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建的洞府鋪滿了大理石,跪在上面硌得膝蓋生疼,風從大殿門口灌進來吹得人透心涼,雖然江顧說他想明白就能起來,但衛風不敢擅作主張,忍著疼一直跪到了第二天清晨。
江顧從房中出來時,便見衛風還挺著腰背筆直跪在原地,大概是聽見了腳步聲,他急忙抬起頭來,熬得通紅的眼睛小心翼翼又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聲音沙啞地喊:“師父。”
江顧沉默了一瞬,“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衛風想了整整一晚上,對這件事情翻來覆去地想,琢磨著江顧的每句話每個眼神,他斟酌道:“師父,我不該貿然對邢祝他們動手,更不該對著比自己修為高的長老逞強,讓他們先抓住我的錯處——”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意,咬牙道:“我該挑個沒人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動手,最好讓他們都不知道是我乾的,也不會被那群老匹夫抓住把柄。”
江顧勉強滿意了一些,沉聲道:“收拾人的方法有很多,如果你沒辦法殺了對方以絕後患,就要耐心蟄伏等待時機,不痛不癢地割舌頭挑腳筋算什麼本事?”
“是,師父。”衛風訥訥道。
江顧垂眸看著他,“你身為前任宗主之子,合該是陽華宗的少宗主,但那些長老對你動輒打罵奪寶,同門弟子奚落嘲笑,你可知自己為何落到這般境地?”
衛風有些怔愣,他看起來並不想認同江顧說的話,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是事實。
“因為我……沒用。”他擰著眉低下頭,少年人的自尊心格外強烈,親口承認自己是個廢物並不好受。
“你如何沒用?你短短幾日便從煉氣一層到了築基初期,透春峰的課你學得比其他弟子都要快,資質如今也是極易修煉的單靈根。”江顧冷聲道:“我從不留廢物在身邊。”
衛風愕然抬頭,“……師父?”
“你身上有衛暝州留下的血契,陽華宗藏寶閣在你手上,還有偌大的雲海紫府供你取用。”江顧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們隻是讓你覺得你是個廢物。”
在靈獸很小的時候,馴獸人便用枷鎖禁錮住了他的脖子,動輒打罵訓斥,待到他長大之後,獠牙和爪子足以撕碎馴獸人,卻因為早已習慣了枷鎖而心生懼怕。
而暴怒中的衛風甚至不敢在陽華宗殺人,隻敢割了那些雜碎的舌頭。
衛風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目光灼灼地盯緊了江顧,攥起的拳頭也在微微顫抖,“師父的意思是……”
“隻要你足夠強,你就是陽華宗真正的主人。”江顧面無表情道。
衛風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師父在說他下手不夠狠,師父說他根本不是廢物,師父還說陽華宗本來就應該是他的……他從小便被陽華宗這群人愚弄,養成了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從未有過所謂的鬥誌,但是現在他跪在江顧面前,忽然從心底萌生出了股濃烈的野心和欲|望。
他要變得足夠強大,而不是每次都隻能等著師父來搭救。
“謹記師父教誨。” 衛風彎腰將額頭覆在了手背上,恭恭敬敬地對著江顧磕了個頭。
見他明白過來,江顧才收回了目光,“起來吧。”
衛風跪了一夜,雙腿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痛得齜牙咧嘴,他手撐著地面想站起來,但沒能成功,當著江顧的面他既難堪又羞愧,急得額頭都出了些汗。
江顧欣賞了片刻他的蠢樣,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人提了起來。
一站直腿膝蓋就傳來了股劇烈的酸痛,衛風下意識抱住了江顧的胳膊,眼睛紅紅的望著他,裡面滿是濡慕和依賴,他啞聲道:“謝謝師父。”
江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房療傷。”
衛風這個樣子自己挪蹭回去不知要猴年馬月,江顧耐心有限,直接用法陣將人傳送了回去,順帶扔了瓶丹藥。
衛風抱著那瓶丹藥坐在床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江顧現身,心裡有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原來師父不是想親自給他上藥……
不過有丹藥也不錯。
他妥帖地將丹藥瓶放在心口的儲物袋中,裡面有之前江顧送他的第一瓶丹藥,還有握著他的手畫的混元符。
什麼時候師父才能再親手給他上藥呢?上次好像還是因為他神鳶鮫發|情師父給他在身上畫了個符。
……在小腹上。
衛風想起來當時的情形,小腹忽然有些燥熱,邢祝說的那些汙言穢語不合時宜地在他腦海中響起,他嚇得趕忙甩了甩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念了數十遍清心咒才冷靜下來。
那群肖想師長的混賬東西!都將他影響了!
江顧對他來說如師如父,他對師父決計沒有半分肮臟的想法,他隻是、隻是想讓師父多疼疼他罷了。
衛風說服了自己,想著要處理身上的傷,但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困得睡了過去。
——
疏影峰。
玄之衍安靜地給沈庾信奉上了茶。
“之衍。”沈庾信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眼前略帶拘謹的少年。
玄之衍生得俊秀端方,自小便被亓鳳元教養在身邊,亓鳳元還活著的時候地位在一眾長老裡僅次於解拂雪,將他當成親子疼愛,自然也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又因為保護得太好,養成了個中正溫和的性子,唯獨在交朋友這件事情上格外固執,不管亓鳳元罵多少次,他照樣還是往衛風那邊跑。
亓鳳元都管不了的事情,按道理沈庾信這半路做師父的也不該多管。
但玄之衍這孩子踏實溫和,很合沈庾信眼緣討他喜歡,便總忍不住提點幾句,“你與衛風終歸是不同的,他是前宗主的親子,身負血契秘寶,又有江顧這樣的師父,他便是鬨得天翻地覆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玄之衍順從地垂下頭,低聲道:“弟子明白。”
沈庾信溫和地笑了笑,“明白就好,去吧。”
“是,師父。”玄之衍低眉順目地退了出去。
他剛出房間, 便迎上了在外面探頭探腦的柳獻, 無奈笑道:“你乾什麼呢?”
“師父忽然把你叫進去,嚇死我了。”柳獻趕忙跑上來扶住他,“師兄,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沒事。”玄之衍往前走,低聲道:“千萬彆在師父面前提我受傷的事情。”
“知道了。”柳獻比他矮半個頭,乾脆抓住他的胳膊讓他搭在自己肩膀上。
“哎不用。”玄之衍笑道:“沒這麼誇張。”
“扶著吧。”柳獻大概是拿準了他好脾氣,抱怨道:“師兄你乾嘛衝上去,衛師兄瘋起來誰都攔不住,那些長老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
這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識。
“他們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玄之衍想起衛風從小受的那些苦,搖了搖頭,“他隻有我這麼一個朋友,我不幫他誰幫他?”
柳獻嘟囔道:“你替他擋了這麼多劍也不見他來看看你,一門心思全撲他師父身上了。”
“他傷得更重,這會兒估計都爬不起來。”玄之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到了,你去忙吧。”
柳獻擔憂又關切地望著他,“師兄,有什麼要幫忙的隨時叫我。”
“好。”玄之衍笑著點了點頭。
柳獻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
玄之衍推開門,一隻火紅的小貓就撲棱著四條腿朝他撲了過來,玄之衍彎下腰雙手接過它舉了起來,“寶貝兒,有沒有想我?”
烏拓奶聲奶氣地衝他叫了一聲,用腦袋去蹭他的臉頰。
玄之衍被它的毛撓得發癢,抱住它狠狠親了兩口,“你怎麼這麼可愛,嗯?我都不想把你還給你爹了,衛風那小子天天上躥下跳都不給你洗澡,來,再親一口……”
“嗷嗚。”烏拓躺在他懷裡翻肚皮,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嚕。
玄之衍給它將脖頸的項圈又調鬆了些,掂了掂它笑道:“你是不是長胖了?”
烏拓開心地衝他搖了搖尾巴。
躲在暗處的柳獻看著他和烏拓互動,皺了皺眉毛,轉身禦劍去了斜雨峰。
牧思正在守門。
柳獻遞給了他枚令牌,牧思仔細檢查了一遍才點了點頭,“師父正在見客,你等一等再進去。”
柳獻接過他扔來的令牌,“好的師兄。”
牧思生得人高馬大,魁梧非常,十分看不上他這種弱柳扶風的小白臉,斜著眼睛睨他,“你最近跟著衛風和玄之衍可是出了好大的風頭,不過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彆以為跟著這些公子哥就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柳獻咬了咬牙,卻又生生擠出了絲笑來,“牧師兄說的是,我自然知道,若不是阮長老救了我,我現在還是攏雲城的乞丐,我自然要傾儘全力幫長老解憂。”
牧思冷哼了一聲,“就憑你——”
他話未說完,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從裡面出來了個被黑袍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全身上下隻露出了雙雪白的手。
柳獻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阮克己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小柳,進來吧。”
柳獻不敢再看,同那女人擦肩而過,趕忙進了房間。
——
陽華宗雲海。
江顧沒去管受傷的衛風,這段時間他終於想出了辦法煉化了離火丹,但因為他已經利用衛暝州的元丹鍛體洗髓融了一條靈根,連帶著經脈也拓寬了幾倍,所以他暫時用不到離火丹。
從衛暝州紫府遺跡中他挖了兩塊上好的秘境和一座府邸,加上他之前在朝龍秘境挖的鮫人灣遺址,他現在紫府中一共有二塊秘境和一處府邸,而隻有鮫人灣遺址和底下的那段靈脈被他馴服煉化,剩下的兩座秘境十分完整,靈脈也極其龐大,以他現在的修為煉化還有些困難。
江顧並沒有留存下去的打算,一來放著不用再好的東西也是廢物,二來放在身上說不定哪次鬥法失敗就便宜了彆人,所以他向來能用則用,沒有用處也會創造用處。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考慮如何利用這些東西,最後還是決定煉器。
他先將離火丹一分為二,一半同之前江林的勾陳如意煉化,得了件天階法寶勾陳簪,他在原來勾陳如意的基礎上做了些改進,這簪子可同他的本命赤雪劍合二為一,隻要見了血,不管對方在鬥法中如何逃竄隱匿都會被準確無誤地找到,確保他能斬草除根;
另一半離火丹他將其煉進了手腕上的心頭血化成的紅繩中,成了件極品的法器離火繩,這東西他參考了衛風的鎖龍鏈,乾脆也用神魂養在了血肉裡,不僅能隨時知道附屬物衛風的生死和位置,還能悄無聲息吞噬比他修為低的修士或者靈獸的元神化作養分,關鍵時刻能用來保命。
這兩件法器堪稱陰毒,卻正合江顧心意。
至於那兩座秘境,他準備等自己突破化神大圓滿煉虛期時,徹底煉化,連帶著那座府邸一起,徹底成為自己紫府的一部分。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條足夠寬厚的靈脈來抵擋雷劫,當做煉化秘境靈脈的雷引。
陽華宗雲海底下這條靈脈就很不錯。
“這裡風景不錯吧?”一道年輕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是很不錯。”江顧負手轉身,便看見了個陌生的青年人。
有些熱的天氣他還披了件鶴氅,眉目如畫的臉蒼白得沒點血色,剛要再開口說話便咳嗽起來。
他捂著帕子咳嗽了好半晌才止住,唇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消失殆儘,卻笑得很開心,“陽華雲海畢竟是平澤大陸十大盛景之首,可惜陽華宗隻占了一半,另一半在雀鳶宗,咳咳咳咳。”
江顧看了他一眼,“鄔宗主身體不好還是回去歇著吧。”
鄔和致大驚,用帕子捂著嘴道:“糟糕,竟然露餡了。”
“……”江顧冷漠地看向他腰間的令牌。
鄔和致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溫吞笑道:“哎呀,我就說不要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鄔宗主找我何事?” 江顧問。
“沒事啊,我就是來看看雲海。” 鄔和致沒說幾句話又開始咳嗽,手中的白帕子都染紅了,他也不在意,“咱們兩個有緣就碰見了嘛。”
“那就不打擾了。”江顧說完便走。
“哎,七公子留步。”見他真要走,鄔和致也不咳了,趕忙出聲攔他。
江顧看了他一眼,“我們見過?”
“十幾年前七公子尚且年少,便能孤身從魔窟闖出來,一人一劍血染白衣,當真是驚為天人。”鄔和致笑道:“當時我便想與七公子結識,奈何陰差陽錯擦肩而過。”
當時的江顧和衛風差不多年紀,修為並不算高,卻勝在那股狠勁,硬是將那群魔物殺得一隻不剩,拎著它們首領的腦袋換了株仙草。
“那時我身體便不大好了,原本想著用那仙草入藥,可惜晚了一步。”鄔和致的目光落在江顧身上,“十幾年不見,七公子風采更盛。”
“你快死了。”江顧毫不留情道。
鄔和致面色發白氣血不足,饒是修為已到了化神後期也是油儘燈枯之像,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陽華宗一直都是解拂雪全權處理諸多事宜。
“七公子說話不要這般直白嘛。”鄔和致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這幅身體,再多的靈力補藥砸進去也是入了無底洞,原本想著安安靜靜等死,但近來宗裡好像總是很熱鬨,我便忍不住想出來瞧瞧。”
江顧目光冷淡地看著他。
“說起衛風這孩子,我也見過幾面,是很伶俐可愛,七公子樂意收他為徒倒也在情理之中。”鄔和致道:“不過這孩子福分薄,怕是擔不起如此厚愛。”
江顧目光更淡了幾分,“比你福分還薄嗎?”
鄔和致先是一愣,旋即大聲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又咳嗽起來,他咳得彎下了腰,扶住了旁邊的石頭,而後艱難地喘了兩口氣直起了身子,臉色慘白地看向江顧,眼裡儘是無奈和悲涼,聲音虛弱道:“這還……咳咳,真不好說,衛風是暝州的孩子,凡是陽華宗的弟子都在透春峰供有魂燈,七公子何不去隨我去看看衛風的魂燈?”
鄔和致擺明了是有目的而來,江顧也隱約猜到了一星半點,便隨他一同去了透春峰。
偌大的魂燈洞中供養了數萬盞長明燈,都是用鮫人剝皮後的油脂做成,新弟子入門便會往自己的魂燈中注入一絲精魂,燈明神魂安穩,燈滅則神魂俱散,數萬盞長明燈一路延伸至了洞中深處,江顧隨著他一路走去,看到了不少已經熄滅的魂燈。
他甚至看見了亓鳳元熄滅的魂燈。
“近年來陽華宗弟子隕落無數,我這宗主做得也不過如此。”鄔和致指向最高處的那盞魂燈,不僅已經滅了,而且從燈盞處裂開了無數縫隙,“暝州將陽華宗托付給我,也是所托非人。”
而衛暝州熄滅的魂燈下,是鄔和致的名字,那盞魂燈已經微弱到隻剩零星的光點,艱難地飄搖在空氣中。
“所謂油儘燈枯,這玩意兒看著也挺煩人的。”鄔和致笑了笑,指向江顧的腳下,一盞巴掌大小的魂燈極不起眼,落滿了灰塵,裡面的鮫人油已經乾涸,燭心甚至從來沒有點燃過。(ggd;#8226;()
上面刻著衛風的名字。
⒗想看歸鴻落雪寫的《閒與仙人掃落花》第 45 章 陽華雲海(三十二)嗎?請記住格格黨&文學.的域名[(ggdwx.)]⒗來[格格黨&文學]&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ggd;#8226;()
江顧皺起了眉。
“當年曲清,也就是衛暝州的道侶,她快要生產時和衛暝州遭遇了暗算,衛暝州為了保護她和孩子隕落,但她當時也身受重傷……咳咳咳。”鄔和致換了條帕子咳血,“衛風出生時便是個死胎。”
江顧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鄔和致見狀道:“但是衛風現在活蹦亂跳對吧,當時衛暝州極力想保下這個孩子,耗儘畢生修為將上萬血契封印在胎兒體內,卻沒料到孩子的神魂根本承受不住,出生時便魂魄不全……”
“恰時陽華宗在攻打鮫人一族的聚集地,青長溪和那位神鳶女子的孩子也剛剛出世,但一出生就被毀了肉身,隻留下幾縷殘魂雜魄。”鄔和致不緊不慢道:“曲清將孩子的屍體給了亓鳳元,他仗著自己是鮫人和人族的混血,膽大妄為,將死胎和神鳶鮫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或許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咳咳咳,最後造出來了這麼個——”
鄔和致說得有些累了,閉上了眼睛靠在牆上,歇了片刻才道:“不倫不類的東西。”
“陽華宗養著他已經是仁至義儘。”鄔和致臉色蒼白道:“七公子,衛風體內的神鳶鮫血脈並不純正,恐怕遠不到天材地寶的程度,你在江家這麼些年,所見所得皆非凡物,何必……咳咳咳,何必執著於這麼個……東西。”
一個僥幸被拚湊起魂魄的雜物,得了死胎一口氣僥幸活了過來,陽華宗養著他不過是因為他身體內衛暝州留下的血契掌控著藏寶閣,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和運氣,若是再得了江顧做師父給他撐腰,這便是真正的不識好歹了。
“七公子,您這般驚才豔絕之人,哪怕隻是當個仆從他也……咳咳咳,不夠格。”鄔和致試圖看清他的神色,但江顧整個人平靜無瀾,像是根本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鄔宗主想說的隻有這些?”江顧看向他。
鄔和致用帕子掩著嘴,“雖然我喜歡熱鬨,但如今這境況,陽華宗還是安穩些的好,七公子,咱們都知道您來陽華宗不過是散散心,待過個一年半載,江家便將您請回去了,您何必為了這種東西勞心廢力?”
他這番言辭說得懇切,似乎真的在替江顧不值。
“多謝鄔宗主提醒。”江顧卻不置可否。
鄔和致見狀也不再多言,“洞中寒涼,七公子請。”
江顧點了點頭,隨他一起出了魂燈洞。
待他回到清平峰,剛一進殿衛風便立馬迎了出來,歡快的圍著他轉,“師父,你回來啦!我剛才去找你你不在,師父你去哪裡了?我已經療完傷了,師父,我能去透春峰上課了嗎?”
江顧習慣性地忽視了他的廢話,“坐下。”
衛風立馬找了個最近的椅子坐下,一臉乖巧地仰頭望著他,脖子上那道長長的傷痕格外明顯。
擺明了故意沒治好想讓江顧替他療傷。
這小心思太過明顯,江顧都懶得罵他蠢,隨手替他敷了層稀薄的靈力,那道傷口便緩緩愈合,衛風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多謝師父!”
江顧道:“將元神沉入識海。”
“好。”衛風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但聽話總沒錯,不過他進識海前多嘴問了一句,“師父,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江顧面無表情道:“沒有。”
不過他心情確實不怎麼好,如果鄔和致所說都是真的,那解開他脖子上封印的究竟是那個死胎還是神鳶鮫,又或者是二者魂魄的融合物?
衛風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實在不行便拆了這廝的神魂好好研究一番,江顧正這樣想著,一團小元神就轉著圈朝他衝了過來,“啊啊啊師父救命——”
江顧的元神一抬手,便將衛風的元神拎在了手裡,捏住他的脖子將人提溜到了眼前,“你在乾什麼?”
“我想試試在識海裡憋氣。”衛風雙眼發暈,他的元神很小,還短手短腳,兩隻圓嘟嘟的手胡亂撲騰,最後抓住了他的袖子,“師父,我想吐。”
“……元神不會吐。”江顧拎著他故意晃了晃。
衛風那兩根小短腿蹬了兩下,可憐兮兮地求饒,“師父——我錯了——”
江顧輕笑了一聲,將他扔到了地上。
衛風轉了兩圈才站穩,使勁晃了晃腦袋又差點趴下,江顧抬腳抵住他,仔細探查了一遍他的元神,二魂七魄皆在,同正常人沒什麼區彆。
元神的性子比本人更直白,衛風的元神也比本人更皮,暈完了之後仰頭看著江顧,一邊嘟囔著師父的元神好像又變大了,一邊手腳並用抱住江顧的小腿就想往上爬。
大概是因為融合了太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所以生出來的元神便格外蠢一些。
江顧檢查完他的神魂和自己留在上面的印記,確定強行分開神魂隻會讓衛風變得更蠢之後,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衛風還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還興致勃勃地抱著江顧的小腿,他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溶解在江顧的小腿邊緣,疑惑道:“師父,我的元神怎麼——哎!”
他話沒說完,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鋪天蓋地的舒適和愉悅驟然襲來,然而那個瞬間極其短暫,不等他反應過來,整個元神猛地被踹飛了出去。
“嗷——”衛風元神歸位,疼得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委屈地望著他,“師父,你作甚踹我?”
江顧臉色漆黑地盯著他,周身的殺意險些沒掩蓋住,神色極其冷厲,“混賬東西!”
這膽大包天的狗東西竟然想同他神交?
衛風嚇了個哆嗦,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生氣,磕巴道:“怎、怎麼了師父?”
江顧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你在乾什麼?”
衛風登時明白過來,立馬耷拉下腦袋討饒,“對不起師父,我以後不用元神往你身上爬了。”
主要是江顧的元神十分強悍,而且還金燦燦的,他看著就很崇拜,便總想著親近一些,他看師父也沒把自己的元神扔開,還以為他也喜歡。
江顧難得被他噎了一下,皺眉道:“罷了,去修煉。”
“是,師父。”衛風莫名其妙挨了頓罵,蔫頭耷腦地離開了。
不過他轉過身時悄悄地咧了咧嘴。
哼,他下次還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