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編自演(1 / 1)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0597 字 6個月前

“離九月初七還有四日。”鄒持溫聲道,“秘境開啟前,世尊應當會前來。”</p>

夙寒聲如喪考妣。</p>

這不一樣。</p>

再過四日,就算將抄的佛經交給崇玨,也會有“六日才抄兩遍佛經”的嫌疑,和昨晚崇玨不信他、今早他就拿著佛經來氣勢洶洶打臉的感覺全然不同。</p>

夙寒聲不死心,旁敲側擊地問:“叔父為何突然閉關,是……修為要突破了嗎?”像崇玨此等修為,再想突破便是堪破六塵,悟道成佛。想起前幾日那衣裳上的血跡,難道真受了傷?</p>

鄒持沉默了下,正要想要怎麼糊弄,靈芥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貓叫。隨之重鐘響徹偌大深山大澤。</p>

“是的吧。"鄒持隨口附和,溫和地道,“蕭蕭頭回參加聞道祭,最好趁著這幾日尋位師兄結伴而行,省得進秘境後兩眼一抹黑。”</p>

夙寒聲還沉浸在白抄佛經的鬱悶中,聞言悶悶道: “我和四師兄一起去。”</p>

鄒持“啊”了聲: "南銜已結嬰,一旦進入秘境便會直到第七層,和你並不同道。"</p>

夙寒聲一怔。</p>

他對找同伴之事興致缺缺,就是因為無論他有沒有人同行,徐南銜都會在他身邊。就算七層以上他去不了,起碼師兄會陪他走六層。</p>

如今才知曉,元嬰竟不用走最下面六層嗎?!</p>

夙寒聲遭受到今日第二次重創,整個人似乎灰暗下去,高高紮起的馬尾都蔫了。死了算了。</p>

崇玨不在此處,夙寒聲也沒理由久待,頷首告了彆,垂頭喪氣地離開。</p>

鄒持瞧著夙寒聲幾乎要耷拉葉子的背影,歎了口氣。</p>

"當年玄臨在聞道學宮,去哪兒都是前呼後擁,成天像是開屏的孔雀似的四處招搖,去聞道祭也有一堆人爭先恐後想同他結伴……"</p>

蕭蕭倒是完全相反,好似沒有遺傳夙玄臨的人見人愛。開學這麼久了,除了徐南銜外,聞道祭竟連一個結伴而行的好友都沒有,還傷心成這樣。</p>

白衣少年已放下茶杯,視線看向夙寒聲離去的背影,語調清越冷淡。"彆總拿他和玄臨比。"</p>

鄒持點頭應下,扯開話題,道: "你如今修為雖壓製到了化神初期,但去十五層還是勉強。</p>

"</p>

話音剛落,卻見白衣少年的修為氣勢毫無征兆地從化神變為金丹。鄒持: "……"不是要偽裝化神嗎?</p>

鄒持訥訥道: "金丹期初入秘境便是第一層……你若要去十五層,八成會花費不少時間。"少年垂眸“嗯”了聲,沒有多言,抬步離開靈芥。</p>

雪白裾袍隨之而動,隱約可見繁瑣複雜的梵文法陣如蛛網般密密麻麻,悄無聲息將他的修為、氣勢,甚至是氣息全然遮掩住。</p>

鄒持目送他遠去,心中感慨。崇玨對蕭蕭那孩子,倒是特殊。</p>

★大大</p>

夙寒聲拾階而下,不悅地嘀嘀咕咕。</p>

他一會在心中痛罵崇玨偏偏今日閉關,是不是故意找他茬;一會又胡思亂想,琢磨著能不能趁著這三日把修為堆上元嬰,這樣就能和徐南銜一同去秘境。</p>

山階並未修葺得太平整,又陡得要命。</p>

夙寒聲不知是氣得還是一夜未睡熬得,頭暈眼花地往下走,一個失神沒站穩,雙臂像是蝴蝶似的拚命撲騰一遭,妄圖抓住個能穩住身體的東西。</p>

"啊……!"</p>

山階兩側並無扶手,伴生樹又在裕鏈中來不及探出,夙寒聲隻能眼睜睜地任由身體往前傾,為避免整個人拍在有棱有角的台階上,隻能飛快倒騰著雙腿噔噔往下衝去。</p>

剩餘台階並不多,夙寒聲一路小跑下去,因慣性不受控製往青石板地面撲去。</p>

眼看著就要臉朝地摔個頭破血流,小少君慘不忍睹地閉上眼。</p>

可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傳來,在即將落地的刹那一雙手斜斜從旁側伸來,千鈞一發之際將他半抱在懷中。</p>

往下跑的衝勢太大,接住他的人卻穩如磐石,被如此重重地撞上,腳步竟也未移動半分。</p>

夙寒聲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睛,茫然抬頭看去。</p>

方才在靈芥的白衣少年正抬手扶著他,垂著墨青眼眸淡淡看他。</p>

夙寒聲方才跑得太快,腳踝崴了下,此時後知後覺到疼痛,他臉色煞白地攀著少年的手臂,疼得幾乎站不住。</p>

不好賴在隻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身上,夙寒聲吸了口涼氣,忍過那陣劇烈疼痛後,便往後退了半步,艱難站穩搖搖欲墜的身體。</p>

/>"多、多謝……"</p>

"聞。"少年道, “聞鏡玉。"夙寒聲: "……多謝聞師兄。"</p>

見夙寒聲疼得那隻腳根本不敢往地上落,金雞獨立似的搖搖晃晃,聞鏡玉眉頭輕皺: "傷著了?先彆亂動。"</p>

夙寒聲親疏有彆,額頭沁出冷汗卻還在嘴硬地搖頭,一瘸一拐地打算單腿蹦著去找徐南銜。"沒有,崴了下而已,一點都不疼。"</p>

但凡徐南銜或前世的崇玨在此,定不管他如何嘴硬也要強行按著人檢查傷處。可聞鏡玉如溫玉幻化而成,根本做不出太過粗暴行徑,隻能輕輕皺眉看著他在那蹦。夙寒聲單腿蹦了幾步,大概牽動傷口,痛得險些嗚咽出聲。</p>

聞鏡玉疏淡清冷,舉手投足間皆是旁人學都學不來的清微淡遠,他往前半步朝夙寒聲伸出手:"還是先坐下瞧瞧吧,若是骨頭傷著了,聞道祭許是無法參加。"</p>

這句輕飄飄的話直接掐住夙寒聲命門,他本奮力往前蹦著,聞言頓也不打,乾脆利落地轉身“哎呦”幾聲蹦到一旁的山階上,踉蹌著扶著台階坐下休息了。</p>

聞鏡玉: "…</p>

夙寒聲將靴子脫下,愁眉苦臉地按了下腳踝傷處,當即痛得“嘶”了一聲,眼尾閃著淚花。壞了。這麼疼,該不會真的傷到骨頭了吧?</p>

夙寒聲緊張不已,撩著裾袍衣擺去看,發現腳踝處正不自然扭曲著。竟是真傷到了?</p>

夙寒聲趕緊催動內府靈力,想用靈力去治愈傷口,可一通靈力灌進去卻隻稍稍消了疼痛,腳微微一踩地還是說不出的難受,總覺得骨頭似乎錯位了。</p>

夙寒聲人都懵了,趕緊從裕褲中拿出弟子印去尋徐南銜。</p>

一大清早神誌不清,弟子印不知被塞去哪裡,夙寒聲腦袋都要埋進裕鏈中翻了,找半天都未尋到。</p>

就在這時, "沒什麼大礙。"夙寒聲從裕鏈中抬起腦袋,迷茫看去。</p>

聞鏡玉不知何時已坐在他身邊,修長的五指在夙寒聲腳踝上輕輕一碰: “隻是腳踝脫開了,重新接上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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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鏡玉也沒多解釋,如玉似的手指握著夙寒聲纖瘦的腳踝放置自己膝上,微涼的指腹輕柔在那扭曲的地方按壓兩下。</p>

夙寒聲不知腦補了什麼,聞鏡玉按一下他便抖一下。</p>

見聞鏡玉一手扣著腳踝,一手握住他的腳掌似乎要用力,夙寒聲趕緊閉上眼睛以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英勇地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p>

卻隻聽得一道不易察覺的聲響,脫開的腳踝一掰一合,那股彆扭的難受隨著一陣輕微的疼痛,竟然悄無聲息消散了。</p>

夙寒聲悄咪咪睜開一隻眼睛: "好、好了嗎?"</p>

聞鏡玉將夙寒聲的腳踝放下,淡淡道: "好了。"</p>

夙寒聲狐疑地動了動腳,果然不疼了。</p>

還以為要遭罪的小少君歡喜不已,高興地勾著腳尖踩了好幾下,才後知後覺他正蹬著聞鏡玉的膝蓋,趕緊收回腳,紅著臉將靴子穿上。</p>

"多虧了聞師兄。"</p>

"無礙。"聞鏡玉語調冷清清的,“聞道祭台那邊有琥珀拾芥,去瞧瞧許是能尋到還未有結伴的學子。"</p>

夙寒聲本是想吃個回頭草,去尋元潛和烏百裡的,但此時卻改了主意。</p>

聞鏡玉能在副掌院靈芥中如此淡然的喝茶,身份修為必然不簡單,若是要去聞道祭抱個大腿,眼前這個更合適。</p>

且這人方才還不嫌棄地握著自己的腳踝,定是個良善之人。</p>

夙寒聲很好收買,從方才對聞鏡玉的的疏淡很快轉成殷勤,滿臉期盼地問:“聞師兄修為幾何呀?"</p>

“金丹。”</p>

夙寒聲心想甚好甚好:“金丹和築基煉氣一樣,要從第一層進入秘境呢,師兄可有結伴而行的好友?"</p>

"沒有。"</p>

夙寒聲完全不知迂回,既打定主意要拉這位“聞師兄”當冤大頭,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那聞師兄和我一起好不好?"</p>

聞鏡玉偏頭看他。此時說話倒是直白,全然不像之前那副翻舊賬、話裡有話的陰陽怪氣。</p>

見聞鏡玉不說話,夙寒聲趕忙道: “我絕對不拖後腿給師兄添麻煩,那些靈物也不要,隻要一起</p>

到第七層就行。"</p>

聞鏡玉很少見夙寒聲這副對待同齡人時鮮活又歡脫的模樣,沉默好一會才道: “嗯,好。”</p>

聞鏡玉修為金丹、還如此好哄騙,夙寒聲頓時覺得自己像是撿到了寶,看來天上掉餡餅的事也是能砸到他的。</p>

地上散落著一堆找弟子印時拿出來的東西,夙寒聲一邊同聞鏡玉閒侃一邊將東西往裕鏈裡收拾。</p>

聞鏡玉寡言少語,垂眸注視著夙寒聲的動作,瞧見腳邊還未被收起的厚厚一遝紙,幫他撿起遞過去。</p>

夙寒聲道了聲謝接過後,瞥見辛辛苦苦抄了一晚的佛經,心中消下去的氣又蹭蹭往上冒。他咽不下這口氣!</p>

剛才還高高興興的小少君一見到那遝紙登時像見到仇人似的,眼眸幾乎要冒火,聞鏡玉餘光掃了一</p>

眼,辨認半天才發現那竟是手抄的佛經?</p>

聞鏡玉眼眸微微一動。這乖戾的小少君,竟真的一晚上將佛經抄了兩遍?</p>

想到這裡,聞鏡玉墨青眼眸似乎閃過一抹溫和之色。</p>

夙寒聲隱忍著怒意將弟子印找到,尋到昨晚給他傳訊的那道靈力,鼓搗半晌才終於尋到傳訊的地方。</p>

他怕又發去聽照壁,還回頭問了聞鏡玉一句: "這是私下傳音對吧,不是聽照壁哈。"聞鏡玉點頭。</p>

夙寒聲這才放下心來,豎眉戳著烏鵲,惡聲惡氣地小聲嘟囔: “閉關閉關!早不閉關晚不閉關,閉閉閉,閉死你得了!"</p>

聞鏡玉: "?"</p>

烏鵲展翅而飛,開始傳音。</p>

夙寒聲立刻轉變語調,乖巧溫順地柔聲說: “叔父,兩遍佛經我已抄好啦,一個字沒少呢。現在就去祭典,拿去給您檢查。"</p>

聞鏡玉哪怕再心如止水,眼眸也閃現一絲疑惑。這孩子……在說什麼呢?</p>

夙寒聲一鬆手,烏鵲展翅飛走。</p>

耐心等了一會,夙寒聲又點了下烏鵲,脆生生道: "我到副掌院的靈芥了,叔父您在嗎?"說完他還故意“哎呦”一聲,似乎是在佯作在爬台階時崴了一腳,差點摔倒。</p>

聞鏡玉: "……"</p>

夙寒聲又等了半晌,留足時間,才傳下一道音。</p>

"啊,方才副掌院說您已閉關,真是太不巧了。那我等叔父出關後再將佛經拿給您看吧。"</p>

自編自演了一出好戲,確保流程聽起來是“先抄好兩遍佛經、才知曉叔父閉關”,夙寒聲才將弟子印收起來,乖順模樣已消失不見,還小聲嘟嚷地罵了句。</p>

"等我修為超過你了,一定也把你囚禁起來狠狠地抄佛經。"</p>

聞鏡玉: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