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生死無咎(十九)(1 / 1)

白骨闕。

嶙峋白骨成殿,黑壓壓的死氣讓宮殿內一片寂然,除了行走在內的骷髏,不見任何生人,死寂中隻有骨骼關節摩擦的聲音。

白羿和後問心行走其間,眼中隻剩一片茫茫的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給他們帶路的骷髏終於停了下來,道:“二位,闕主就在裡面,請。”

白羿和後問心對視一眼,踏上了那白骨壘就的台階,階邊的夜明珠散發著幽暗的藍光,將他們的臉映照得灰暗不明。

白骨闕闕主是個清瘦的女子,她長得與白羿一般模樣,隻是看上去更加穩重,她在白骨堆中,朝著白羿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白羿見過闕主。”白羿行禮。

白無收笑道:“你是我這麼多分靈中,唯一一個敢修出人身的,你竟還敢來見我?”

“屬下有幸得闕主一絲魂靈,又得人搭救點化,才僥幸修出人身,更不敢忘闕主大恩。”白羿說。

白無收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了後問心身上,道:“大師,你來又是為何?”

“在下與白姑娘一樣,有一事想請闕主幫忙。”後問心道。

白無收道:“但說無妨。”

後問心看向白羿,白羿定下心神道:“闕主,我們想請你拿出玉階髓,放望月所有被玉階髓控製的修士和靈寵自由。”

白無收驚訝地看著他們:“是你們瘋了還是我在做夢?”

這簡直比讓她白日飛升還要荒唐。

“闕主,如果這樣做能讓你也重獲自由呢?”白羿問。

白無收雲淡風輕地笑了:“我如何不自由?”

“闕主若覺得自由,為何要放出萬千分靈分散到望月各處,從不離開白骨闕半步?就算那些分靈出了這白骨殿,也隻能紮根在櫃台之後,永遠無法移動。”白羿緊緊盯著她,“闕主,我是你的分靈,尚能多一分自由,我明白那是什麼感覺。”

白無收臉上的笑容變淡,大殿中掀起了一陣陰風,後問心低念佛號,憑空生出了一道屏障,擋住了她的驅趕。

白羿在陰風中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道:“若闕主答應,白羿甘願獻出這具身體與魂魄,讓您自由行走於世間。”

白無收垂眸看著她,良久才道:“你可知身為分靈,多大的機緣才能得到人身?你吃了這麼多苦,現在卻要將這具身體拱手讓人?”

“我本就是闕主的分靈,倘若我對自由的渴望有一分,那闕主便有十分。”白羿目光堅定道,“倘若我對望月的厭惡有十分,那闕主便是千萬分,我從修出人身時便知道了自己最後的選擇,您一直以來等待的就是這一天。”

白無收歎了口氣:“你若想離開,我不會攔你。”

白羿卻搖了搖頭,在呼號的陰風和沉沉的死氣中,一步一步踏上了白骨台階,走到了白無收面前,俯身下來,與她額頭相貼。

“我不會消亡,我本就是你的萬千分靈之一,最後也會變成你的一

部分。”她笑著望進白無收的眼睛裡,“闕主,以後有機會的話,帶我去看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話音未完,一陣柔和的白光閃過,端坐在骨堆中的白無收緩緩消散,白羿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空茫,而後恢複了神采。

她轉過身來,望向後問心。

後問心不太確定地看著她,問道:“白闕主?”

站在骨堆中的人對後問心笑了笑,流下眼淚來,她又哭又笑,還帶著幾分茫然和不解:“她說,讓我自己去看。”

是白羿。

“阿彌陀佛。”後問心慨然一歎。

在她背後,數不清的白骨闕闕主的分靈全都彙聚在一起,和白無收一樣,緩緩地凝聚進了她的身體,白羿的修為飛漲,竟一躍到了大羅境,而未有任何雷劫。

白羿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凝聚出的骨劍,抬手接住。

“千年前,我曾有一主,他拚死救下我的本體劍身後,我們便失散再也未見,我被望月控製多年,已經記不起他是誰,我為此耿耿於懷多年……但見到你後,我卻意識到他自始至終也隻是想讓我活下去而已,他是誰已經不再重要了。”

“白羿,以後為自己而活吧。”

白無收的聲音消失不見,骨殿重新歸於寂靜。

白羿拿著骨劍,看向後問心。

“一念破執障,一念成無我。”後問心雙手合十,對她行了個佛禮,“白施主,恭喜突破。”

寂寂千年,分靈數萬,從白羿拔地而出自成人身時,白無收就已經自由了。

白羿恍惚間明白過來,微微頷首:“我們去煙雨台。”

與此同時,望月大陸十樓各部附近。

被分散開的每一重境中都充斥著茫茫白霧,這霧氣中有靈氣也有濁氣,與天地之氣渾然一體,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白霧的本體,大大小小的飛舟穿過水脈,從境中緩緩飛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最近的匿息陣法中,長劍直指望月十樓。

林飛白和扈驚塵看見了平澤的飛舟,交換過暗號之後,帶著他們直奔死樓而去。

第一聲廝殺總是無聲無息,劍光閃過,血灑滿了白衣。

倘若從高空俯瞰,便能看見以煙雨台為中心的十樓附近忽然出現了數不清的修士,他們如同不計其數的螞蟻,慢慢地開始蠶食離自己最近的龐然大物,從未體驗過的濃鬱靈氣,數不清的雄厚靈脈,隨處看見的上古神殿,數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寶物和資源……這一切都讓平澤修士精神大振。

資源越多,靈力越豐厚,便意味著離飛升越近,如此大的誘惑在前,沒有修士願意打道回府,畢竟平澤已經萬年都沒有修士成功飛升了。

平澤修士打了個出其不意,待消息傳到煙雨台,十樓中已經有半數陸續陷落。

煙雨台。

“陰陽、乾坤、生死六樓已經全都被平澤修士占領,我們正在查他們是如何破開界鄉進來的。”聶老道,“此事與江顧脫不了乾係。”

“這幾樓的樓主,溫自

衡早已隕落,鄔和致不知所蹤,昨日閻淮安和謝成蓮的魂燈也已經滅了,至於剩下的幾樓,宋時峻的順逆樓裡全都是些老弱婦孺,虛實樓那群隻知道研究陣法的呆子更不用指望……平澤明顯有備而來。”火閣閣主火熾道,“我們再不動手,平澤這群人就要蹬鼻子上臉了。”

木閣閣主木保卻道:“雷、風、土三閣閣主和大部分修士都隨台主去了沉曜,金閣因為五年前的叛亂至今人數稀少,天地閣更不必說,小公子現在都還沒有蹤跡,就剩下的水、木、火三閣,同這麼多平澤修士對上,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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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澤修士不足為據。”蕭清凡道,“他們資質平平,修為也平平,我們人數雖少,殺了他們不成問題。”

他眼底帶著傲慢和冷漠道:“我早就同父親說過,平澤這些人不除,遲早會弑主。”

金恨蝶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偶爾才插一句嘴:“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她話音剛落,高座上的蕭澹分神緩緩睜開了眼睛,眾人齊齊行禮。

“台主……”蕭清凡正想說話,誰知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人竟然站了起來。

在場的眾人頓時色變,面面相覷。

蕭澹負手在身後,不急不緩地走下了台階,他們趕忙跟上,皆神色驚異,不敢多言。

“台主,我們這是要?”聶老試探地開口問道。

“客人都到家門口了,自然要出門迎接。”

“免得失了禮數。”

蕭澹面前厚重的殿門緩緩打開,遠處蒼茫的霧氣和霧氣後若隱若現的人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

煙雨台偏殿。

淡淡的霧氣縈繞在江顧身邊,衛風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師父,十重境裡的修士都被傳送出來了。”

“元神可歸攏了?”江顧問。

衛風點頭,頓了頓才道:“隻是之前的木偶軀殼被劈壞了,師父,你再給我一個吧。”

江顧卻道:“你用我的身體。”

衛風愣住:“啊?”

這實在不能夠怪衛風驚訝,他現在能隨意進出江顧的識海,若是再用了江顧的軀殼,那他就等於隨時都能奪舍江顧,徹底霸占他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覺地代替他,這種做法莫說是江顧,就算是衛風都覺得不夠穩妥。

哪怕以他現在的修為已經可以不過分依賴身體。

“分隔過後的元神太過鬆散,在木偶中恢複得太慢。”江顧耐著性子解釋道,“隻要你的元神不滅,這具軀體便消散不了。”

衛風隱隱覺得不對,疑惑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讓我代替你的身份?”

“沒錯。”江顧感受著胸腔中屬於衛風的那顆心臟,聲音平靜道,“蕭澹心思縝密,我們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衛風不讚同:“不行,你將身體給我了,那你怎——”

他話未說完,聲音便被開門聲打斷。

宋時峻站在門口,對江顧微微一笑:“江道友,台主請你出殿。”

江顧看向他。

宋時峻攏著袖子,側身讓開了路。

“看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