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一聲巨響打破了此時的寂靜。
莫爾德嚇了一跳, 往後一退,踩到地面的菌類重重滑倒在地,勉強站起, 卻發現了眼前驚人的一幕。
隻見聲源處,密閉的門被砸出了凹陷的形狀。
整個宇宙中最堅固的金屬, 在這個闖入者的手下,如圖紙糊一樣脆弱, 很快出現了一個足以容納一人通過的洞口。
然後,就他媽和恐怖片現場一樣,一隻金屬手臂從外面伸了出來,撕開了剩下的包裝紙。
一個人影出現了。
他戴著護目鏡的臉,以及敷面的口罩尤其顯眼, 足以讓人一眼就辨認出來特征。
巡查管A02:“這是幾個小時前那個家夥?”
他有些吃驚。
因為沒有哪個被秦猶妄追捕過的人, 還敢活著出現在他面前的。
他看了一眼秦猶妄, 卻發現對方視線漂移, 透露出那麼點心虛的味道, 然後慢慢地退到了陰暗處, 將自己的身形隱藏了起來。
巡查官A02:“……???”
他知道對方很冷漠,對罪有應得的人從不留手, 所以才會在菌類吞噬這群研究員的時候沒有幫忙, 而是選擇冷眼旁觀。
而巡查官A02現在能夠僥幸存活, 也隻是因為他明顯不打算幫這群研究員做事。
但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所以沒追到罪魁禍首,是因為他自己放水了——出於不知道什麼目的。
巡查官A02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皺眉憤怒道:“你怎麼能這樣?”
秦猶妄:“……”
“等下鬱訶來了, 你怎麼解釋?”
“……”
雖然很不恰當,因為對方是那種被可以被稱之為死神的存在,但秦猶妄此時此刻, 幾乎像隻被踢了一腳的小狗。
“算了,我也不是審判你什麼的。”
巡查官A02改口,“但我還是得給你推薦點高情商實用條例一百條,怎麼樣?”
話音落下,裂縫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響動,然後正面牆壁瞬間傾倒下來,重重地砸向了整個房間裡的其他人。
灰塵撲面而來。
而冰冷冷的風從其中灌入,從這裡已經可以聽到閃電雷鳴的轟然聲,藍紫色的光讓人從脊梁竄起了一股寒意。
而在喧囂散去後,那道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莫爾德面前。
“我……”他張了張嘴。
下一刻,一隻金屬手臂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從原地提了起來。
他拚命掙紮。
手在口袋裡摩挲,但卻無法夠到搖鈴,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雙眼鼓起:“你……不可以殺我……”
他的視線落在了上方。
監控器閃爍著黃色的微光,提醒著有多少人正在注視這一幕,如果對方想活下去,就不要試圖傷害他。
“我好像可以。”鬱訶道。
話音落下,他一用力,“哢嚓”一聲,扭斷了他的脖子。
鬱訶鬆開手,這具不可一世、叫囂著的身體軟綿綿地落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動靜。
有些人當然是無辜的。
但有些人卻是助推一切的幫凶。
項目能通過,存活這麼久,甚至在通過的時候直播,很難說不是有其他人的默許。
無數監控器就像昆蟲的複眼,在此刻頻閃著記錄一切,他的舉動落入了幕後的注視中,讓這群研究院的人看得異常清晰。
震驚、恐懼彌漫在空氣中。
然後鬱訶抬起頭,看向了鏡頭。
“彆再惹我。”他冷冷道,“我耐心不好、脾氣也很糟糕,沒有太多精力去浪費。”
話音落下,鬱訶摘掉了護目鏡。
然後,一隻手解開了敷面罩,讓它滾落在了地上,露出了自己完整的面容。
空氣傳來了倒吸一口氣的響動。
這一刻,就連裡世界門裡的低級惡種,都停止了腳步聲,如同被一隻手摁下了暫停鍵。
隻因為這個出現的人,不允許他這樣做。
特級惡種後退了一步。
它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面容,菌絲就像鼻翼一樣急速地開張著:“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林德】的實驗體嗎?!”
它看向他的金屬手臂。
“這不是你的身體。”它反複確認這點,“你不是他,你隻是一個仿冒品……對吧!”
鬱訶:“隻能你們捏造分-身嗎?”
“分-身的意義在於隱瞞身份!”它急促道。
“也沒見你認出我是誰。”鬱訶道,“彆那麼緊張,我隻是征用了一下它的身份,製造了一個分-身,我和【林德】不是一邊的。”
青蛙都呆了。
它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誠實。
鬱訶的視線,落在了房間內存活的研究員身上,每一個人都保持著目瞪口呆的表情。
巡察官A02視線受阻,在他轉過身的時候,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表情頓時也發生了劇變。
這是一張極為熟悉的臉——
鬱訶。
為什麼會是他?
他不是被實驗體用阻礙精神的槍破壞,現在正陷入昏迷狀態嗎??怎麼會這樣??
他的視線落在了秦猶妄身上,又平移到了鬱訶身上,那一刻,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念頭。
巡察官A02懂了。
這就是秦猶妄空手而歸的原因。
忽然,他打了個寒噤。
所有人都知道,祂喜歡製造分-身,因此曆史書上,完全數不清祂到底有哪些真實身份,就像一個巨大的、恐怖的謎團。
也正是如此,這是一次性身份,沒有任何軟肋,任何試圖愚弄他的想法都是可笑至極的。
現在看來,鬱訶也繼承了這種力量。
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擁有這種能力的,又已經有了多少個分—身?
巡察官A02在想,自己護目鏡後那些家夥,是不是和他一樣正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
鬱訶是他們唯一掌握的身份,也是唯一可以拿捏的籌碼……但如果這隻是一個分-身而已呢?
在鬱訶被他們找到之前,隔了很多年,有無數可操控的時間,誰知道這個身份,是不是隻是他拿來陪他們玩的把戲之一?
如果是這樣,有哪些人可能是他?
權勢集團的誰?
研究院有誰?
亦或者是……最高聯邦調查局?
此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同伴,覺得彼此的面孔忽然變得陌生起來,心底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和顫栗。
會是誰?
他們怎麼還敢認為自己是安全的?
特級惡種嘴唇抖動,腦海裡浮現出了某種念頭:“你已經不止一個分-身了,對嗎?你早就知道C-2項目,因為你的分-身看到了,多嗎?”
鬱訶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數三秒。”
“……”
“滾回裡世界,把門關上。”他道。
特級惡種呼吸急促:“我不能關門,因為這需要我獻出血肉——我不會這樣做!”
想打開不算太難,耗費大量的人命罷了。
但要關上,卻要特級惡種付出代價……讓它活生生地去填補縫隙,有意識但永遠困在縫隙處,就像是監獄一樣坐牢,它是絕不會接受的!
鬱訶:“所以,需要你獻出血肉。”
“……”特級惡種。
救命,怎麼感覺,它在不經意間將最要命的東西透露出去了,給自己挖了一個巨坑??
“三。”
“……”
“二。”
怎麼可能就這麼就範!
特級惡種渾身一抖,眼底閃過了一絲狠戾,身體周圍的所有菌類都伸出了觸手,像是無數條血管,朝著眼前站立的少年撲刺了過去。
但就在挨到他之前,它發出了一聲慘叫,身體抽搐著往前栽倒,跪在了地上。
菌絲從末端開始枯萎、蜷縮成汙漬,在空氣中散發出焦臭的味道,隻頃刻間就攔腰消散。
鬱訶:“一。”
它身軀搖搖欲墜。
而那些燃燼的灰塵,落在了地上的那具身體上,覆蓋了被菌絲包裹的那張臉。
特級惡種往裂縫走了一步。
忽然,它頓足,回頭看向了鬱訶。
它的眼底帶著癲狂。
“你想見祂嗎?那位對你的在意,就連我們都有所耳聞,我想你一定很想和他在一起——畢竟,你是個孤兒。”
孤兒這個詞語,被咬的很緊。
像是故意要往鮮血淋漓的傷疤上撒鹽。
它死死盯著他,“相信我,如果你關上了縫隙,你就沒有機會見到祂的任何分-身了。”
“……”
“你不會根本不知道這點吧?”它盯著他,瘋狂道,“讓我猜猜看,祂其實已經和你見面了對嗎?你難道不想再見祂?不想和祂多相處?”
青蛙弱弱地在鬱訶耳邊道:“我覺得它說的,是真的……”
從它幫助他找到了位置開始,它就一直在想這件事,關於關閉整個惡種的縫隙會發生什麼。
邪神創造了很多分-身,在現實世界和裡世界之間來去自由,但那都是發生在沉睡前的事了。
而現在,祂的力量已經過渡給了鬱訶。
這也意味著,如果祂想要降臨現實世界,就必須先和鬱訶建立聯係,才能使用這股力量。
但如果縫隙關上,這份聯係就會被切斷。
到時候,祂無法再用分-身和他聯絡,隻有當鬱訶睡著的時候,才有可能閃過祂的囈語。
這對才擁有父親的人來說,是極度殘忍的。
如果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那麼是可以忍受的,可一旦經曆,又怎麼可能輕易做到放棄。
見他沒說話,特級惡種笑了:“加入我們吧,畢竟你也不是人類,對嗎?你也看到他們的醜惡嘴臉了,選擇承認自己的血脈,不好嗎?讓我們一起在現實世界娛樂吧。”
鬱訶皺起了眉。
但他沒說話,似乎陷入了思考狀態。
“讓祂直接醒來吧,我知道這是你想要的。”它道,“我們都知道,祂沒有立刻蘇醒的真實原因——不是為了彆的,隻是因為你喜歡【鬱訶】這個身份,喜歡現實世界,不是嗎?否則,祂完全可以直接蘇醒,讓整個宇宙毀滅、新生。”
“惡種當然可以存活,因為我們已經是裡世界的仆役,但這群未進化的人類卻不同了。我們可以再次締造一個新的世界,您認為怎麼樣?”
巡察官A02屏住呼吸。
他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了。
這是……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祂沉睡的原因。
所有的結局,人類的存亡,都掌握在一個少年身上,隻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毀滅宇宙。
不是曆史書、不是傳說。
這個特級惡種,已經不經意證實了真實性。
所有的恐懼都在一瞬間具像化。
他們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沒有誇張、沒有僥幸。
祂確實對他極儘寵愛,而非誇大其詞,這是這個宇宙尚且存在的唯一原因。
他相信無論那些人曾經做了什麼,此時此刻都已經停止了腦部活動,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等待一個恐怖、或者救贖的答案。
研究員、調查局,隻要是清醒的員工……
所有人都在盯著這一幕。
雖然隔著屏幕,卻已經將那份沉甸甸的窒息感傳到了他們的胸腔裡,讓他們難以呼吸。
與此同時,一個念頭,不約而同地閃過了他們的腦海,讓他們牙齒發顫。
他們怎麼忘了,邪神血脈意味著什麼?
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絕對不會再做這些蠢事、不會再起異心,而是選擇履行職責。
他們可能,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幾秒的死寂。
就像等待一顆恒星在太陽係爆-炸,而這衝擊的力量可以將整個銀河係摧毀。
求求了。
不要說出那個字。
鬱訶:“不。”
“……”青蛙睜大了眼。
“你、你說?”
特級惡種完全沒想過他會拒絕,結巴了。
鬱訶:“幾個月不見,和三四百年困在現實世界,你會選哪個?”
答案很明顯了。
望梅止渴,是否也是這個道理?鬱訶喜歡自己爭取來的東西,他相信自己能做到這點。
或許根本用不到幾個月時間。
“……”
它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什麼?”
鬱訶:“暫時不想,僅此而已。”
他咬了暫時兩個字的音節。
所有人才放鬆下來的心,再次升到了嗓子眼,心跳在胸腔沉默,甚至比剛才還要惶恐。
“這是我的答案,”
鬱訶低聲道,“……父親。”
才流動的空氣,再一次陷入了凝滯。而這個稱呼,讓眾人意識到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祂……
是祂嗎??
難道祂一直都在看,清楚他們的所作所為,冷眼看他們自以為是?!
【都聽你的】
純黑的字跡,憑空出現在了視線裡。
隨後。空氣中響起了一聲輕笑。
溫度驟然墜入冰窟。
【不過,我會一直看】
這是說,祂在考察他們,隨時都可能直接蘇醒,讓整個宇宙毀滅的意思嗎??
這他媽誰還敢再起小心思?
如果誰敢這麼做,不用祂出手,他們一定第一時間就把這人扼殺處理掉。
他們都不敢想,這段時間自己做了什麼。
其嚴重程度,可能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驚醒,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辱罵自己真該死。
這是響亮的一耳光。
毫無疑問,他們已經被打醒,以至於將永遠記住這份深入骨髓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