的正直公主對李隆基的好感都是負數……嗯,十王宅裡面的其他被當做犯人一樣囚禁自由的親王肯定也對李隆基這個親爹沒什麼好感。

李長安漸漸體力有些不支,王忠嗣也開始大口喘氣。

“義兄,我能比你多用一件兵器。”李長安忽然開口了。

王忠嗣汗毛一豎,瞳孔迅速縮小。

他一開始以為李長安武藝不精,在這狹小的演武場內用弓箭必然施展不開。

可交手了數百招,王忠嗣已經知道了李長安武藝精妙,李長安槍法這麼好,箭術也絕對不會差。

她難道會不知道演武場內施展不開弓箭嗎?

李長安當然沒打算用箭,這麼近的距離箭這種遠程武器有什麼用,拉弓搭箭的功夫足夠王忠嗣把她打趴下了。

她一開始問王忠嗣要弓箭,還專門將弓箭背在身上做出要用的模樣,就是為了騙王忠嗣,讓王忠嗣以為她是初出茅廬的人。

我真善良,用暗器之前還給敵人說一聲。

李長安心裡感慨了一句。

然後抬起衣袖,露出了裡面黑黝黝的兩支細孔,遲疑了片刻微微把角度偏開了一些。

不是生死相搏,不用下狠手。

兩支細箭從細孔中迅速射出,王忠嗣下意識翻身躲避,但是這兩支細箭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機關,射出的速度遠遠不像是小巧機關能射出的箭速。

已經是躲避不及了。

在王忠嗣緊縮的瞳孔倒映中,細箭打在了地面上,將演武場堅硬的青石地面社射出來兩個小坑。

若是射在人身上,隻怕能把人射穿。

王忠嗣出了一身冷汗。

他將手中長槍隨意扔在地上,對著李長安拱拱手:“是我輸了。”

李長安得意露出了八顆雪白的小牙:“承讓承讓。”

“隻是這招式有些不太光彩,是誰教你的?”王忠嗣接過管家遞上的濕巾,扔給李長安一條。

“你這個年紀還是應當學些光明正大的東西,學武與讀書並無不同,學岔了路子也會影響性子。”

王忠嗣是真情實感為李長安著想。

他年紀比李亨還要大一些,自然就存了長兄如父的心思。合格的父母總是希望孩子能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李長安微妙道:“我自己想的,兵不厭詐嘛。”

在李隆基身上沒感受過的父愛竟然奇妙的出現在了王忠嗣身上。

“話雖如此,可你這個年紀……”王忠嗣還是覺得李長安年紀有些小了。

他到了十歲以後才開始學會使用計謀對付敵人,李長安才十歲,他像李長安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偷偷爬樹掏鳥窩呢。

“說明我天才,說不準我是李去病呢,霍去病十六歲就一戰成名了,隻能說明我跟他一樣在兵法上無師自通。”李長安毫不心虛。

仿佛她不是因為領先了一千百年的戰爭版本一樣。

王忠嗣啞然失笑,領著李長安往他的書房走去。

這位小公主,真是不像聖人啊,聖人那樣威嚴,這位小公主的臉皮卻著實有些厚。

李長安跟著王忠嗣走入了書房。

王忠嗣的書房明顯有這幾日在使用的痕跡,書桌上還擺著吐蕃邊關地圖,上面用各色的顏料作了不同符號,牆上掛著一副大唐布防圖,並不是詳細的布防圖但是大唐的各處的關卡也在上面標注著。

“安娘有何問題想要問我?”王忠嗣溫和道。

“我以為義兄會考考我呢。”李長安眨眨眼。

王忠嗣無奈道:“你都會用兵不厭詐了,想必也已經有了不薄的兵家底子,我就不浪費時間問你了。”

“那我就問了?”李長安道。

“問吧。”王忠嗣靠在椅背上,溫和道。

李長安指著牆上那副大唐布防圖:“假如義兄是範陽節度使,會怎麼從範陽起兵攻打洛陽呢?”

王忠嗣:“……”

你一個大唐公主問這個乾什麼?

“義兄對範陽不熟悉嗎?也是,義兄還沒當過範陽節度使呢……那假如想要從洛陽攻打長安,義兄會如何攻打?”李長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王忠嗣。

王忠嗣:“……”

這更奇怪了好不會!

你一個大唐公主為什麼會想知道要怎麼攻打長安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