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試煉之境(七)(1 / 1)

元神和軀體分開時間第一次這麼長,江顧耗費了整整五天才將二者徹底融合好,謹慎起見,他特意用墨玉鐲將元神籠罩起來,沒有泄露出雷劫時的氣息。

如果他之前的猜測正確,那“玉階”這個身份極有可能就是通過元神來判斷,煙雨台一旦確定他是玉階,迎接他的將是無窮無儘的麻煩。

這幾天黑袍人一直安靜地待在房間的角落裡,他存在感很低,但又確保江顧時刻不會離開他的視線。

江顧並沒有完全的把握對方是衛風——煙雨台手段頗多,就算幫他擋了雷劫,又有種種跡象佐證,他也做不到完全信任。

倘若不是衛風,那必定是煙雨台放出來試探迷惑他的東西,退一步講,就算對方真的是衛風,那他的元神出現在淬神境中,如此費儘心力接近他,究竟有幾分受到煙雨台指使尚未可知……前幾日的試探也很難作為依據。

他頭腦清醒地這般分析著,但看到對方殘破不堪的元神時,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憤怒,然而這憤怒中又夾雜著本能地戒備和冷靜,與當初在拍賣場時截然不同。

修為難測,目的不明,甚至頗有幾分心思,同之前他從拍賣場帶回來的衛風大相徑庭——在界鄉內行差踏錯一步都會萬劫不複,而這個人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醒了?”角落裡的衛風忽然出聲。

江顧收起周身法陣,抬眼看向他,“你元神的傷勢如何?”

“不好也不壞。”衛風撐著膝蓋從地上站起來,擰了擰有些發僵的脖子,“被破壞的時間太長,一時半刻沒那麼快見效。”

“那便隨我一同去練功池取悲問火。”江顧起身從他面前走過。

衛風摸不準他的意思,但也不需要摸準,他披上那身黑袍跟在江顧身後出了門,陰陽城內不止他們這一批入境試煉的修士,還有許多批闖到不同境的修士,是以陰陽城內十分熱鬨。

練功池也是同樣根據靈根的不同屬性劃分,江顧自然是進了金部的練功池,池中升騰著縹緲的煙霧,不同的池子分明彆類地標明的功效,有治療元神、療愈外傷、淬煉筋骨、拓寬經脈、提升感知……各式各樣不一而足,而根據不同的功效,收取的費用也不一樣。

江顧掃過大廳中那明碼標價的公告欄,選了淬煉筋骨的池子。

衛風跟在他身後微微詫異,“你的筋骨強悍非常,還需淬煉?”

江顧淡定道:“靈石不夠。”

“……”衛風被噎了一下,想起分神的記憶,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走在前面的江顧卻猝不及防轉過身來,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衛風的手僵在半空,而後又若無其事地放下,“怎麼了?”

江顧淡淡收回了目光,轉身朝著預定好的練功池裡走去。

淬煉筋骨屬於煉體的一部分,需要軀體毫無阻隔地接觸池水,身上的法衣反倒成了束縛,衛風站在池邊,繚繞的霧氣從他眼前飄過,岸邊多了套整齊的白色法衣,而江顧已

經沒入了水中,靠在練功池的石壁上,神情冷淡地同他對上了目光。

衛風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視線不去下移,但眼睛卻不受自己控製,他見過很多次江顧不穿衣服的樣子,但大多時候都是極其慘烈的傷軀,而江顧對爛肉白骨早已習慣,彼時衛風年紀尚小,除了心疼便是無措,哪裡還有餘力分出彆的心思起邪念。

然而眼前的江顧是少見的完整,他那張臉生得俊美驚人,身材也是極好,寬肩窄腰,身上的肌肉既不過分薄削也不過分誇張,完美到恰到好處,腹肌在水下若隱若現,他雙臂展開搭在岸邊,肩頸線條流暢有力,霧氣在他鎖骨上凝聚成了水滴,滑落到了池水中。

滴答。

泛起了圈圈漣漪。

衛風用力地吞咽了一下,舌頭狠狠抵住上顎,強迫自己將目光從江顧身上扯下來,哪怕他曾無數次幻想在這具身體上留下斑駁紅痕,一寸寸從鼻尖吻到腳腕,聽見江顧在情|動時喘息,看見江顧在愛|欲裡迷亂——然而終歸是幻想。

就連唯一一次的神交,江顧都全程克製冷靜,主導著一切,未曾有過半分失態。

江顧看向他的目光帶著冷淡的審視,他壓下眼底的熾熱和欲念,垂下眼睛任由他打量。

“悲問火被鎮壓在練功池的池底,連通著所有的池子,但每個練功池池底都有煙雨台設置的封印,便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突破不了。”衛風沉聲道:“但我可以帶你進去。”

“為何?”江顧隔著水汽看著他,淬煉筋骨帶來的疼痛讓他又清醒了幾分。

“我有一塊元神被鎮壓在下面,為悲問火提供養料。”他說得輕描淡寫,“我改換形態,在不觸動陣法的情況下輕而易舉。”

“你想讓我幫你取出那塊元神。”江顧眯起眼睛道:“為何你不自己取?”

“我沒有軀體,附在其他人的軀殼上也不行。”衛風頓了頓,“而且真要帶其他人進去我不放心。”

“你信我?”江顧語氣微沉。

“不信。”衛風在自己想再去看他時,僵硬著彆開了頭,“但是我對你有用,悲問火帶著我的元神你便不能用,你現在排名太靠後,拿不到悲問火就會被淘汰。”

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

“那便走吧。”

寬大的白色法衣掃過霧氣,重新回到了江顧身上,淬煉筋骨後洇出的血跡星星點點出現在了白衣上,又被靈力滌蕩了個乾淨。

衛風定下心神,縱身躍入了那練功池中,在水中精準無誤地抓住了江顧的手,在對方震開他之前開口道:“抓緊我,屏息。”

一股冰涼潮濕的霧氣在水流中化散而開,把江顧整個人都包裹在內,隻是中間隔著層薄薄的靈力罩,隨著他們潛入池底,周圍的環境變得越來越黑,空氣也愈發稀薄。

“池底很深,需要小半個時辰。”衛風的聲音貼著他耳朵響起,“我們已經進入了法陣,不要動用任何靈力。”

江顧依言,收起了所有靈力。

周圍

寂靜了片刻,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就不怕我騙你?”

沒必要。”江顧的聲音在水中聽起來有些失真,“你的元神殘缺不全,吞了我的元神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衛風笑了一聲:“說不定我想同你神交呢?”

這話若是放在素不相識的兩個修士間,那便是活脫脫地在耍流氓,可即便江顧對衛風的身份隱約明了,這也是赤|裸裸的冒犯。

哪怕他們已經神交過一次。

江顧並不喜歡回憶往事,但之前神交帶來的感官刺激太過強烈,以至於他不可避免地回想了起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衛風在水中是霧氣的形態,他正以一個江顧察覺不到的姿勢,親昵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看來你同彆人神交過?滋味如何?”

江顧眸光微冷,衛風又換了個姿勢,從背後將人抱在懷裡,貼著他另一隻耳朵,語氣沉沉道:“是我冒犯了,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對方是怎麼說服你的。”

他語氣有些惡劣,帶著壓不住的嫉妒和扭曲的快意,“是跟那團小元神的主人麼?你這麼寶貝它,估計也舍不得讓它的主人進這陰陽樓受苦,還真是讓人羨慕。”

“你喜歡他什麼?喜歡他蠢而不自知,還是喜歡他單純沒有壞心思?不管受了多少苦都對你死心塌地?”衛風嗤笑,“不過人都是會變的,說不定他隻是在裝模作樣地騙你,背地裡早就詛咒了你無數次,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要是你知道他這樣,還會喜歡他嗎?”

前面依舊是看不到儘頭的黑暗,江顧聽著耳邊的水流聲,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但周身的氣壓驟然變低。

千算萬算,他還是棋差一招,沒算到衛風也會有分神。

他封住了分神的記憶,卻沒有封住本體的,顯然這廝對神交一事記得清清楚楚,並且耿耿於懷。

而且眼前這畜生的性格簡直……亂七八糟。

“肯定不會喜歡。”衛風像是在替他回答,又像在自言自語,“怕是同他神交都會覺得惡心。”

“不過沒關係,世上你情我願的事情少之又少,大多都難遂心意……”他低笑出聲,包裹著江顧的霧氣化出了朦朧的人形,從背後攀上了江顧的肩頸,親昵地將人抱進了懷裡,“自然是誰強誰說了算。”

察覺到阻隔在兩人間的靈力罩消失,江顧不虞地皺起眉,剛要動手,趴在他肩上的衛風就笑道:“動用靈力可就功虧一簣了,你不想要悲問火了嗎?”

他偏頭含住了江顧柔軟的耳垂,一隻胳膊圈攬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指向了遠處的一點火光,聲音含糊不清道:“就在那裡。”

耳垂的軟肉被牙齒咬住碾磨,詭異的酥麻感讓江顧眉頭擰得死緊,在衛風試圖將手摸進他前襟時,他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扣住了衛風的手腕,“適可而止。”

衛風詫異挑眉,抱著他笑得渾身打顫,“你就這麼想要悲問火?”

若放在以前,江顧怕是拚上不要神器早就翻了臉,居然能忍到現在,衛風都懷疑這是個假的江顧了。

他沒有運功,隻是純靠力道和江顧博弈,想掙開他的手,但江顧力道卻並不比他小,木偶骨頭斷裂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可聞。

濁氣透過江顧的五指,緩緩滲進了衛風的皮肉之中,刺入了他本就破敗不堪的元神,衛風心中一驚,倉促之下險險護住了與本體的聯係,倘若再遲半息,這些濁氣怕會直接滲入他縫合元神的絲線,悄無聲息地將他絞殺。

不能用靈力便操控濁氣,衛風險些著了他的道,眼底閃過一抹惱意。

江顧轉過頭,目光平靜地望著他,“鬨夠了就去取火。”

衛風死死盯著他被自己咬得泛紅的耳垂,上面還留著深刻的齒痕,他使勁舔了舔剛才咬著江顧的那顆犬齒,不退反進,任由那些濁氣肆虐進元神,啞聲道:“鬨不夠,又不是沒被絞殺過。”

他說的是上一次在淬神境被江顧“殺”了的事情,活像塊混不吝的滾刀肉,“你先將我的那塊元神取出來,否則一切免談。”

江顧生生被他氣笑了,壓著心底的煩躁道:“那塊元神在何處?”

衛風拽著他遊向了那點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