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已經幾年沒有安穩睡上一覺,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抱著江顧的元神醒來時,眼前是蓊蓊鬱鬱的古木林,耳邊是靈泉流動的水聲,靈力化作的微風徐徐吹過,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些恍惚。
舒服得簡直像在做夢。
但很快他就被拽回了現實,他有條鬼紋一直悄無聲息地纏覆在江顧的耳後,現在他卻聞到了江顧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師父受傷了。
衛風頓時急了眼,他想要化成霧氣衝出靈境,結果卻沒能成功,原本被他美滋滋抱在懷中的那縷元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化作了無數條紅絲,連接住了他頸間的那條離火繩,將他的元神籠罩其中,包裹得密不透風,而紅絲另一端的落點,則是他元神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江顧烙上的印記,之前江顧的在他元神上留的印記早已被抹掉,這個顯然是新鮮的,隻是位置和從前那個一模一樣……
他現在彆說是化作霧氣,便是想化出神鳶鮫和鬼面白目的原形都沒有辦法,他可以選擇硬碰硬,但必定會傷到江顧,給他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硬來。
“師父?”衛風有些茫然地喊了江顧一聲,卻沒能得到回應。
他不死心,帶著那些如同天羅地網的紅線從靈泉中爬了出來,結果就聽見了清脆的鎖鏈碰撞聲。
他低頭,目光從愕然化作了呆滯。
之前鐐銬早就被他隱藏了起來,但現在他的腳踝上被緊緊扣上了條新的銀色鎖鏈,這條鎖鏈很細,甚至稱得上精致,另一端深深地沒入靈泉底,他用力地扯了兩下,卻根本無法扯動,隻攪亂了一池的泉水。
衛風頓時有些慌,他撈起那條長長的銀鏈就咬,但連天階極品法寶都能咬斷的獠牙,硬是沒能在這鏈子上留下點牙印。
師父從哪裡得來的如此堅硬的鎖鏈?
他竟然咬不動?
為什麼要用離火繩和這鏈子將他鎖起來?
是因為他吃的法寶太多了嗎?
還是師父發現了什麼?
“師父!師父!!”衛風有些暴躁地使勁扯著脖子上的離火繩和腳腕上的鎖鏈,一邊扯著嗓子喊江顧,“師父!!!”
他脾氣急,發現自己被拴起來之後就拚命地掙紮,像是記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眼看就要用離火繩生生把自己給勒死,江顧才終於在他面前現身。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衛風看著眼前的江顧一呆。
那張冷峻的臉上濺滿了血,望月劍被他反手挽在身後,雪白的衣裳被染得殷紅,根本數不清上面有多少猙獰的傷口,而他的眼神卻冷靜到極點,淡淡地看向衛風,“餓了?”
衛風還沒來得及搖頭,他便拿出了儲物袋,嘩啦一下全都倒了出來。
滿滿當當的高階和天階法寶,其間還有各式各樣的丹藥和一堆上品靈石,險些將衛風埋進去。
“先湊合吃些,不夠為師再給你找。”江顧說完便要走。
衛風慌亂中一把抓住了他染血的手,“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不對,你去哪裡了?進陰陽樓了?我睡了多久?”
“……”江顧被問得有些煩,隻選擇了最後一個問題作答,“你睡了二十三天零三個時辰。”
衛風愕然,“我怎麼會睡這麼久?”
就算江顧在身邊格外安心,按理說他也不應該睡這麼長時間,而且看江顧這副模樣顯然是跟人鬥法造成的。
“我封了靈境,你感知不到外面的一切。”江顧說得輕描淡寫,“吃完繼續睡。”
“等等!”衛風將他的手攥得更緊了,“師父,這離火繩和鏈子是怎麼回事?”
江顧垂眸瞥了一眼他滿身昳麗的紅線和腳腕上的銀色鎖鏈,面無表情道:“不好看麼?”
衛風結結實實噎了一下,“但是師父,我——”
他話未說完,江顧就掀起眼皮冷冷淡淡地看過來。“不喜歡?”
衛風衣衫鬆垮地坐在地上,脖頸鎖骨手腕腳腕上全都是方才掙紮過後留下來的紅痕,他悶聲點頭,“不喜歡。”
“不喜歡也戴著。”江顧抬手抹掉了他臉頰上的水痕。
“我不要!”衛風有些憤怒地抓住他的手腕,“為什麼要這樣?”
他最厭惡被束縛,師父他明明知道!
“因為你不聽話。”江顧冷淡道:“那鐐銬上有三葉竹。”
衛風眼底有瞬間的慌亂。
“他安排你進拍賣場,隻是為了讓你拿到墨玉鐲?還是要你將我一並帶回去?”江顧忽然俯身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腳踝,微涼的掌心帶著潮濕的霧氣裹住了那銀白色的圓環,“你現在的主人是誰?”
衛風下頜緊繃,卻死活張不開嘴。
“鐐銬對你有禁製。”江顧這話說得篤定,攥著衛風腳踝的手有些不受控製地用力,“既然都是當靈寵,不如給我當,起碼能吃飽。”
衛風瞬間紅了眼眶,鬆開他的手開始拚命地扯身上的紅線和鏈子,鬼紋叫囂著外湧又被江顧設置的陣法硬生生壓製了回去,他穿得原本是江顧的衣裳,很快白色的外袍便被血跡染紅。
江顧神色發冷,伸手按住他的後頸,“衛風。”
衛風一口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眼淚一顆一顆地砸了下來。
江顧絲毫不介意他咬自己,“這銀鏈能暫時隱藏你的氣息,另一端連著靈境,你若想出去,將靈境收起來帶在身上便是。”
正發狠的青年呆滯了一瞬,他抓著江顧的胳膊緩緩抬起頭來,嘴角還沾染著血,聲音嘶啞道:“你騙我?”
“我從不養這般醜的靈寵。”江顧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嘴角。
衛風吸了吸鼻子,低頭看向元神上的離火繩。
江顧卻裝作沒看見,起身便要走,衛風趕忙抱住他的胳膊,“師父!”
“你睡夢中總是在哭,不攏住元神會哭散。”江顧聲音冷淡地盯著他,“你以為是什麼?”
衛風那張俊臉瞬
間漲得通紅,“……沒什麼。”
“安心養傷。”江顧口吻嚴肅。
衛風隻能乾巴巴地點頭,“師父,那些事情我會想辦法告訴你的。”
江顧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離開靈境時腳步絲毫未頓。
知道確定人離開,衛風才倏然鬆了口氣,塌下肩膀坐在了靈泉旁,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腳腕上的鏈子和脖子上的紅繩。
不舒服。
幾年不見,師父竟然也會開玩笑嚇唬人了。方才江顧那眼神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真的被當成畜生栓起來了……
衛風一口一個法寶,充沛的靈力讓他滿意地眯起了眼睛。
無論如何,他都一定會保護好江顧。
誰都彆想搶走他的師父。
——
江顧從來不開玩笑。
不管是進階後的離火紅線還是那條天階的靈寵認主銀鏈,都是他特意給衛風準備的,雖然暫時並沒有困縛之效,但隨著時間變長,慢慢的這兩樣東西就會融進衛風的骨血與元神中,渾然一體,神不知鬼不覺。
衛風當然可以選擇現在便扯破逃出靈境,以他的修為未必不能,但江顧卻篤定他不會,無論是什麼原因,衛風現在都會選擇待在他身邊,這就是他的可乘之機。
不過是多說幾句話逗人玩了一番。
隻是心情沒有絲毫改善——江顧看著面前的高階靈獸,沒有用赤雪劍,而是直接選擇了陣法絞殺,血肉橫飛中,還是比用劍慢了幾分。
他這近一個月來輾轉倒海城與合灌城,不停歇地接城內的任務單,有殺靈獸取丹,有采集草藥,有尋仇報複,也有進秘境給人收屍……這些任務各式各樣,除了能拿到報酬之外,更是他快速了解望月大陸的渠道。
完成了任務單上的數量,他將元丹全都扔進了儲物袋中,垂眸看見了手腕上方才被衛風咬出來的傷口。
這小畜生果然不管是原形還是人形都喜歡動嘴——江顧目光一頓,衛風的涎液能療傷,還能……催|情。
平心而論,他修習無情道多年,自然不會被這些東西影響道心,不過是動用靈力化解時間長短的問題,但衛風這涎液似乎有些特殊,之前被衛風接連咬了兩口都遲遲無法化解,全都被他粗暴地壓製了下去,這次也不例外。
他遊刃有餘地準備將體內的燥熱壓製下去,豈料平息片刻後,從前那些被他強行壓製下去的各式毒與香忽地洶湧而至,燥熱從經脈中席卷而過,險些讓他沒能穩住身形。
“師父!”一陣濃鬱的霧氣自他袖中升騰而出,緊接著衛風便拖著條鏈子現了身形,他神情緊張地扶住了江顧的胳膊,“師父,你沒事吧?”
江顧眉峰下壓,竭力讓自己保持清明,沉聲道:“你這涎液的催|情之效都是如何解的?”
“啊?”衛風陡然漲紅了臉,磕巴道:“他、他們大多都養了爐鼎,或者和道侶雙修,再、再不濟用臠寵幻境……什麼的。”
“你——”江顧眸色一厲。
“我、我沒有!師父我對天道發誓,我絕對沒有碰過任何人!”衛風急忙自證清白,“我頂多就是給他們療傷時在、在旁邊看著。”
這回倒是沒有雷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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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顧顯然不是要問這個,他壓著火氣道:“你故意的?”
“我人形的時候沒咬過人,我也是剛想起來……”衛風委屈道:“隻是沒成想人形時的涎液效用如此之大。”
江顧走時解了靈境的封印,他方才一察覺到江顧不對便匆匆跑了出來,結果還要被江顧懷疑,冤枉得要命,“師父,我對天道發誓——”
“閉嘴,滾回去。”江顧額頭青筋直跳。
衛風被罵得有點懵,但他還是抓住江顧的手,目光堅定純澈地給他提建議,“師父,要不我給你造個幻境,你以靈力輔以陣法自己紓解——唔!”
他話未說完,猝不及防被江顧拽住前襟被迫低下頭來,兩個人挨得極近,鼻尖相抵呼吸交纏,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差一點就能親上。
“張嘴。”江顧冷聲道。
熟悉又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衛風先是渾身一僵,而後就被巨大的驚喜湮沒,他一把扣住了江顧的後頸,另一隻手死死抵住江顧的後腰,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蠻橫粗暴地長驅直入,在唇齒間貪戀地汲取著那股讓他日思夜想的氣息。
儘管直覺這件事情不對,但衛風還是不受控製地興奮起來,他幾乎以撲上去地姿勢將懷中的人抵在了樹上,膝蓋強硬地彆進了江顧的雙|腿|間,體內的燥熱幾乎要衝破血管,他竭力隱藏著聲音中興奮的戰栗,趁著喘息的間隙撒嬌討好,“師父……其實我、我也可以幫你……”
話音未落,頸間倏然一緊,無形的力道迫使他仰起了頭,看清了江顧的臉。
那張臉清冷淡漠,哪有絲毫情動的模樣,即便比他稍矮,卻仍舊帶著居高臨下地倨傲和輕蔑,他臉色漆黑,咬牙罵道:“混賬東西,你腦子裡裝的全是法器渣麼?”
他隻是想將體內常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情毒和舊香連帶著那涎液的情效一並凝聚成氣直接渡給衛風,讓他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結果這蠢貨完全領會錯了意思。
那張有些紅潤的唇開開合合,衛風盯著他唇角被自己咬出來的傷痕,那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咽了咽唾沫,湊上去輕輕舔走了江顧嘴角的血跡。
江顧愣住,臉色瞬間又黑了幾分。
衛風無辜又乖巧地衝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