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第十層。徐南銜幾人盤膝而坐,不知何種緣故全都沉默不語。</p>
副使掃視一圈,終於開口打破死寂:“拂戾族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似乎是為了聖物而來,此次聞道祭中難道有聖物進入秘境?"</p>
晉夷遠支著下頜懶洋洋看他,上趕著回答道: “天道四聖物我隻知其二,按照那兩位的身份就算再紆尊降貴也不會……"</p>
副使沒等他說完就看向周姑射: "小醫仙,你可有頭緒?"</p>
晉夷遠: "……"</p>
周姑射沒什麼眼力勁兒,有問必答: “我和聖物不熟。”</p>
宮芙藻氣質溫婉,正在垂眸擦著帶血的劍,漂亮眸瞳間浮現幾抹還未散去的戾氣——似乎是殺惡獸殺上頭了。</p>
“我也不太清楚。”</p>
副使回頭看徐南銜: "不北?不北!"</p>
失魂落魄的徐南銜猛地回神:“嗯,行,都行,我沒什麼意見。”</p>
眾人幽幽看他。</p>
徐南銜下意識敷衍完才察覺到不對,他揉了揉眉心,滿腦子都是夙寒聲墜入深淵的模樣,頭疼道:"對不住,你們在說什麼?"</p>
“聖物。”副使言簡意賅道, “若不是有聖物,拂戾族不會冒如此大的危險鬨出這一出,落淵龍常年沉睡,剔銀燈……"</p>
他停頓了下: “我從未見過。”</p>
徐南銜皺起眉來: “樓船遇襲的那些拂戾族是為了弟子印而來,靈修曾推測他們是想混入聞道祭…</p>
若按照莊靈修猜想的那樣,也就表示在聞道祭半個月前,拂戾族似乎就得到“聖物會來聞道祭”之事的消息了。</p>
徐南銜進入秘境後一直在尋胡圍和商序,可這兩人像是憑空蒸發了般,琥珀拾芥也無任何消息。</p>
此時乍一捋順前因後果後,徐南銜心中咯噔一聲,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兩人...</p>
或許在半個月前樓船遇襲那日便已出了事。</p>
樓船的拂戾族並非為了弟子印,而是為了方便取代學子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秘境。</p>
徐南銜臉色難看至極,垂在袖中的手狠狠一握緊。</p>
周姑射來聞道祭</p>
的目的便是不燼草,得到後已看破紅塵,幾乎要立地成佛。</p>
她一心隻想回學宮用不燼草把解跗骨之毒的解藥煉出來,全然不去管什麼聖物、聞道祭,直接起身道:“你們忙,我先走了。”</p>
宮芙藻一向和周姑射形影不離,此次卻像是沒殺夠,抱著劍不舍得離開。"姑射,學官見。"</p>
周姑射點頭,禦風翩然而去。</p>
見徐南銜神情凝重,晉夷遠一挑眉,道: “如果聞道祭真有有聖物且被我們遇上,那就直接閉眼等死吧。"</p>
宮芙藻疑惑道: "為何?聖物不是天道恩賜嗎?"</p>
晉夷遠不笑了,語調帶著點冷淡和厭惡: "不是所有聖物都像莊氏那條瞌睡龍一樣溫和無害——若見聖物剔銀燈,儘量在她注意到你之前逃跑,越遠越好,這是忠告。"</p>
宮芙藻問: “若是沒逃掉呢?”</p>
晉夷遠那雙多情眸和宮芙藻對視許久,諱莫如深道: “芙藻,你以為剔銀燈的燈油是何物?”宮芙藻—愣。</p>
副使冷冷道: "不要危言聳聽—一聖物無緣無故為何會來聞道祭秘境。"</p>
方才面無表情的晉夷遠頓時就笑開了,眯著眼睛衝宮芙藻溫和道: “芙藻彆怕,我和你鬨著玩呢,聖物是天道恩賜之物,當然不會隨意殘害正道修士的性命。"</p>
宮芙蘊卻已不是能被隨意哄騙的孩子了,垂著眸若有所思。</p>
晉夷遠好不容易逮到個和副使搭話的機會,當即貼上去笑著道:“那咱們是繼續曆練殺惡獸,還是直接打道回府?"</p>
副使嫌憎看著他,不想和他“咱們”。</p>
恰在這時,一個身著伴使道袍的男人禦風而來。</p>
輕飄飄落地後,不等眾人有反應,他沉著臉厲聲道: “怎麼還在秘境待著?!聞道祭天師有令,命所有學子在半個時辰內全都離開爛柯境!你們愣著做什麼呢?!"</p>
幾人一愣。</p>
這伴使脾氣看起來火爆得很,宮芙藻不太想走,但又怕被罵,隻好訥訥道: “嗯,我們、我們馬上就走。"</p>
伴使冷冷注視著眾人: "聞道學宮的?"“是。”</p>
>“正好,聞道學宮副掌院有話托我帶給你們……”伴使眉頭又是一皺,看向一旁的晉夷遠, "你是簡兩……簡諒學宮的?"</p>
晉夷遠眼眸微微眯起,好一會才笑著回答: “是,伴使大人。”</p>
“趕緊出秘境。”伴使不耐煩道,"彆逼我扔你出去。"晉夷遠挑眉道: “當真</p>
所有學宮學子都要離開秘境嗎?那觀濤榜的聞道祭排名要如何算?”</p>
伴使:“我怎麼知道?滾。”</p>
若是平時晉夷遠被罵,早就笑眯眯拿刀砍人了,但此次不知是看副使見他挨罵罕見笑起來,還是彆有打算,他溫和一頷首: "是。"</p>
說罷,禦風離去。</p>
等到晉夷遠一走,副使慢悠悠道: “你該趁機會多罵他幾句的。”</p>
徐南銜翻了個白眼: "膽子真大。"</p>
“伴使”將臉上障眼法抹去,露出莊靈修那張溫和又欠揍的臉,他笑吟吟道: “要是罵急了他揍我,副使可會救我?"</p>
副使: "嗬。"</p>
宮芙藻這才反應過來,詫異道: “莊師兄?你怎麼會進來?”“我怕你們出事。”莊靈修溫和笑著道, "聞道祭就算天上下刀子,十大學官也要在秘境爭出魁</p>
首是誰,晉夷遠那狗……"</p>
話還沒說完,去而複返的晉夷遠倏地出現在他身後,幽幽道: “晉夷遠那狗……如何?”</p>
莊靈修肅然道: "……那狗神機妙算運籌帷幄,當真是可托付的良人啊,奉寒你就從了吧。"</p>
晉夷遠: "……"</p>
副使: "滾。"</p>
莊靈修挨了一頓罵,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理好淩亂的發,見徐南銜垂著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眼皮微微一跳。</p>
"不北?"</p>
徐南銜好一會才回神:“嗯?”</p>
莊靈修蹙眉,徐南銜從來沒這般消沉過。是夙寒聲出事了嗎?</p>
莊靈修摸著偷來的可以去往秘境任意層數的伴使印。"蕭蕭在第幾層?"</p>
*大★</p>
秘境第四層,血順著羽箭混合著烏紫毒液沾滿夙寒聲的五指。</p>
戚簡意脖頸緩慢爬上如根須似的紫色紋路,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伸手扣住夙寒聲的脖頸,將其死死壓在地上,—字一頓。</p>
"夙、寒、聲。"</p>
夙寒聲被扼住脖頸卻還在笑,不知是他也沾了毒或是鴻案契的作用,他蒼白的臉側也一點點滲出烏紫色的根須紋路。</p>
“我在呢。”</p>
戚簡意脖頸青筋暴起,唇角已溢出血,發著抖的手不知是因毒還是其他根本無法用力。他艱難吐出幾個字: "為何……要殺我?"</p>
夙寒聲一動不動任由戚簡意製住他,眸子彎著,語調像是天真到不諳世事的孩子,如實回答。“因為我想殺你,所以便做了。”</p>
戚簡意又嘔出一口毒血,滴滴落在夙寒聲衣襟上: “你!”哪怕渾身被毒侵蝕,陣陣劇痛襲向腦海,他仍不敢相信夙寒聲竟然如此狠心對他下毒手。</p>
兩人身上全是血,夙寒聲卻嗅著血腥味莫名亢奮起來,低低笑著道: “戚師兄知曉我身負聖物鳳凰骨的那一瞬間,在想什麼?"</p>
戚簡意一怔。</p>
夙寒聲道: "難道不是想挖出我的鳳凰骨嗎?"戚簡意嘴唇張張合合,卻無法反駁。</p>
“你對我動了殺念。”夙寒聲道, “我不想死於你手,隻能先殺了你,這是規矩。”</p>
因蛇毒戚簡意的眼瞳都在逐漸渙散,他怔然看著夙寒聲那張臉,深深埋在識海的情緒像是失去操控,忽而呢喃道。</p>
"你隻是把我當工具……"</p>
"什麼?"</p>
"無論是你、玄臨仙君,都隻是將我當成壓製你體內跗骨的工具。"戚簡意臉上死氣越來越重,聲音也細弱到極點, "甚至是我爹……"</p>
明明知曉鴻案契無法隨意結,但卻心甘情願將他帶去獻給夙玄臨。</p>
鴻案契的存在時刻提醒著戚簡意,在那些大人物——包括他爹眼中,自己並不是活生生的人,隻是壓製跗骨毒、讓寒山宗一步登天的工具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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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聲。”他眸中帶著恨意和嫌憎交織的痛苦,手掐著夙寒聲的脖子卻根本無法用力,隻能呢喃著道, "你現在想我死……"</p>
夙寒聲漠然看著他。</p>
哪怕戚簡意將自己的心剖出來給他看,甚至知曉罪魁禍首是自己那瘋狗便宜爹夙玄臨,他也沒有絲毫動容。</p>
他的愛恨都很純粹,不會因任何東西而添加絲毫雜質。</p>
許是被夙寒聲眼底的冷漠刺到,戚簡意呆呆看他半晌,突然不可自製地笑了出來。</p>
這是夙寒聲第一次見到冷若冰霜的戚簡意這麼古怪的笑。</p>
"是啊,你想我死。"戚簡意低低重複好幾句,眼眸中的痛苦徹底收斂得一乾二淨,掐著夙寒聲脖子的手終於開始微微施力, "有鴻案契在,你我同生共死。</p>
"</p>
他若死在蛇毒之下,夙寒聲也彆想獨活。</p>
夙寒聲脖子一疼,感受著戚簡意逐漸收緊的手,第一反應便是去罵元潛。不是說見血封喉嗎,怎麼戚簡意還活蹦亂跳呢?</p>
鴻案契仍在,戚簡意能用夙寒聲的氣運來躲避拂戾族的翁林道,此時也能強行催動靈力來壓製遍布全身的蛇毒。</p>
戚簡意徹底動了殺心。</p>
夙寒聲呼吸被奪,手猛地在靈舟上一拍,木質的船上倏地被他催動出一根枯枝,但也僅僅隻有一根,軟趴趴的像是枯藤般。</p>
但已足夠用了。</p>
"砰。"軟藤飛快纏繞著偌大靈舟,隨後猛地一陣旋轉,靈舟直接在水面上傾倒側翻。</p>
身中劇毒的兩人猝不及防被船陷下去,紛紛落入水中。</p>
夙寒聲努力保持清醒,催動唯一一根軟藤纏著自己的腳踝用力一扔,整個人天旋地轉後,重重跌在不遠處的岸邊。</p>
軟藤上長著倒刺,那一下將夙寒聲腳踝勒出猙獰血痕,正在止不住往下流血。夙寒聲捂著胸口咳嗽幾聲,吐出幾口帶著烏紫的毒血。</p>
鳳凰骨雖蟄伏,但卻不會讓區區蛇毒遍布靈骨,夙寒聲渾身一片滾熱,像是有熱水在體內沸騰。</p>
他早已習慣這種灼熱,咳出血後,懨懨地回頭去看水中的戚簡意死了沒,突然眼前一花,一道劍光倏地斬向他脖頸。</p>
夙寒聲瞳孔一動,那根</p>
軟藤淩空而來,堪堪擋住那道劍意。一道憤怒聲音從旁側而來: "夙寒聲!你竟敢?!"</p>
夙寒聲抬頭看去。竟是不知何時過來的戚遠山。</p>
夙寒聲幽幽地心想: "這也太倒黴了。"元潛不是說他有氣運嗎?做事從不順利、尋常玩鬨也能闖下大禍,幾乎黴運罩頂的命數,也叫大氣運?</p>
戚遠山已將生死不知的戚簡意拖到岸邊,看到少主腰腹上的傷口和瀕臨死亡帶著死氣的臉,當即目眥欲裂,握著劍直直朝夙寒聲刺來。</p>
方才那道劍光已將夙寒聲好不容易招來的軟藤斬斷,夙寒聲下意識伸手去擋。</p>
“鏘。”</p>
在劍意刺到夙寒聲命門一寸之前,一道護身禁製倏地從手腕琉璃佛珠上鑽出,千鈞一發之際為他擋了一擊。</p>
夙寒聲毫無險些被殺的自覺,根本不覺得後怕,訝然一挑眉看向手腕。</p>
他之前對戚簡意胡說八道,叔父送他的琉璃佛珠能抵擋大乘期之下的所有攻擊,沒想到竟是誤打誤撞說對了嗎?</p>
果然是他的好叔父。</p>
夙寒聲掙紮著起身,渾身濕淋淋卻擋不了他裝高深莫測,微微抬起手來,似笑非笑道: “我勸你最好不要再亂動,否則你脖頸裡埋下的種子便要破土而出了。"</p>
之前怕成那副慫樣子的戚遠山卻怒火中燒,完全不顧夙寒聲威脅,再次一劍刺過來。"少主和你無冤無仇,你竟如此狠心傷他?!"</p>
夙寒聲見勢不妙拔腿就跑,邊跑邊喊: "我沒傷他,我隻是殺他而已,你休要汙蔑我!"</p>
戚遠山: "……"</p>
戚遠山被氣瘋了,咆哮道: “夙寒聲你當死!”劍即將刺入夙寒聲後心,又被手腕上的琉璃佛珠擋了一擊。</p>
夙寒聲一個打滾翻到草叢中: "沒打著!"</p>
不過剛穩住身形就遭了報應,夙寒聲喉中一陣發疼,猛地捂住胸口一口血吐了出來,隻是這次並非是元潛的蛇毒導致。</p>
夙寒聲呼吸急促,手臂上鴻案契遽爾浮現,猩紅和詭異的黑交替出現,像是失去操控似的。戚簡意命不久矣,生機已流失到幾近於無。</p>
夙寒聲捂住唇,垂眸看著若隱若現的鴻</p>
案契,琥珀眼睛微微一閃,之前乞伏昭畫出來的鴻案契契紋譜陡然出現腦海中。</p>
……識海像是被一根根血線填滿似的,定神去看隻隱約看出這些血似乎正在破解鴻案契的契紋譜。</p>
忽然,夙寒聲眼瞳一動,右手手指好似被人操控著動起來,用指尖的血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飛快畫出一百零八道繁瑣符紋。</p>
“叮”的一聲脆響。</p>
鴻案契化為一道道紛飛蝴蝶,驟然從夙寒聲內府中呼嘯而出。</p>
不遠處,奄奄一息的戚簡意身上也同時出現紫色蝴蝶,受著靈力牽引一隻隻撞入夙寒聲畫在半空的符陣上。</p>
蝴蝶展翅撞上,全都化為齏粉簌簌往下落。隻是一瞬,數百隻蝴蝶鋪天蓋地地撞來,腳背上的齏粉落了薄薄一層。</p>
鴻案契……</p>
竟然被破了?</p>
夙寒聲喉中的血終於止住,眼瞳中的古怪也煙消雲散。他迷茫眨著眼睛,似乎不太懂方才發生了什麼。</p>
琉璃佛珠的結界像是個烏龜殼似的,戚遠山劍都砍斷了也沒能傷夙寒聲分毫,此時察覺到戚簡意身上有異,他已飛快跑回去。</p>
"少主,少主</p>
!"</p>
戚遠山抖著手將解毒丹往戚簡意口中塞,卻見那古怪的毒紋即將蔓延至靈台,好似頃刻能奪去性命。</p>
夙寒聲扶著樹緩慢站起身,看著即將失去呼吸的戚簡意並不覺得快意——他甚至半點情緒都懶得生出,隻覺得興致缺缺。</p>
戚簡意已然無救了,夙寒聲摸著手臂上已經消散的鴻案契,正想離開此處。</p>
一陣清風輕輕拂來,帶來一股佛堂中燃燒長明燈的味道,還伴隨著金屬生鏽的血腥氣息。</p>
夙寒聲疑惑抬頭看去,突然一愣。大概和戚遠山“交手”時太過入神,不知何時三人已闖入一道幻境結界中。</p>
四處還是原來的密林叢,可眯著眼睛卻能瞧見若隱若現處,皆重疊著無數盞焚燒的長明燈。天空中太陽和血月交疊出現,明明是白晝,卻宛如墮落地獄黃泉,令人毛骨悚然。</p>
燭火一寸寸跳動著,細看下每一盞燈的燈油似乎都已見了底。</p>
夙寒聲不明所以,剛將視線從腳下的一盞燈移開,耳畔傳來“叮當”一聲金屬相撞的脆響。</p>
那聲音好似蠱惑</p>
人心的靈器,腦海陡然空白一瞬。</p>
等到再次聚集視線,一條白紗拂面而過,帶著一股燈火燃燒的古怪氣息。</p>
夙寒聲順著那條白紗一寸寸看去,卻見白紗儘頭,方才空無一人的地方陡然出現一個身著古怪的美豔女人。</p>
宛如豔鬼似的。</p>
女人身形高挑,渾身上下戴著繁瑣的異族裝飾,銀製的點翠珠花頭飾上墜著無數玉珠,繁瑣又沉重的步搖垂落肩側。</p>
她隻著素裙,一堆淩亂而沉重的金銀裝飾叮叮當當戴滿全身,環佩釘鐺。</p>
夙寒聲膽子本就小,被這驟然出現的好像豔鬼的女人嚇得一哆嗦,魂魄差點吐出來。"你……"你誰?</p>
女人赤著足飄浮半空,一雙雪白的瞳直勾勾盯著夙寒聲,像是受人牽製的傀儡,美得不像真人。"有人闖入。"</p>
夙寒聲無意再管其他破事兒了,正要解釋。</p>
聽不遠處的戚遠山語調中帶著恐懼,呢喃道: "聖物……"</p>
夙寒聲還以為戚簡意那廝沒死,皺著眉一回頭。</p>
戚遠山方才還殺氣騰騰要殺人的神情已消失不見,渾身發著抖看著那個美豔的女人。"……剔銀燈?"</p>
夙寒聲一怔。</p>
聖物剔銀燈?</p>
此次聞道祭,竟然真的有聖物混入?!</p>
一切便說得通了。若是前世沒有聖物在聞道祭,拂戾族“聖人”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斬殺元嬰修士的頭顱。</p>
此次十四層秘境合二為一,前世應當也發生過,無論夙寒聲來不來, “聖人”都會為了眼前的女人而殺人。</p>
拂戾族想要得到的,是聖物剔銀燈。</p>
但夙寒聲不懂的是,明明聖物是天道恩賜,剔銀燈應該算是正道修士,為何戚遠山卻像是見到了黑白無常似的這般驚恐?</p>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p>
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p>
"取燈油便是。"</p>
這句話宛如傀儡線,剔銀燈雪白瞳孔疏無情感,像是一把殺人兵器,微微抬起骨節分明的手。</p>
一道虛無的線遽然朝向地面即將隕落的戚簡意。</p>
/>戚遠山瞳孔一縮,立刻掙紮著撲上前堪堪護住戚簡意。"少主!"</p>
線猛地刺入戚遠山後腦勺,宛如蛛絲般若隱若現。</p>
剔銀燈面無表情,手指微微一動,轉瞬將線收回手中。……連帶著一團青色魂魄。</p>
夙寒聲羽睫一抖,視線匆匆掃去。戚遠山倒在瀕死的戚簡意身上,眼瞳渙散,七魂六魄已然出竅,被那根線徹底勾了出去。</p>
剔銀燈勾著那團魂魄到掌心,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手指輕輕一點那魂魄便化為一滴半透明、琥珀似的水滴。</p>
“滴答”。</p>
水滴落入虛空中的一盞即將滅的燈中,像是終於續上了燈油。燭火重新躍起。</p>
與此同時,剔銀燈那雪白瞳孔像是有了光亮,緩緩露出漂亮的金色。戚遠山魂魄化為燈油,身體徹底隕落。</p>
竟然取人魂魄做燈油?這種邪嵬之事,也能稱之為聖物嗎?</p>
天道恩賜……</p>
到底是什麼?</p>
夙寒聲愣神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前所未有地陷入迷茫中,一時竟忘了逃跑。</p>
剔銀燈恢複眼瞳後,安靜飄在那,像是詭異又艶美的玉雕。風緩緩拂來,將她身上的裝飾吹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p>
一陣腳步聲輕輕傳來,剔銀燈身後有兩個身著祥雲紋道袍的男人緩步而來,眼神如出一轍的漠然。</p>
他們看也沒看夙寒聲,對剔銀燈吩咐道: “拂戾族的魂魄最為有用,第四層的惡獸已被吸引到幻境中,燈油足夠再燃燒二十年。"</p>
其中一人說著,宛如</p>
看將死之人似的瞥了一眼夙寒聲,隨意道。"先把剩下兩人的魂魄取了再去。"</p>
剔銀燈面無表情,微一頷首,漂亮繁瑣的頭飾相撞,叮當作響。</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