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9 章 生死無咎(六)(1 / 1)

通音符的紅光緩緩熄滅。

烏拓變成了人形,小孩兒堪堪到衛風的腰,他蹲在欄杆上,火紅的小辮子被風吹得揚起,手中的靈力球被他順手塞進了衛風的儲物袋裡。

“等你想看的時候再看吧。”他老氣橫秋地歎道:“彆到時候想看又找不到後悔。”

衛風笑了一聲,抬手掐住他軟乎乎的腮幫子,“說得好像你很懂一樣。”

“反正我想起江顧來總是有點難過。”烏拓拍開他的手,有些沮喪地垂下腦袋,“你見過玄之衍了嗎?”

衛風笑意微斂,不知道怎麼開口。

烏拓見狀有些急道:“他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放心,還活著。”衛風失笑,“你這麼關心他怎麼不早問?”

烏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本來就很麻煩你們了,我再問怕惹你心煩。”

“不麻煩,我們本來也打算去生死樓。”衛風拍了拍他的小腦袋,“順路的事情。”

烏拓笑了笑,有些緊張道:“那之衍他……傷得厲害嗎?”

衛風捏住他因為緊張冒出來的兩隻毛茸茸的貓耳朵,“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因為他這句話,烏拓提心吊膽了許久。

直到他在第三層密牢裡看見了玄之衍——

那張俊雅溫和的臉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一半覆滿了獸皮一半白骨嶙峋,丹元也變得殘破不堪,雙腿的腿骨被抽走,隻剩下……烏拓愣在了原地。

“是他嗎?”和衛風一起進來探路的姚立開口問道。

這實在不怪他,從第一層下來,所見所聞皆是慘不忍睹,真比較起來,面前的玄之衍還算有些人樣在。

“是。”衛風沉聲應道,將自己還在不停潰散的分神融合回了本體。

“之衍!”烏拓衝上去撲到了玄之衍身上,將人直接撞到了牆上。

玄之衍後背吃痛,卻還是伸手將他抱住,烏拓聞著他身上屍體腐臭的氣息,終於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我沒事。”玄之衍溫柔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結果烏拓哭得更厲害了,劇烈的心神震蕩下,尾巴和貓耳朵都哭了出來。

衛風乾脆利落地往他身上貼了張安魂符,烏拓哭聲漸歇,最後化作了隻巴掌大的紅色小奶貓,安靜地趴在了玄之衍懷裡睡了過去,卻還是在下意識地抽噎。

“多謝。”玄之衍動作輕緩又熟練地將它揣進了懷裡,還不忘將它耷拉出來的小尾巴塞進去。

“我和師父要了幾張速行符。”衛風蹲下來,將手中的符紙貼在了玄之衍的雙膝上,“兩張符紙可以維持十二個時辰,剩下的你拿好,待我們出了生死樓,我幫你重塑腿骨。”

玄之衍知道他口中的師父是江顧,神情複雜道:“不必如此麻煩。”

衛風看了一眼他懷裡的烏拓,“烏拓之前也是江顧的靈寵,你若真的如此介意,那就把它還回來。”

玄之

衍愣了一下,旋即下意識地抱緊了烏拓,眼神帶上了幾分戒備,“它早與江顧解了主仆契。”

衛風哼笑了一聲:是,它不僅早就和江顧解除了主仆契,在我和他解除主仆契之前,有人還在它的丹田裡動了手腳,若非它自己催動,我根本聯係不上它,而且主仆契裡還設置了許多反向的契約來保它性命,就算我真死了也能讓它多活段時間,害得我解契時費了許多功夫,你知道是誰動的手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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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之衍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轉頭看向了一旁,語氣生硬道:“不知道。”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才是他和玄之衍第一次正式地面對面交流,沒有一方失憶,也不存在任何虛與委蛇,那些隱藏在深處的矛盾被毫不留情地挑明,他們有了各自更加在乎的人和事,卻依舊記掛著彼此的安危,他們可以沒有任何猶豫地去救對方,卻再也回不到之前親密無間的時候。

他們做不回朋友,卻還能有機會並肩作戰,對衛風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忽然明白了江顧為什麼偏要留江林一命——那大概是對少年時候的自己保留的最後一絲仁慈。

“不知道就算了,江顧偏心,我對它也不怎麼負責,起碼現在能有人真心愛護它,總比待在我們身邊來得好。”衛風起身,朝他伸出了一隻手,“走吧,我們闖完這十八層地獄,還得抓緊時間去救曲豐羽。”

玄之衍沒有再問為什麼,他盯著衛風朝自己伸出來的那隻手,就像許多年前那樣,緊緊抓住後借力站了起來。

“走這邊。”衛風帶著他們繞到了第三層的生門前。

姚立在給江向雲傳送定位符,忽然目光一凜,“有人來了。”

衛風立馬結起了隱匿陣,姚立見狀也立馬躲了進去,畢竟衛風的隱匿陣法深得江顧真傳,隱匿氣息效果奇佳,這一路上姚立已經見識到了這陣法的厲害之處,對衛風也勉強有些改觀——畢竟在他印象裡,衛風是個除了躲在江顧身後哭就是被江顧抽得哭爹喊娘的廢物草包一個,比當年混日子的江向雲有過之無不及。

沒想到離了江顧竟也說得過去。

衛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否則非得吃人充饑,這會兒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來人身上,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大,穿了身黑衣,五官銳利深邃,脖子上卻纏著條色彩斑斕的蛇,伏在他肩頭嘶嘶地吐著信子。

“謝池春?”旁邊的姚立出聲。

“你認識他?”衛風道。

姚立點了點頭,“之前在試煉之境一重境考核賽時見過,此人排名第十,手段毒辣陰險,他那條靈寵當時吃了不少修士,十分出名……他怎麼會來生死樓?”

“他是生死樓副樓主謝成蓮的弟弟。”很快就有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公子。”姚立本能地轉身行禮,被江向雲一把托住了胳膊。

衛風對他隨意進入自己的隱匿陣很不爽,尤其是看到他身後跟著的蕭清焰陸離雨和金盈袖幾人。

“望月雖然名義上有十樓八閣煙雨台,但本質上和平澤沒什麼

區彆,都是以家族為中心抱團分權。”江向雲道:“煙雨台被蕭澹為首的蕭家掌控,八閣是他們培養出來用以消耗的死士,十樓則被謝、宋、閻等幾大家族掌控著,八閣是他們往上爬的通道,蕭澹也想利用八閣將十樓的權力收回來,天地閣閣主楚觀山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一開始站在蕭澹這邊對付十樓,後來又倒戈策劃了五年前的八閣叛亂,所以蕭澹不再留他……望月十樓八閣一台的製度剛開始還好,但時間一久,親族抱團黨同伐異,現在望月本身就已經出了問題。”

“倘若我們拋出個由頭,十樓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時機,所以諸位大膽行事無妨。”他終於說出了最重要的定心丸,“界鄉一開,望月必亂。”

陸離雨靠著牆笑吟吟道:“江大公子放心,我們既然跟著你來了,便絕對不會中途反悔,何況還有焚台殿的人在生死樓外接應。”

江向雲看了他一眼,卻將目光落在了衛風身上,笑眯眯道:“沒什麼,我隻是看見謝池春,忽然想起來七弟對我說的這些話。”

衛風挑了挑眉,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畢竟他已經救到了玄之衍,倘若現在帶著人甩手走了,江向雲也奈何不了他,畢竟在外人眼裡,他在望月待了五年,對江顧的忠心程度有待商榷。

“放心,陸離雨還活著,我怎麼會先走呢?”衛風皮笑肉不笑道。

陸離雨嘿了一聲,緊接著就被江向雲一張黃符堵住了嘴。

“跟上他。”衛風看著謝池春快要消失的背影,“謝成蓮習慣在第十八層,有謝池春帶路我們就不用費勁開生門,等到了第十七層就抓了他扔進靈寵袋,再和謝成蓮談條件。”

江向雲笑道:“果然是江顧教出來的好徒弟,我還以為你要吃了他。”

“我不喜歡吃蛇。”衛風涼涼地掃了陸離雨一眼,對江向雲扯出了個森冷的笑,“不像人,臟點也能咽下去。”

他的敵意太過強烈,身後的鬼紋如同謝池春頸間的長蛇,蜿蜒纏繞在他的背後,滿身殺意絲毫不加收斂,黑色的霧氣仿若從地面蒸騰而起,逐漸遮擋住了眾人的視線。

姚立和陸離雨幾乎立刻就擺出了戒備的姿態,旁邊的金盈袖也不再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雷九三和吳義對視一眼,退後了兩步,扈驚塵想起了之前被衛風生吞的遭遇,頭皮頓時一陣發麻,蕭清焰欲言又止,卻見江向雲往前走了一步。

江向雲唇邊的笑意逐漸變淡,他看著面前滿身戾氣的衛風,“侄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風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聲音卻冰冷陰森,“既然我答應江顧幫你們拿十八籠,就會說到做到,少在這裡試探我,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江向雲緩緩眯起了眼睛。

漫天黑霧席卷而過,在眾人戒備的前提之下,卻還是中了招,被那黑霧裹挾著沒入了鋪天蓋地的鬼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