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拂戾魔心(1 / 1)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5521 字 8個月前

聞道祭,爛柯境第七層。</p>

周姑射運氣好,剛一落地便尋到了宮芙藻。兩人結伴而行,前去尋找徐南銜等人。</p>

七層遍地皆是靈植靈藥,周姑射走一路采一路,遇到守護靈草的惡獸她根本看都不看,甚至連個護身結界都不張開,悶頭隻顧采藥。</p>

宮芙藻手握靈劍,悍然劈開一隻朝周姑射撲來的靈獸。</p>

溫婉的少女裙擺已染了層層鮮血,她微微俯下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用靈劍將惡獸屍身中的魔心剜出。</p>

"這就是魔心?”宮芙藻握著帶血的黑色晶石,朝著日光看了看, “我想活捉一隻拂戾族惡獸帶回學宮研究研究,不知伴使可會通融?"</p>

周姑射一言不發地采藥,不知有沒有聽到。宮芙藻也已習慣了,手握長劍為小醫仙護法。</p>

周姑射采了半晌,握著一隻燃著火焰的靈草,蹙眉道: “不對。”</p>

宮芙藻飄然落到她身邊: “什麼不對。”</p>

“這草無法治跗骨。”周姑射道。</p>

宮芙藻失笑: "之前你不是還不確定夙少君身上的毒到底是不是跗骨嗎,如今怎麼都要開始解毒了?"</p>

周姑射不吭聲。</p>

宮芙藻一愣過後,愕然道: “你為他偷偷探脈了?!”周姑射渾身一僵,立刻將草一扔,捂著耳朵蹲在地上,一副蘑菇狀開始裝死。</p>

宮芙藻見到她這副反應幾乎被氣笑了,她不吃這一套,強行扯開周姑射掩耳朵的一隻手。"聽我……聽我說!周姑射!"</p>

周姑射悶悶將手放下了。</p>

宮芙藻道:“周真人早已叮囑你不知多少回,修道者要經允許才可為其探脈,私下探脈乃是大忌,更何況夙少君身份尊貴,你怎麼能……"</p>

周姑射打斷她的話: “我沒私下探脈!”</p>

宮芙藻道:"那你怎知他身中跗骨?"</p>

"我……"周姑射猶豫半晌, “三歲時,師尊帶我去過應煦宗,我見過……夙蕭蕭。"宮芙藻詫異看他:“你竟有三歲時的記憶?”周姑射蹙眉: “你沒有嗎?”宮芙藻: "….……"果然不能和天縱之才相比。</p>

宮芙藻微</p>

笑揭過這個話題:"然後呢?"</p>

哪怕是十幾年前的記憶,周姑射仍記得清清楚楚。</p>

當年小少君身中劇毒,應煦宗本隻叫上苑州周真人過去探脈即可,可周姑射跟著師尊過去時,卻瞧見個六七歲的孩子也在那。</p>

後來周姑射才知道,那人名喚戚簡意。</p>

“我是水靈根。”周姑射抬手,掌心凝出一團水, “同跗骨之火相克。”</p>

那晚她見夙寒聲毫無防備,嘗試著想用靈力探脈,可才剛一碰到手腕,便被直接彈了回來。還把夙寒聲給震醒了。</p>

隻是那一瞬間的靈力接觸,便讓周姑射越發篤定。和水靈根相斥,卻能被寒靈根安撫。——夙寒聲身中之毒,必然是跗骨。</p>

宮芙藻幽幽看她:"所以你還是想不經允許為人私下探脈?"</p>

周姑射: ".…"</p>

周姑射不明所以: “我沒探成,就不算探。”</p>

宮芙藻徹底服氣,無可奈何地將她拽起來: “還好你是周真人的徒弟,還有元嬰修為足夠自</p>

保。"</p>

……否則就這不通人情世故的臭脾氣,遲早有一日會被人套著麻袋揍。</p>

周姑射不懂這話的意思,但一向她不理解的東西也從不主動問,我行我素道: "今年,我要去秘境十三層。"</p>

宮芙藻一愣,眼眸瞪大。</p>

"多少層?"</p>

★★大</p>

"秘境十三層有一棵不燼草。"徐南銜握著烏金槍將一隻惡獸隨手斬殺,回頭對著楚奉寒道:“我想采來為蕭蕭壓製跗骨毒。”</p>

副使身著黑衣,大概是殺了太多惡獸,臉頰還濺了一道血痕。他似笑非笑睨著徐南銜: "據我所知,小少君同你說過八百回,不需要你為他再尋靈藥了吧。"</p>

“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徐南銜蹙眉道, "上回毒發如此凶險,差點人都燒沒了,不尋到不燼草我放不下心來。”</p>

></p>

"徐師兄!副使大人!"</p>

徐南銜眉頭輕皺,隱約嗅到一股奇特又刺鼻的味道。副使猛地將手中長鞭一振: "站住。"</p>

那人茫然停下。</p>

"副使?"</p>

副使眼眸微微一眯,突然道:“你是莊靈修?”</p>

那人滿臉疑惑: "不是啊,副使大人認錯了吧,我名喚……呃!"話音未落,副使冷冷一箭射來,正中那人心口。</p>

那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副使,踉蹌著轟然倒下。徐南銜眉頭一挑,慢悠悠走過去將那具屍身踢開,卻見披著聞道學宮道袍的學子悄無聲息褪下偽</p>

裝。</p>

——竟是隻拂戾族惡獸。</p>

"有點棘手。”徐南銜將屍身中的魔心挖出,道, "第七層的惡獸竟真的如乞伏昭譯出的書中所說,可以偽裝人形,看來今年的爛柯境比平常要凶險得多。"</p>

副使冷冷將長弓收回,眼睛眨也不眨地抬步就走。</p>

不出片刻,又有聞道學宮的學子踉踉蹌蹌地衝來,一瞧見他們差點虛脫地坐在地上。副使又問: “你是莊靈修?”</p>

那學子一愣,眼圈突然紅了,茫然看著楚奉寒: “副使大人,你我無冤無仇,為何突然用如此惡毒的話罵我?"</p>

副使將長弓乾脆利落地收回。自己人。徐南銜: "……"</p>

“你是莊靈修”此話像是隻靈光的鑒定法器,隻要聞道學宮的學子有一丁點除了“你竟然罵我?"的其他反應,副使當即想也不想當即射殺。</p>

徐南銜陸陸續續和約定好的學子彙合,但左看右看卻始終不見胡圍。聞道祭前徐南銜總共約了包括周姑射、宮芙藻在內的學子有七人,此時卻隻有五人在此。</p>

徐南銜左右看了看,朝著旁邊坐在樹蔭中的男人問:"商序,瞧見胡圍了嗎?"</p>

商序長相陰柔,舉止言行皆慢吞吞的,他脾氣好得不得了,尋常小考時眾人全都愛粘著他要他估算題目,</p>

他坐在樹影下,眼眸微微彎起,溫和道:“沒瞧見呢。”</p>

徐南銜蹙眉,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琥珀拾芥。</p>

>在他轉身的刹那,樹蔭中的商序眼眸倏地化為棕紅色,直勾勾盯著徐南銜的脖頸,好似一條蓄勢待發的蛇。</p>

徐南銜剛要去尋副使說胡圍之事,卻見旁側的小道中,晉夷遠吊兒郎當地走來,瞧見眾人後眼眸一彎,笑嘻嘻地走來。</p>

簡諒學宮的人,就無法用"莊靈修"這張百試不爽的王牌了。</p>

徐南銜正在思考要如何對暗號對晉夷遠驗明正身時,卻見副使眼睛眨也不眨地猛地拉弓搭弦,狠狠地一箭射了過去。</p>

徐南銜: "???"</p>

幾乎沒人能攔住副使的箭,這一箭如破竹之勢, “咻”的一聲正中晉夷遠心口。</p>

晉夷遠重重後退數步,不可置信地看著副使,踉蹌著倒在地上。他似是不甘心,雙眸直到隕落時也是睜著的。怎麼會有人問也不問,直接一箭射來?</p>

四周一陣死寂。宮芙藻提心吊膽地走過來,卻見地上的“晉夷遠”死後緩緩化為猙獰可怖的拂戾族惡獸。</p>

宮芙藻鬆了口氣,憧憬地看著副使: "不愧是副使,問也不問便瞧出他的真身!"</p>

想起前幾日晉夷遠和楚奉寒的愛恨情仇、相愛相殺,宮芙藻感覺自己似乎隱約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p>

本以為是晉夷遠那瘋狗求而不得,原來副使竟也情根深種嗎?隻是一眼就能瞧出此人並非晉夷遠。</p>

宮芙藻感慨良多。</p>

倒是站在一旁的徐南銜滿臉一言難儘,因為他眼尖地瞧見.…</p>

在楚奉寒瞧見地上的“晉夷遠”變成拂戾族惡獸時,他不著痕跡地“喊”了聲,似是極其失望。徐南銜: "……"</p>

**★</p>

秘境第一層,夙寒聲還在嗚嗷喊叫。聞鏡玉屈指一彈,蜘蛛當即被擊出數丈遠,消失密林中。</p>

那一截跟隨這夙寒聲的枯枝也跟著夙寒聲一起縮小無數倍,攀在夙寒聲肩上張牙舞爪,海藻似的。</p>

夙寒聲驚魂未定,已飛快跑到聞鏡玉腳邊,雙手攀著裾袍往上爬。"聞師兄!聞師兄——"</p>

夙寒聲很少有怕的東西,小時候成天操控伴生樹各種搗蛇窩蟲子洞,蜈蚣也敢捧在手裡擺弄。可驟然變成巴掌大,以往瞧都不瞧一眼的蜘蛛陡然變成龐然大物,</p>

且不斷衝他吐絲要拖著他去吃,饒是不畏懼死亡,夙寒聲也不想落得個被蜘蛛吃掉的死法。</p>

太丟人了也。</p>

夙寒聲受了驚嚇,拽著柔軟的衣擺爬了幾步雙手便脫力, “阿噗”一聲直直往下落。</p>

"啊……"</p>

千鈞一發之際,聞鏡玉俯下身將他小小的身體接住。</p>

夙寒聲渾身都掛滿黏糊糊的蛛絲,獵裝和浮雲遮皆被侵蝕成條條破布鬆鬆垮垮掛在身上,堪堪蔽體。</p>

一坐穩,他趕緊抱緊聞鏡玉的拇指,死死用力不肯鬆手。"聞師兄!聞師兄我要給你生孩子!"</p>

聞鏡玉: "……"</p>

聞鏡玉蹙眉。</p>

跟誰學的渾話?</p>

還是說如今的年輕人都能將這種“生孩子”的話隨口就來?世尊覺得困惑。</p>

夙寒聲正在擦臉上的淚痕,感覺手上蔫噠噠的頓時嫌惡地“噫”了聲,盤著短腿將手上臉上的黏液胡亂蹭到聞鏡玉的拇指上。</p>

聞鏡玉: "……"</p>

聞鏡玉強忍著將他扔下去的衝動,抬手一撫。蛛絲伴隨著粘稠的毒液瞬間消失。</p>

夙寒聲渾身乾爽如初,他吐了口氣: "多謝聞師兄。"</p>

聞鏡玉垂眸看他許久,墨青眸瞳冰冷中似乎帶了些莫名的複雜。"你碰了什麼?"</p>

夙寒聲仍在後怕,悶悶不樂地將眼尾嚇出來的淚水蹭掉,小聲道: “蛛網……師兄、師兄好像說是殘破符紋。"</p>

要維持三天。</p>

聞道祭最多隻有三日。</p>

夙寒聲本壯誌淩雲,想拳打戚簡意腳踢拂戾族聖人,可剛入第一層便慘遭橫禍,連隻蜘蛛都能嗚嗚嗷嗷追他八裡路。</p>

夙寒聲蔫得都要卷葉子了。他正要仰頭問一問聞鏡玉有沒有法子將他變回來,腦袋突然被突如其來的兩指撫摸了下。</p>

夙寒聲滿臉茫然地抬頭。</p>

這位冷若冰霜的聞師兄……</p>

在摸自己的頭?</p>

聞鏡玉不動聲色地將手指懸在夙寒聲腦袋上,擋住樹蔭傾灑而下的陽光,眉眼仍是冷冷清清,如皎月般高不可攀</p>

。</p>

原來是幫他擋光。夙寒聲後知後覺浮雲遮已廢了,風一吹那襤褸的衣衫根本擋不住什麼,涼颼颼的。</p>

聞鏡玉見小小的人在他掌心猛地打了個噴嚏,差點滾下去,手微微動了下。</p>

夙寒聲忙不迭抱緊拇指,含糊道:“聞師兄,你儘管曆練便是,不用管我……若是順道遇到聞道學宮的學子,能勞煩讓他們給乞伏昭帶句話嗎?”</p>

聞鏡玉脾氣好: "嗯,好。"</p>

他說著,一件素白衣袍憑空出現,不知用了什麼術法,素袍縮小無數倍輕飄飄落到夙寒聲懷裡。夙寒聲詫異抬頭。</p>

聞鏡玉淡淡道: "穿上吧。"</p>

夙寒聲趕緊抱著他的手指,眼巴巴看著他: "師兄能將我恢複原狀嗎?!"</p>

聞鏡玉搖頭。隨意將生靈縮小放大是禁術,違背天道法則。</p>

夙寒聲也沒抱太大希望,乾巴巴“哦”了聲,將破布似的衣裳扯下來,笨手笨腳地將素袍換上。</p>

聞鏡玉已趁他換衣裳的空當把腰間佩戴的香囊解下,將其中的香料倒掉,兩指拎著夙寒聲的後衣領,拎貓似的將他放到香囊中。</p>

夙寒聲緩過那陣差點被蜘蛛吃掉的後怕,又開始沒心沒肺起來,被揪著騰空還在那撲騰著四肢,歡呼雀躍地“哇哎”個不停。</p>

香囊許是放大了些,能將夙寒聲整個身子容進去,為他擋住潑天日光。</p>

將夙寒聲安頓好,聞鏡玉眸瞳微微一動,似乎尋到了前去上一層的入口,朝著西北方緩步而去。</p>

夙寒聲被香囊中殘留的艾草香衝得腦袋暈,雙手扒著香囊袋沿,隻探出個腦袋來,伴隨著聞鏡玉行走的動作晃來晃去。</p>

"聞師兄。"夙寒聲仰著頭道, "你已是金丹期,是不是能去第七層?"</p>

聞鏡玉: “嗯。”</p>

夙寒聲道: "能帶我去嗎?"</p>

聞鏡玉垂眸看他:"築基期去第七層,太過危險。"</p>

“我就躲在師兄香囊裡,哪裡都不………啊!”香囊晃來晃去,夙寒聲隨著蕩了一下,剛好和聞鏡玉腰封上掛著的玉佩撞了個正著,捂著腦袋疼</p>

得直吸氣</p>

:"嘶……我沒事——我不出來,就想見見世面,絕對不會給師兄添麻煩的。"</p>

夙寒聲額頭都被玉佩撞紅了,正倒吸著涼氣,突然感覺一隻手緩緩在他腦袋上撫摸了下。</p>

夙寒聲一懵。</p>

這人……又摸他頭?</p>

很快,一道靈力輕緩安撫夙寒聲通紅的額頭。</p>

疼痛消失後,夙寒聲愣了半天,才覺得自己又齷齪了!都怪崇玨,說什麼圖謀不軌,連累著他總以為此人對自己有想法。</p>

自作多情的夙寒聲尷尬不已,小聲道了句謝後,察覺到聞鏡玉似乎一直在盯著他看,怯怯地將腦袋一縮,整個人抱著膝蓋坐在香囊裡不吭聲了。</p>

死了算了。</p>

聞鏡玉墨青眸瞳柔和下來,正要往前走,腳步倏地一頓。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抬手在香囊上打了個圓形的透明結界,蛋殼似的。</p>

下一瞬,無數拂戾族惡獸仿佛憑空出現,猙獰咆哮著朝他撲來,好似早已等候多時。聞鏡玉冷若冰霜注視著前方為首的惡獸。</p>

聞道祭的爛柯境中,所有惡獸皆是生出魔心、隻知殺戮且全無神智的人形惡獸,可前方的拂戾族卻雙足站立,一襲黑袍擋住日光,猩紅眼瞳似乎殘留著一絲清明。</p>

男人聲音嘶啞,直勾勾盯著聞鏡</p>

玉,似乎說了句拂戾族的話。聞鏡玉淡淡看他: "……我隻借道,並不殺生。"</p>

男人又說了句什麼,語調明顯帶著殺意。</p>

聞鏡玉素袍被風拂起衣角,眸光落落穆穆,帶著悲憫注視眾人,好似不可褻瀆的神明。"既如此……"</p>

話音未落,聞鏡玉輕輕抬手,一串青玉佛珠憑空出現在腕骨之上,指尖似乎有個影子一閃而逝,瞧著似乎是法器降魔杵。</p>

佛珠垂曳腕骨上,聞鏡玉垂眸念了句佛偈。轟然一聲。</p>

無障境靈力呈漣漪般圈圈蕩開。</p>

夙寒聲隻覺得身下劇烈晃蕩了下,猶豫許久才小心翼翼扒開香囊,偷偷摸摸地探出半個腦袋來:"聞師兄,發生什麼事了?"</p>

聞鏡玉好似身披皎月,孤身站在一扇隱藏在枯枝青苔中石門前。</p>

詭譎的枯枝好似布滿青苔的黑蛇般不住蠕動,哪怕如此森然的場景,聞鏡玉仍端雅雍容,玉白</p>

的手緩緩抬起,在石門上輕輕一撫。</p>

隻聽到一陣巨石相撞的震動之音,石門伴隨著四散而開的枯枝一寸寸打開,露出扭曲的虛空。</p>

這是通往第二層的門。</p>

聞鏡玉伸出兩指隨意落在夙寒聲腦袋上,指腹溫和地停留在毛茸茸的腦袋上一瞬,才輕柔地往下按了下。</p>

“乖,彆出來。”</p>

夙寒聲猝不及防,“阿噗”一聲直接被按回香囊裡摔了個四腳朝天。夙竇聲: “這次不是自作多情,聞鏡玉真的在偷偷揉他腦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