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姐姐抽我(1 / 1)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2708 字 8個月前

徐南銜已動身去曆練,楚奉寒也不在懲戒堂。</p>

夙寒聲略感心虛,頷首朝崇玨行了禮,乾巴巴地對正使道: “我……我尊長到了嗎?”正使正在垂著頭擦拭單片琉璃鏡,回道:"不是在了嗎?"</p>

他示意的是崇玨所坐的位置。崇玨冷淡朝他看來,將茶杯放下,慢條斯理將佛珠串在虎口輕輕掠過,氣定神閒。</p>

"不不不。”夙寒聲趕緊跑上前,趴在正使的桌案上越過去,小聲道, “正使大人,你把琉璃鏡戴上再說。"</p>

就算壓低聲音,同處一室的崇玨仍然聽得清清楚楚。他微微一蹙眉。三個"不"是什麼意思?</p>

正使勉強打起精神來,把沾染了水痕的琉璃鏡擦拭好重新戴回去,眯著眼睛一瞧,趕緊爬起來,恭恭敬敬行禮: “原來是世尊,有失遠迎。”</p>

崇玨眉頭皺得更緊了。</p>

“原來”,又是何意?</p>

夙寒聲趕忙問: “他還沒到嗎?”</p>

正使搖頭: "今日聞道學宮學子外出曆練,許是靈舟太多,堵在路上了。"</p>

夙寒聲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繼續提心吊膽。</p>

應見畫還未到,二師姐也沒影子,夙寒聲乾站在正使桌子旁,視線偷偷摸摸去看崇玨。昨日兩人不歡而散,怎麼今日不在佛堂念他的破經文,大駕光臨懲戒堂做什麼?</p>

聽正使的意思,他似乎也不知道崇玨會來。</p>

夙寒聲若有所思瞥著崇玨,神使鬼差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崇玨……不會以為今日要叫的尊長是他吧?</p>

想到這裡,夙寒聲沒忍住差點笑出來。</p>

怎麼可能,昨日那沒開葷的老男人聽到幾句汙言穢語就恨不得要抽自己,不生他的氣就算好了,怎麼可能還上趕著為他開尊長會?</p>

……但如果是真的呢?</p>

夙寒聲雖然口中說著要和此人沒有任何糾葛牽扯,但前世崇玨總歸占據他一生大半時光,哪裡是那麼容易便徹底割舍的。</p>

無法否認的是,心高氣傲的夙少君有時也會不可自製地幻想: “如果他主動道歉,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諒他打我之仇。"</p>

有時又恨恨地想: “就算他道歉,我也永不原諒他。</p>

求天道讓他趕緊恢複前世記憶,悔恨懊惱去吧,就算哭著求我回頭,我也不再搭理他了!"</p>

事實證明,夙寒聲其實也沒那麼高的心、那麼傲的氣,見到崇玨“不請自來”,心中便開始蠢蠢欲動,浮想聯翩。</p>

夙寒聲乾咳一聲,溜達著走到崇玨身邊,見他茶沒了,難得主動地伸手續了杯茶。</p>

崇玨淡淡看他。這是在主動示好?倒是能屈能伸,和他親爹一個樣。</p>

"世尊安好。"夙寒聲彎著眼睛笑, "今兒不是禮佛日嗎,您怎麼不在佛堂念經,來懲戒堂有何貴乾呀?"</p>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崇玨卻隻當他在硬撐,端著尊長的架子淡然道: “心中有佛,自生無量。禮佛日便得去念經的道理你倒是懂,那為何授課時不去上課?"</p>

夙寒聲: "……"</p>

夙寒聲被懟了一個跟頭,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但細想下,這話說的又沒錯,並不是多尖銳的譏諷。</p>

夙寒聲難得被鋸嘴葫蘆被懟得噎住了,嘴唇張張合合半晌,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開門見山道:"等我尊長到了,自然會同他解釋清楚我為何曠課,就不勞煩世尊擔憂了。"</p>

簡而言之,回去念你的破經去吧!</p>

崇玨撥弄佛珠的動作微微一頓。“我尊長”?這話中意思怎麼越發奇怪?</p>

還沒等夙寒聲繼續挑刺兒,餘光一掃,懲戒堂門口猛地竄進來一道雪白的影子,宛如流光似的倏而落在旁邊的椅子上。</p>

定睛看去,那白影竟然是一隻雪貂。</p>

雪貂長得玉雪可愛,渾身雪白沒有半分雜毛,黑黝黝的眼眸骨碌碌轉了幾圈,乖巧地蹲在椅子上,開始奮力地將雞毛撣子似的尾巴甩來甩去。</p>

……像是在撣灰?</p>

夙寒聲還在疑惑這是哪兒的靈獸,突然像是記起什麼似的,也來不及和崇玨嗆了,騰地衝上前,趕緊撩起袖子和那隻雪貂一樣將椅子上上下下全都擦拭一遍。</p>

懲戒堂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鬨哪出。</p>

雪貂用尾巴掃完不存在的灰塵後,朝夙寒聲嘰嘰叫了幾聲,又蹲在桌案上,伸著爪子從雪白的皮毛裡掏出幾個茶杯、茶壺、小火爐。</p>

一整套的茶具,也不知</p>

到底怎麼塞到它小小的身軀中的。</p>

夙寒聲在認出這隻和應見畫寸步不離的雪貂後,爪子便開始微微發著抖,蹲在那給大師兄擦拭椅背,恨不得整個人幻化成個花瓶,不喘氣的那種。</p>

崇玨心中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p>

無論夙寒聲怎麼自欺欺人,時間一</p>

點一滴流逝,直到雪貂將鮮豔欲滴的一枝紫蘭花插在瓷瓶中,把懲戒堂那處枯燥冰冷的桌椅倒飭得極具雅意,勉強能坐人後,它才朝著門口嘰嘰叫了聲。</p>

一股淡淡的紫蘭花香悄無聲息彌漫偌大懲戒堂,夙寒聲膽戰心驚垂著腦袋,小心翼翼抬眼瞥了瞥。</p>

懲戒堂地面的青石板上緩緩結了一層冰霜,宛如鋪成一條道路似的,一寸寸蔓延至雪貂收拾好的椅子旁。</p>

雪貂捧著一隻扳指顛顛地跑至一人腳下,順著紫色裾袍往上一路攀爬而爬,終於一屁股坐在那人肩上停下了。</p>

夙寒聲呼吸本能一頓。</p>

舊符陵道君應見畫一襲紫衣,眉眼冰冷到好似冰霜築成,羽睫宛如凝著寒霜般隱約露出些許雪色,就連墨發間也有幾綹紫白相見的顏色,不知是天生的還是用東西染的。</p>

他像是厭惡地面並不存在的臟汙,足尖所踩之處必定要結冰阻絕灰塵,一身紫袍上繡著紫蘭花安紋,冰冷又帶著毫不違和的雍容華貴。</p>

瞧著不太像是苦修得道的道君。</p>

應見畫面無表情而來,夙寒聲瞪著他腳下的冰,心想成天這麼招搖矯情,遲早有天得摔個大馬哈!</p>

但他面上卻是驚喜過望,顛顛地小跑上前,想要一個猛子紮到大師兄懷裡。"大師兄終於來啦,我好想你!"</p>

崇玨怔了下,徹底想通了什麼,神色陡然沉下去。夙寒聲這次叫的尊長..並不是他。</p>

夙寒聲剛跑到應見畫身邊,就見大師兄兩指並起,輕飄飄戳在夙寒聲眉心,強行製住他往自己身上撲的動作,輕輕啟唇,嫌棄道: "彆靠近我——你昨日沒洗澡就睡了?"</p>

夙寒聲: ".…"</p>

狗鼻子嗎?!</p>

/></p>

應見畫垂眼擺弄拇指的扳指,似笑非笑道: "你烹的茶,狗都不喝。"</p>

夙寒聲: "……</p>

舊符陵道君,仙君的首徒,往往隻是存在書上的人物,乍一光臨懲戒堂,角落中等著看熱鬨的眾學子當即一愣,隨後爪子抖若篩糖地點開聽照壁。</p>

「懲戒堂,速來!!!」</p>

不過半刻,偌大懲戒堂已圍了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全是看熱鬨的人。</p>

應見畫並不在意旁人的圍觀,他出場風騷又華麗,進了懲戒堂見到崇玨後,又沒了那尖酸刻薄的態度,還恭恭敬敬行禮。</p>

"多年不見,世尊安好。"</p>

世尊漠然看他,隨意一點頭,手中佛珠撥動得寒窣作響。</p>

這許是崇玨生平第一次有種想要拂袖而去的衝動,伴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鬱色。</p>

崇玨面無表情。</p>

舊符陵的應見畫破了無情道,脾氣古怪,夙寒聲跟著這樣性子的人,更是學不得什麼好。</p>

見夙寒聲模樣應當也是畏懼的,但為了同自己置氣,故意將應見畫請來。當真是孩子脾氣,不懂得分寸得失。</p>

應見畫修過無情道,不知是因破了道還是本性就如此,他瞧著冷峻凜冽,氣質冰冷如寒霜,說話倒是夾槍帶棒,似乎看誰都不順眼。</p>

應見畫見過禮後,坐回不染纖塵的椅子上,冷冷對夙寒聲道: “今日讓我來,你最好是立了功,讓我有榮與焉的。"</p>

夙寒聲:</p>

夙寒聲懨懨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抱著應見畫垂在一邊的手臂不吭聲。</p>

正使戴著琉璃鏡,將夙寒聲那扣分的牌牌遞給應見畫,示意你沒法子有榮與焉了,直接開打吧。應見畫盯著牌子上夙寒聲逃的課扣的分,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醞釀著危險的風暴。</p>

瞧著大師兄神色越來越陰沉,夙寒聲恨不得變成一根雜草鑽到地縫裡永遠都不生長出來,隱約感覺崇玨在看自己,更有種莫名的恥辱感。</p>

方才他還在朝崇玨炫耀自己換了新尊長,現在卻要當著他的面被揍了。</p>

這樣下來,崇玨不就更覺得自己當時抽他有理了嗎?!</p>

夙寒聲恨恨咬著牙,羞憤欲死差點要落淚。</p>

他隻是想要個道歉而已。死了算了。</p>

應見畫一目十行將夙寒聲曠課扣的分、以及前幾次被叫尊長的闖禍記錄看完,垂在一旁的手微微收緊,肩上拽著他一綹發蕩秋千的雪貂似乎感覺主人思緒,候地衝夙寒聲齜牙。</p>

應見畫面無表情,手漫不經心將玉牌碾碎,齏粉輕飄飄從他指縫落下,像是一場六月紛飛的雪。"夙、寒、聲。"</p>

夙寒聲如喪考妣,狠狠一咬牙,做足了心裡準備。早死晚死都得死,十八年後他活得指不定比現在還要舒坦!</p>

崇玨和夙玄臨多年好友,自然知曉應見畫的脾氣,見他似乎想要按著夙寒聲揍——雖然還在不滿這孩子昨日的冒犯,但還是沒忍住歎了口氣,想要開口製止。</p>

既然夙寒聲喚了他“叔父”,自然要擔起尊長的職責。</p>

就在崇玨即將開口、夙寒聲閉著</p>

眼要英勇赴死時,耳畔突然傳來個略微熟悉的女聲。“嘖,應道君好大的威風呀。”</p>

四周一靜。</p>

應見畫撫摸雪貂的手瞬間僵住,薄唇輕輕一抿,悄無聲息吐出一口氣,才故作漠然,面無表情朝門口看去。</p>

"應知津……"</p>

懲戒堂是刑罰之處,四周裝飾沉悶,除了黑就是白,營造出一種冰冷又森寒的壓迫感。</p>

可門口處,一道紅衣倩影踩著一地朝陽款款而來,擊破暗沉的森冷,裾裙層層疊疊好似綻放的芍藥花簇,裙擺用紫線繡出的紫蘭文堆簇至一處,漂亮又豔麗。</p>

應知津紅衣艶美,修長的手指持著玉質的煙杆,胭脂香和靈石散發的淡淡香味縈繞周遭,她紅唇輕啟吐出一口煙霧,面上用朱砂畫出的面紋——細看下似乎是招財的符紋。</p>

她面容姣好,配上那詭異的面紋帶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垂著眼睨人時那股倨傲之氣更甚。</p>

夙寒聲呆呆看著,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一個念頭。姐姐抽我。</p>

夙寒聲: "……"</p>

……師兄誠不欺我。</p>

這人肯定是二師姐。</p>

應知津身披燦陽,款款而來,手中煙杆輕輕一晃,煙霧化為祥雲似的霧氣散去。"蕭蕭,來師姐身邊。"</p>

夙寒聲愣了下,忙不迭</p>

爬起來要過去。</p>

應見畫手指猛地一扣桌案,冷冷道: "夙寒聲,你敢。"夙寒聲: "……"</p>

"師尊臨去前,也曾叮囑過我照料好蕭蕭。”應知津似笑非笑看著應見畫, "你已顧了十年,之後十年蕭蕭便由我管了。等他二十八歲後,應道君才有資格繼續用您那不打不成才的教育之法來打孩子。"</p>

應見畫冷冷道: "南銜也被你抽的不輕。"</p>

應知津聳肩: “誰叫他小時候因你賄賂的一塊糖糕就忤逆我?你要是再惹我,我還打他。”夙寒聲:".遠在靈舟上前去曆練的徐南銜猛地打了個噴嚏。</p>

許是煙杆抽完了,應知津動作散漫地隨意往旁邊一甩,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不知從何處竄來,殷勤地將煙草碾碎著填進煙鬥中。</p>

他不知是哪一族的,也不用火折子或火靈石點煙,反而湊上前嘴唇微啟,眼眸中情誼流轉,從唇縫中幽幽飄出一簇鬼火,倏地將煙點著。</p>

應知津對這狐狸精的勾引十分受用,含笑手持著煙杆在他臉頰輕輕拍了拍,算是獎勵。少年羞澀一笑,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了。</p>

應見畫神色更加陰沉: "應知津!你非要和我作對嗎?"</p>

應知津訝然看他: "應道君何出此言?我今日就是來給蕭蕭看尊長會的,曠課這種小事至於動這麼大肝火嗎,就算蕭蕭往後不修你那破道了,繼承彆年年也能活得風生水起。"</p>

夙寒聲怯怯看著幾乎要打起來的兩人,不著痕跡往旁邊挪了挪,省得殃及池魚。四師兄說的對,二師姐過來果然有用,大師兄的確沒閒情來顧著揍他了。</p>

夙寒聲找了個安全的角落蹲著,一邊膽戰心驚一邊又興致勃勃地看好戲。好熱鬨啊。</p>

崇玨不在乎旁人的糾葛,面無表情看著夙寒聲。不光叫了應見畫,還將應知津叫來了?自己此番前來,倒是真正的自作多情了。</p>

懲戒堂外面圍著的裡三層外三層的弟子也全都跟著一起看好戲,本以為來見一見應道君已是幸運,沒想到竟然還聽到如此好戲!</p>

還沒等眾人消化應見畫和應知津的衝突,卻見始終默不作聲的正使突然道:“知津,他是誰?”正使指得是應知津旁邊的鬼修少年。</p>

應知津“哦”了聲,熟練地哄他,含情脈脈道: "心肝兒,他隻是我新收的小情人,在我心中,</p>

你仍然排第三位。"</p>

正使: "……"</p>

夙寒聲: "...</p>

所有人: "……</p>

應見畫揉著眉心,懷中的雪貂已經氣得翻白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