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圖謀不軌(1 / 1)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1289 字 8個月前

應見畫將舊符陵之事處理好,即將破曉。</p>

落梧齋燈火仍然通明,盛夏已悄無聲息過去,烏鵲陵的初秋來得又急又快,白晝炎炎烈日,夜晚已開始凝霜結露。</p>

應見畫披著一身冷霜寒意走進落梧齋,邊走邊道: “蕭蕭?怎麼還沒睡?”裡面並無動靜,但床幔間卻隱約可見有人在翻滾。</p>

應見畫並未感知到鳳凰骨發作的動靜,皺著眉上前掀開遮光床幔,正要數落他不好好休息,視線剛一垂下登時臉色一變。</p>

"蕭蕭!"</p>

夙寒聲病懨懨躺在榻上,烏發白衣淩亂鋪散,他似乎難受極了,赤著的腳蹬著錦被,左手抬起搭在額頭上,臉頰緋紅,琥珀眼眸中全是燒出的水霧。</p>

“師兄……”他看到應見畫,聲音喑啞地喃喃道, "燙。"</p>

應見畫神色沉沉,還以為鳳凰骨發作了,立刻坐在榻邊握住夙寒聲搭在床沿的手。</p>

那隻右手不知和夙寒聲有多大的仇,掌心手背已經被磨蹭得發紅——夙少君養尊處優連重物都未提過,雪白手背甚至滲出血絲來,一碰就哆嗦。</p>

應見畫神色肅然,扣著夙寒聲的手腕探了半天脈,眉頭越皺越緊。鳳凰骨發作動靜極其大,不可能像如今安安分分連個火星子都沒有。</p>

且夙寒聲經脈中沒有半分鳳凰骨靈力殘留,靈力流轉毫無停滯,不見鳳凰骨發作的前兆或後症的半分影子。</p>

但夙寒聲好像又燒得極其難受。應見畫心都提起來了,輕聲哄道:“蕭蕭先彆睡,告訴師兄你哪裡不舒服。”</p>

夙寒聲病怏怏的,眼尾凝出的眼淚簌簌往下落,他迷茫看著應見畫,半晌才道: “不知道,我熱.</p>

應見畫將桌案上的千年崔嵬芝拿來放在床頭: "這樣呢?還難受嗎?"夙寒聲呆呆地道: "心跳得停不下來。"應見畫: "……"要是停下來還了得?</p>

應見畫見他都開始說胡話了: "長空!"喊完後他才意識到長空已被他吩咐著回應煦宗了。</p>

鳳凰骨若是發作,應見畫或許還能用靈力為他壓製,但這不明不白的症狀卻難倒了應道君。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有人在外面道: "少君,出何事了?"應見畫擰眉: “何人</p>

?”</p>

外面的人沉默了下,很快,有人推門而入,手中持著長劍,聲音也變得冷颼颼的。"你又是何人?"應見畫眼眸一眯。</p>

元潛天還沒亮就爬起來汲取日月精華——簡而言之就是等學宮膳食齋開飯,搶幾塊糕點啃一啃,大概是剛起,此時睡眼惺忪衣襟都沒攏好。</p>

乍一被少君房中的動靜驚醒,元潛常年眯著的眼眸睜開一條縫隙,露出冰冷……而迷糊的蛇瞳,冷厲道。</p>

"深更半夜,你為何會在少君……"</p>

十息後,元潛噗通一聲,五體投地行了個跪拜大禮,肅然道:“原來是應道君!應道君晨安,我</p>

是少君同學齋的同門,淮澤蛇族元潛。"</p>

應見畫:"……"不愧是聞道學宮的學子,倒是能屈能伸。</p>

應見畫對蛇族沒什麼興趣,正打算將人打發走,餘光又瞥到燒得昏昏沉沉的夙寒聲,道: “聞道學宮懸壺齋可有好的醫師?"</p>

元潛忙道: "有,上苑州的小醫仙正在懸壺齋。"</p>

他餘光瞥到榻上的夙寒聲,小心翼翼道:"少君……可是病得厲害?"</p>

應見畫正要說話,床榻上的夙寒聲猛地一伸手勾住師兄的手腕,喃喃道: "不要麻煩彆人……我、我等會就好了.…咳。"</p>

應見畫擰眉將他按回去: “彆胡鬨。”</p>

元潛試探著道: “我……我可以為少君瞧瞧。”應見畫道: "你懂醫理?"元潛笑吟吟: “略懂一二。”他因為出身自小挨揍到大,早已經傷出經驗了,小打小鬨的醫術還是懂一點的。</p>

應見畫不太想牽扯進來太多人,更何況是上苑州的小醫仙那種古怪脾氣,猶豫再三,還是讓元潛過來一探。</p>

元潛飄過去,扣著夙寒聲的手腕去探脈。</p>

應見畫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揉著發疼的眉心,隻覺得師尊留的爛攤子沒一個能讓人省心。</p>

舊符陵通天塔裂開一條縫隙,雖然已經複原,但全然不知到底有多少無間獄的拂戾族從中逃出,連追查都不該如何查起。</p>

夙寒聲的鳳凰骨又將半大孩子折磨得夠嗆,成日遭罪也不知如何幫他解脫,</p>

看著心堵。</p>

如今這場病不明不白,應見畫越想越覺得不安,雖然面上鎮定,但視線不自覺地往元潛身上瞥。</p>

元潛神色變化好幾次,從最開始的氣定神閒,到眉頭緊鎖,最後竟然像是察覺到匪夷所思的事眼眸都瞪圓了。</p>

應見畫心中打了個突,冷冷道:"如何了?"蕭蕭從來氣運極差,不會又有什麼要人命的病症吧?萬一真的出了事,他要如何像九泉下的師尊交代?</p>

元潛神色古怪道: "道君,少君隻是單純發了燒。"應見畫: "……"發、發燒?</p>

應見畫修為滔天,不知多少年沒聽到過這兩個字了,隻覺匪夷所思。修士也會像孱弱的凡人一般發燒風寒嗎?</p>

元潛熟練地從裕褲中拿出幾顆靈丹,扶著夙寒聲的腦袋: "不是什麼大病,吃顆靈丹發一發汗,天亮就能再活蹦亂跳了。"</p>

夙寒聲正要再撒潑不吃藥,但又怕被應見畫揍,不情不願地將靈丹吞下去。</p>

元潛給他擦了擦汗,笑吟吟道: "少君吃膳食齋的點心嗎,據說難搶得很,我等會給你帶。"</p>

夙寒聲搖頭謝絕他的好意: “我不愛吃點心。”</p>

元潛也沒多言,不便再這裡多待,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退了出去。</p>

應見畫神色冰冷站在那半晌,大步走到榻邊坐下,沉著臉摸了摸夙寒聲滾燙的額頭:“好端端的</p>

怎麼會突然發燒?你做什麼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p>

夙寒聲抿唇不語。好像從崇玨走後,他身上的熱度和疾跳的心臟就沒消停過。</p>

應見畫還要再追問,夙寒聲卻惱羞成怒似的,膽大包天將被子一翻,含糊道: “我好難受,想先睡了。"</p>

應見畫見他額角還在出汗,隻好擰著眉給他拉上被子,又把遮光的床幔——放下。</p>

狹窄又陰暗的環境最能給夙寒聲安全感,他病歪歪躺在淩亂榻上,身體疲倦地想要睡去,腦海中卻清晰地閃現今日崇玨牽著自己的手去碰他心口的一幕。</p>

"啊——"</p>

夙寒聲又開始感覺渾身滾燙了。太奇怪了。明明前世兩人再親密的事都做過,怎麼如今一個隔著衣裳的觸碰</p>

就能讓他失控成這樣?</p>

夙寒聲不怎麼懂□□,隻覺得這是脫離自己掌控的情緒,可又並非他清醒著發瘋時的癲狂,讓他根本捉摸不透。</p>

“要不睡一覺吧。”</p>

夙寒聲心想,反正他每回睡覺做夢都是和無間獄的崇玨廝混,或許能從中得到答案。有了這個意識後,被忽略的睡意和疲倦再次翻湧而來,強行拽著他暈暈乎乎進入夢鄉。</p>

夙寒聲早就習慣在夢中清醒著享受情.欲,本來以為又會直接出現在無間獄時,一睜眼所見的……竟然是聞道學宮後山的佛堂?</p>

夙寒聲愣了愣。</p>

這個夢有點不太對勁。</p>

夢中已不再是無間獄那常年陰暗之地,日光傾瀉,夙寒聲緩緩抬步上前,想要嘗試著在夢中觸碰太陽會不會被灼傷。</p>

可才一伸手,突然有人從身後將他抱住,強行握住他的手將人拽回樹蔭下。</p>

夙寒聲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忙仰頭往後看: “崇玨?”</p>

崇玨站在他身後,黑綢覆面,被風微微一吹露出一雙雪瞳和眉心的紅痕,他削薄的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止住了。</p>

夙寒聲疑惑道: "怎麼了?"</p>

崇玨似乎和尋常夢中的他不太一樣,雖然還是那身黑袍,但卻像是夢中之人有了魂魄,不甘心再做他意識中牽線傀儡。</p>

"夙……寒聲。"</p>

崇玨剛要說話,夙寒聲突然嚴肅地道: “先等等。”</p>

崇玨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登時又被堵回去,他似乎被氣笑了,幾乎從牙縫裡飄出來幾個字:“等、什、麼?"</p>

夙寒聲抬手將崇玨淩亂的黑衣整理好,又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試探著將掌心貼到心口的衣襟上。</p>

崇玨垂在袖中的手都在死死握緊,方才那點被苦苦壓抑的痛苦和掙紮悉數不見,皮笑肉不笑道:"夙蕭蕭,你真的活夠了嗎?"</p>

夙寒聲瞥他,仗著是夢中人不會打他,隨口道: “我早就活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世他都當著這人的面自戕了,怎麼還問這種蠢問題。</p>

夙寒聲隻當這人是夢,卻並未察覺到一襲黑衣的崇玨渾身一僵,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雪瞳中的戾</p>

氣驟</p>

然被擊散。</p>

夙寒聲摸著心口若有所思: "不對啊,夢中摸了心口也沒有奇怪的感覺。"</p>

崇玨: “你……”</p>

"彆說話。"夙寒聲捂住他的嘴,還在思考,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p>

崇玨突然說:“咚咚。”</p>

夙寒聲疑惑看他: "你咚什麼?"</p>

崇玨還是冷冷看著他,眼神帶著殺意,輕輕啟唇說: “咚。”夙寒聲歪歪腦袋,好半天突然驚醒。</p>

咚,咚。聞道學宮上早課的晨鐘</p>

已經響了第三聲。</p>

夙寒聲呆怔好一會,才趕緊起床。應見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p>

元潛的藥也果真有用,他發了汗後,身上的熱已經消退下去。</p>

晨鐘還在響。</p>

自從入學後,夙寒聲幾乎沒上過幾節課,這次可不敢再遲到,頭重腳輕地強撐著去了上善學齋,打起精神來看書聽課。</p>

好在今日上午的課都是符紋課,有拂戾族血脈的夙寒聲不必費什麼腦子也能輕易理解。</p>

夙寒聲撫摸著卷軸上的符紋,視線落在右手的食指上,試探著拿筆將乞伏殷教他的馴化鳳凰骨的符紋畫下來。</p>

爛柯譜的符紋極其複雜,夙寒聲聚精會神整整半日,竟然才勉強畫出一半。</p>

夙寒聲畫得眼睛疼,終於將筆放下,甩了甩發酸的手。</p>

符紋課太過無趣,上善學齋不少學子都在用弟子印在聽照壁上玩,夙寒聲見山長正在自己個兒琢磨符紋,也偷偷摸摸拿出弟子印來。</p>

神識進入崇玨的靈力中,夙寒聲寫下幾個字。「叔父,今日好些了嗎?」</p>

猶豫了下,他又趕緊伸爪子抹去,重新寫: 「崇玨,骨鏈真的消了嗎?」寫完,又覺得不妥,趕緊給抹了。</p>

夙寒聲塗塗改改半晌,終於發出去個: 「下午我沒課,剛好去佛堂把那三遍佛經給抄了。」</p>

“嗯。”夙寒聲滿意地點頭, "完美的理由,語氣也很自然。"絕對不會讓人發現自己想要“圖謀不軌”。</p>

崇玨並未回他。</p>

夙寒聲趴在桌子上,腳不自覺地點著地,眼睛直勾勾盯著弟子印想要等到</p>

回應。但許是他越看就越等不到,索性開始繼續抄符紋。</p>

將新的一道符紋一筆一劃畫好,弟子印仍然沒有半點動靜。</p>

夙寒聲燥得幾乎起了火氣: "你既然不回我,那我也……"剛想到這裡,弟子印微微一亮,夙寒聲“啪”的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面如沉水戳開靈力。</p>

崇玨傳了兩個鐵畫銀鉤的字給他。「不必。」</p>

夙寒聲聽著這生硬的語氣,眉頭緊皺,心想:"不去就不去,誰稀得去那破佛堂似的,要什麼沒什麼,就隻有和尚在那念經,沒意思得很。"</p>

等一下課,他就去找元潛烏百裡,還有乞伏昭一起去彆年年玩。將崇玨拋到九霄雲外去,理都不理。</p>

夙寒聲立下一通豪言壯誌,鐵骨錚錚,極有尊嚴。下課後,元潛高高興興地過來喊他: "少君,去彆年年玩嗎?"</p>

夙寒聲豪氣萬千地說:"不了,我還有事。"說完,灰溜溜地小跑去後山佛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