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陽華雲海(十二) 賭我師父是個好人!……(1 / 1)

攏雲城作為平澤大陸最繁華的城池之一, 即便是夜晚也喧囂明亮,街上車水馬龍,不同種族的修士熙熙攘攘, 有拳頭大的靈獸成群結隊貼著地面嬉笑而過,也有十幾米高的異獸艱難地找著空地落腳。

街邊林立著各色店鋪, 高空中時不時飛過燃燒靈石的飛舟, 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在街道兩旁,懸賞榜上的單子剛貼出來便被哄搶一空。

江林抱著胳膊打量著周圍的修士,對旁邊的人道:“要我說,攏雲城這名字起得就怪惡心人, 虧得咱們江大公子能忍下去。”

江顧早就習慣了他愛發牢騷的性子, 隻當沒聽見。

江林是他的族兄,是個人修和妖族的混血, 資質還算不錯, 但是因為混血種的身份在族中並不受重視,最開始他找到江顧是想抱團取暖,結果在見識到江顧的本事後, 果斷投靠了江顧, 他幫江顧做了許多不便出面的事, 而江顧也給了他大把修煉資源,兩個人的關係嚴格意義上來說不像兄弟,反而更像某種合作夥伴。

用利益綁住的人江顧用起來更放心。

“你說江向雲沒事招惹個魔修乾什麼?他原本是要親自去找神鳶鮫的,結果被那魔修絆住了手腳, 家族大會估計也來不了了,這魔修夠有錢的,給城池改名字不知道要砸進多少靈石。”江林喋喋不休道:“下回你看誰不順眼了,咱們也一擲千金惡心他一把。”

“我看你就很不順眼。”江顧道:“把你那狐狸味收起來。”

“請叫我九尾神狐。”江林氣得狐狸眼都快顯化出來, 他陰陽怪氣道:“我都沒嫌你一身鳥味。”

旁邊的路人修士聞言震驚地看了江顧一眼,他實在很難想象如此俊美挺拔的青年竟是修真界最低等的禽類妖修。

那股黏膩的氣息依舊纏繞在江顧身上,他大約猜到了是因為自己用了衛風的翅根血解毒,不然以衛風的本事不可能這麼快找到自己,可惜不能用吞元神的方法解決掉衛風。

“謔,這長毛鳥也忒不要臉,虧你能忍。”江林被那強烈的求偶氣息刺激地露出了顆鋒利的犬齒,細長勾翹的狐狸眼眯了眯,“你要是不方便吞了它的元神,我來幫你怎麼樣?”

說完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就露了出來,幸災樂禍地想去勾江顧的腰,結果不等尾巴尖碰到江顧的腰帶,整個人就被無形的靈力摜了出去。

嘭!

喧囂的街上倏然安靜了一瞬,看著被砸進街邊柱子裡的漂亮公子,神色各異,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江林艱難地爬起來,快步追上江顧,疼得齜牙咧嘴,“江七你這個爛脾氣,早晚孤寡終生!”

江顧停下了腳步,“你方才說禽類求偶該如何化解?”

“哈,當然是接受了!”江林幸災樂禍道:“說不定它還能給你孵一窩鳥蛋,以後一群帶翅兒的小鳥喊你爹爹。”

江顧面無表情地握住了劍柄。

“錯了錯了我錯了。”江林舉起手示弱,指了指他們旁邊的丹藥鋪,臉上露出了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不如想辦法閹了它。”

——

清平峰山洞內。

衛風的意識有些混沌,他剛剛渡劫挨了劈,又興奮過頭長出了翅膀,在識海有充足的靈力供應之下,體內的鳶鳥血脈徹底成熟,求偶的氣息充斥著整個山洞。

在鳶鳥的氣息即將從山洞飄出時,一股強橫的靈力封印了整個山洞,陡然濃重的禽鳥氣息讓江顧皺起了眉。

山洞角落裡多了個乾草堆起來的鳥窩,不過築巢的鳥看起來手法生疏,乾草鬆散淩亂地攤在一起,寬大厚實的鳥翅合攏成團,隻從縫隙中傳出了壓抑的嗚咽聲和喘息聲。

江顧甫一靠近,那股氣息便興高采烈地纏了上來,蹭著他脖頸處敷過翅根血的地方,蜷縮在巢中的衛風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翅膀,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師父——”

驚喜的聲音戛然而止。

衛風看著面前的黑衣人,混沌的腦子陡然清明了一瞬,畢竟半個時辰前對方在雲池中險些削掉他的翅膀。

他本能地想要逃跑,卻還是慢了一步。

江顧捏住他的翅膀將人拎了起來,似笑非笑道:“你膽子倒大,求偶求到我身上。”

衛風這才驚覺他身上的味道,正是方才讓他找了許久才纏上的人,原本潮紅的臉頰瞬間變得慘白,他方才還以為——

“你師父去了江家族會,一時半刻回不來了。”對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以為來得是誰?”

衛風惡狠狠地瞪著他,細密的鋸齒狀牙齒泛著幽藍的毒光,對著他的胳膊就要咬,卻被江顧扣住了下頜,往嘴裡塞了兩顆丹藥。

那兩顆丹藥入口即化,衛風伸手就想從喉嚨裡摳出來,結果被江顧抓住了手腕。

“臟不臟?”江顧皺眉,不知道他從哪裡養成的壞習慣。

衛風震驚地瞪著他,“我都要被你毒死了我還管臟不臟!?”

“……隻是抑製你發|情和鳶鳥氣息的丹藥。”江顧道。

“你才發——”衛風說到一半,臉色爆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之前那“求偶”的具體意思,又想起他用氣息纏了這個老變態半天,尷尬地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虛地移開了眼睛。

但又忍不住悄悄瞥了他一眼,動了動還在發燙的翅膀尖。

“七日後離火丹成熟,你最好不要橫生枝節。”江顧道:“現在把你那惡心的氣息收回去。”

就算知道了他不是“江顧”,隻是短短幾句話的時間,這個混賬東西又肆無忌憚地將氣息纏在他身上。

“我…控製不住。”難堪和恐懼混雜在一起,衛風快要被逼瘋了,“你彆離我這麼近!”

江顧惡劣地捏了捏他的翅膀根,“倘若來得是江顧,你也控製不住對著他發|情嗎?”

“不許你這樣說他!”衛風登時大怒。

在他心裡江顧是不容褻瀆謫仙般的人物,是威嚴敬畏的長輩,半分半毫都不能同這些□□之事沾染上,這老變態如此說簡直就是對他師父最惡意的揣度!

“他明明看見你的翅膀卻不聞不問,你突破他也毫不關心,一走了之連句話都沒給你留下。”江顧毫不留情地詆毀自己,“說不定他回江家就是為了稟明你神鳶鮫的身份。”

“你胡說八道!”衛風被他捏得渾身發抖,咬牙恨恨地盯著他,身後的翅膀因為怒意倏然張開。

江顧被翅膀上濃烈的味道熏了一下,眼前一陣眩暈,脖頸上已經愈合的傷口變得灼熱黏膩,竟讓衛風真將他卷了進去。

“翅膀鬆開。”江顧皺著眉拽緊了他的脖子上的紅繩。

暴怒中的衛風並沒有察覺到他拽得是什麼,本能地死死將他抱進懷裡,貪婪又迫切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被勒得呼吸不暢卻依舊不肯服軟,“我要讓我師父殺了你……”

他的腿抵在江顧小腹間,察覺到異樣之後江顧瞬間黑了臉,也不管離火丹正是成熟的關鍵時刻了,一腳將人踹出了山洞。

轟!

樹乾被接連撞斷,衛風落地之後周圍炸起了一片塵土。

“小畜生。”江顧冷著臉一腳踩在了他的脖子上,隻要他稍微用力就能將衛風碾成一團血泥。

衛風已經陷入了昏迷,翅膀也撞折了一邊,另一邊尚且能動的翅膀卻十分固執地卷到江顧的腰間,鍥而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江顧面無表情看了他半晌,抓住他的翅膀將人扔回了山洞。

衛風醒來的時候翅膀已經收回去了,但是整個肩背疼得要命,他蜷縮在乾草堆裡,警惕地看著周圍,確認沒有那個老變態的蹤跡之後,才勉強放下心來。

然後他把江顧打坐的蒲團吭哧吭哧搬回了自己築起來的鳥巢裡。

耳墜裡的通音符忽然閃爍了起來。

“衛風!你今日要去透春峰上課,千萬彆遲到了!”玄之衍的聲音從通音符中傳了出來,“今年我師父負責新弟子的符咒課,我軟磨硬泡求了他去當助教,你符咒學得最爛,今年一定要好好學,衛風,你有沒有在聽?”

“在。”衛風有氣無力地靠在了石頭上,低聲道:“你知道我師父去哪裡了嗎?”

“啊?你師父去哪裡我怎麼會知道,他沒同你說嗎?”玄之衍不解道。

衛風張了張嘴,“我……他好像去了江家族會,江家在什麼地方?”

“江家的地界可大了去了,畢竟是平澤第一大宗族,能趕上一百個陽華宗。”玄之衍道:“而且族會這種私密的事情,恐怕隻有本家人才知道,旁人根本打聽不到。”

衛風有些沮喪地哦了一聲。

“你怎麼了?”玄之衍聽著他聲音不太對。

衛風垂頭喪氣道:“有件事情……我應該早告訴師父的,但我因為不信任他,一直拖到了現在。”

結果現在七天之後老變態就要挖了他的離火丹,他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也不在宗裡了。

“換成彆人我是不信,但你我信。”玄之衍無奈道:“你說要同我逛園子能拖上半年。”

衛風嘿嘿笑了兩聲,想起昨晚那個老變態說的話心情頓時又複雜起來。

‘說不定他回江家就是為了稟明你神鳶鮫的身份。’

這才是他拖著不同師父挑明的關鍵所在。

“你不想告訴你師父也正常。”玄之衍道:“畢竟你身邊居心叵測的人太多了。”

“不是的。”衛風抿了抿唇,低聲道:“我隻是太害怕了。”

太害怕失去江顧這個師父,如果他真的同那些人一樣,他就連師父都沒有了。

他並不是全心全意信任江顧的。

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一開始對他極好,眼看要得到好處或者沒辦法得到好處便立馬翻臉的人比比皆是,但每次有人對他好,他還是會忍不住試著相信對方,萬一對方是真心的……可惜天道並不眷顧他。

但江顧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知道江顧並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溫柔親切,甚至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長輩相比過於冷酷無情,但是衛風卻是第一次得到了回應。

他學會了禦劍,學會了如何看書學功法,甚至修為都得到了極大的突破,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師父應該早就猜到了他神鳶鮫的身份,不挑明不過是在等他坦白。

如果他真的覬覦神鳶鮫,憑他化神奇後期的修為,又何必遲遲不肯動手?

江顧是個好師父。

他不該不信他。

“之衍,我要去找我師父!”衛風說。

玄之衍驚道:“你瘋了不成?你忘了上次下山都發生了什麼嗎?”

“我現在就要去!”衛風從地上爬了起來,將那蒲團塞進了自己的儲物袋裡,“我找不到我師父說不定就死了,我受夠這種膽戰心驚的窩囊日子了!”

“等等,等一等衛風!”玄之衍急忙道:“你彆衝動行事,你動動腦子想好計劃再說!萬一你師父也——”

“那就賭一把。”衛風跳上了飛劍。

“你等著我來找你!”玄之衍氣不打一處來,“你賭得起嗎?你賭什麼?”

“賭我師父是個好人!”衛風大聲道。

他寧可將離火丹給師父,也絕不會便宜了那老變態。

一道流光飛快地衝出了清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