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太小了(1 / 1)

其實達芙妮與阿斯托利亞並無多少要說的話,她們是姊妹,本該是彼此間聯係最緊密的人……

但不知怎麼的,儘管她們確定十分愛彼此,卻似乎總也無法觸及最親密的所在。

今晚也是一樣。

“我愛你。”她們在醫療翼的門口擁抱了下就分開,達芙妮在她耳邊輕輕說完,轉過身擦拭通紅的眼角,隨即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連龐弗雷夫人也沒有繼續逗留。

利亞忍不住想起,在自己年滿十一歲、將要來到霍格沃茨的那個晚上,她在深思熟慮後,用種平淡的口吻告訴姐姐:自己恐怕並不會進入斯萊特林。

對於一個母親早逝而父親總是很忙碌的家庭,達芙妮很長時間以來始終以長姐與格林格拉斯未來的繼承人自居,可以想見:妹妹這句“宣言”打破了她多少計劃。

那時達芙妮試圖弄明白妹妹的想法,但她失敗了,因為阿斯托利亞自己也說不出確切的原因,又也許是唯恐直白的話語傷到她。

“我想要度過一段平靜的校園生活。”

這句話仿佛在控訴過去家庭太過喧嘩吵鬨令人厭煩,以至於格林格拉斯二小姐產生了想要寧靜的環境安度餘生似的。

達芙妮不解,也真的有些傷心,但最後還是尊重了妹妹的選擇。她沒有事無巨細地跟在妹妹身後噓寒問暖,將其如易碎品般嗬護起來,這樣的體貼更讓阿斯托利亞感動。

更十分高興達芙妮愉快地經營著自己的社交圈子,不被體弱多病的自己所拖累——哪怕她本人對帕金森小姐敬而遠之,但對方作為姐姐長期的朋友,她沒資格挑剔任何。

有時遇見潘西,雙方甚至會淡淡點個頭,對於親近的人她著實稱不上壞,這點就像德拉科.馬爾福一樣。

如果斯萊特林小團體將你劃做了“自己人”的範疇,即使他們的友誼未必見得比格蘭芬多牢固,但不觸及利益前總是絕對可靠的。

阿斯托利亞甚至分到過小馬爾福先生的糖果——從姐姐手裡——既漂亮又美味,據說是馬爾福夫人親手做的。

那天她第一次對德拉科升起豔羨之情。

在那之前,她羨慕的是格蘭芬多的韋斯萊們:他們的媽媽總會郵寄來自己織的物品,看起來就很暖和。

“利亞。”在沉默中等待許久的斯萊特林男生問:“身體還不舒服嗎?”

“沒有。”回過神的利亞搖了搖頭,她當然不會告訴對方:韋斯萊夫人很符合她對“母親”這一天職的具體想象。

“我隻是想到了……斯科皮。”她說。

“唔……”德拉科一激靈,下頜動了動:“你覺得他怎麼樣?我是說,看起來……我們把他教得還不錯,是不是?雖然他對朋友的選擇顯然有些疏漏,但隻要我們提前采取措施……”

提起對孩子的教育問題,小馬爾福先生談性大發,越來越激動,好像過兩年就能看到兒子考十二個“O”回來似的。

但其實他有些害怕利亞說他對斯科皮太不溫和了——通常母親們總是更疼愛孩子,至少在他們家裡是如此。

阿斯托利亞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醫療翼點起了許多蠟燭,達芙妮臨走前又施了一打保暖咒,後來德拉科又補了好幾個,但現在利亞還是覺得手腕上的皮膚很冷。

“我想,我不得不坦誠一些。”阿斯托利亞謹慎地組織措辭:“我恐怕並不能勝任‘母親’這一天職,也從未想過要和什麼人攜手共度一生……因為我的身體不允許。”

德拉科.馬爾福的嘴唇抿成薄薄一條直線,他的眉頭蹙得更緊,有點擔心又有點惶恐地注視著她。

“我懇請姐姐為我保密,因為不想看見同學們異樣的目光。我也告知父親替我隱瞞,隻說體質虛弱常需要靜養,入學前甚至簽署過一份無責書,避免讓教授們為我這個將死之人憂心忡忡、或大開綠燈……”

阿斯托利亞以為自己會哭出來,她甚至做好了飛快拭乾眼淚的準備,但事實上她非常平靜,哪怕她從未有機會跟任何人提起過這點:“我得了血液咒,聖芒戈說,很難活過二十歲。”

斯萊特林男生級長的臉色霎時蒼白,無力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似的。

“但、但是……”震驚之下,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們有一個孩子……那孩子——斯科皮,還記得他說過的話嗎?”

他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語調也順暢平和了許多,用種非常官方的口吻繼續道:“格林格拉斯小姐,我們並非政治聯姻,而是真心相愛的……馬爾福感激你的坦誠,也請你相信我的堅持和努力,必然是認真衡量後的抉擇。”

“我很感動。”阿斯托利亞深吸一口氣:“儘管我並不認同畫面裡的世界是我們彼此的未來,但我真的很感動。隻是我……依舊不能接受……也有些害怕。”

德拉科努力分析著她的話語,頓了頓,他側著頭凝視過來,直截了當地問:“那麼,你並不願意嫁給我?”

“我很榮幸但……是的,我不願意。”醞釀了那麼久的語句終於吐露出來,阿斯托利亞覺得自己心頭一塊沉甸甸的大石消失了。

她不覺得以馬爾福的高傲,在受到如斯冒犯下還會多做糾纏——他不惱羞成怒就算涵養頗有提升了。以其平時的作風,甚至會放點狠話找回自尊。

“我明白了。”他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由於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已不見半點笑模樣。

這瞬間讓阿斯托利亞聯想起那個成年的德拉科.馬爾福,冷淡高傲至極,尋不到少年時期的幼稚自大。

——那真的,不可能是大家的未來嗎?

“好好休息吧,三年級的小格林格拉斯。”過了會兒,他率先移過視線,利落轉過身去,聲音由近而遠:“我去找龐弗雷女士過來。”

阿斯托利亞輕輕舒了口氣,坐回到床邊上。她不知道這樣的交談是對是錯,但至少發自本心,事實上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某個世界的自己隱瞞了病情,帶給家庭莫大的傷害:得而複失,不如從未擁有。

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這一點。

*

德拉科.馬爾福回到了自己的寢室。

“談得怎麼樣?”布雷斯.紮比尼問。

既沒有擠眉弄眼,也不夠正經肅穆。

因為他拿不準該怎麼詢問一個未來的“鰥夫”,這還是對方當著幾乎全院的人“自詡”的!

“還成。”斯萊特林級長對著等人高的全身鏡抬高下巴,慢條斯理地解開了銀製的扣子:“她還太小了……才三年級,你覺得我們能聊些什麼?”

“那麼馬爾福少爺已經認定,小格林格拉斯就是您未來的妻子啦?”紮比尼坐靠在枕頭上,表露出一絲調笑的意味。

德拉科從鼻子裡哼出了個單音。

對此拖聲拖調地發表意見:“我想不出還有誰能當斯科皮的母親……雖然那孩子的交友情況不大像樣,但我總會比父親更開明些。”

紮比尼挑眉笑了起來,跟鄰床的西奧多.諾特對視一眼,然後怪裡怪氣地表達了他們對此的祝福。

而他垂眸,將情緒都掩藏進灰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