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芝麻糖=食鬼鳥?(1 / 1)

活人心裡的鬼?

商挽琴聽得很認真, 也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可這真的很難判斷。

乍一思考,如果惡鬼誕生於強烈的負面情感,那麼越是遭遇悲慘的人, 越可能成為惡鬼。

然而, 事實並非如此。

比如青萍真人的女兒, 她的遭遇雖然不可謂不悲慘, 可她作為真人的女兒,想必自幼衣食無憂,唯一的坎坷就在情感上。

然而在山外,在真人這樣的大人物不太關注的角落裡, 有人從小到大都吃不上飽飯、為一口肉能豁出半條命,有人一直掙紮在生死之間、惶惶不知明天的日出是否到來。還有人被父母牽著出去說要買一口麥芽糖,卻是要將她賣去當雛/妓……

類似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可奇怪的是,商挽琴很少看見這些人化為惡鬼,無論生前生後。他們似乎太累太累, 累到連強烈的情緒都成了一種奢侈。

反倒是那些讓你覺得“雖然不幸可也不至於如此的人”,總會爆發出歇斯底裡的絕望和怨憎。

所以,要怎麼去注意那些“可能會變成惡鬼的活人”?他們既有可能是最淒慘的那些人, 也有可能是那些表面還不錯的人。

真要說的話,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化鬼的嫌疑?

“人心難測,恕晚輩才薄學淺。”商挽琴撓撓臉頰,虛心發問,“請教真人, 該怎麼判斷,哪些人有可能心生惡鬼?恕我冒昧,我想人人都會心生惡念, 卻非人人都會真的做出惡行。”

“不錯,你說得很對。”

青萍真人讚許地點頭。她抬手一指,卻是指著了芝麻糖:“關鍵在它。”

銀色小鳥也正一臉認真地聽著,仿佛它也聽得懂似的。忽然被老人一指,它緊張起來,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啾”。

“在於芝麻糖?”商挽琴伸出手,小鳥就跳到她手指上。

老人道:“先讓我檢查一下,芝麻糖……”

青萍真人指尖冒出一縷靈光。她指著芝麻糖,那縷靈光與芝麻糖頭頂的紅色小凸起相連。芝麻糖立即扭了扭頭,想躲開,卻又遲疑著沒有太大的動作。

很快,老人收回手,說:“果然,芝麻糖即將長出第一根冠羽,解開第一重能力。芝麻糖在地洞中有什麼奇遇?”

這和商挽琴對原著的記憶吻合。

“是,真人高見。”

商挽琴講了地洞中的遭遇,又拱手拜拜:“便是這樣,還請真人不吝賜教。”

青萍真人歎道:“果然如此,芝麻糖……它比我之前猜測的更神奇。它不僅具有時空之力,還是惡鬼克星。”

商挽琴豎起耳朵。

青萍真人仔細道:“我也是昨夜查閱古籍,才找到一些資料。芝麻糖這樣的靈,在上古曾被稱為‘食鬼鳥’。”

“挽琴,你可知道萬物相生相克?惡鬼能力強橫,便有天道定下規則製約。但即便如此,還是會誕生遠超我們想象的強大惡鬼。所以,就有了食鬼鳥。”

“食鬼鳥誕生後,會漸漸長出三支冠羽,代表它的三重能力:一曰看破,二曰擊破,三曰吞噬。”

“這三重能力,我猜都是針對‘惡鬼規則’而誕生的。”

“等芝麻糖長出第一支冠羽,稱為‘伯羽’,它就能夠看破惡鬼規則,幫助我們驅鬼。”

“第二支冠羽,稱為‘仲羽’,讓它能憑自己的本事破去鬼域規則,帶領人類逃出惡鬼魔爪。”

“第三支冠羽最難誕生,稱為‘季羽’,而一旦長成,它就成為了真正的食鬼鳥,可以惡鬼為食,可謂天下惡鬼之克星。想要做到這一點,就不能缺少龍脈的助力。我想,這就是芝麻糖與龍脈的淵源。”

“因此,等芝麻糖第一支冠羽徹底長成,便能看破活人身上的鬼氣,你身為它的主人,也能分享這能力。”

青萍真人說完自己的推測,也露出些許羨慕之色,歎道:“它認你為主,實在是你的大機緣!挽琴,你得了一大助力啊!”

“真的?”商挽琴精神一振,立即深情地看向小鳥,“我的未來就靠你了,芝麻糖,你好好努力,早日讓我抱上鳥腿啊!”

加油,她的Plan B!

仔細想想,她那破代號叫鬼羽,竟然和芝麻糖和搭呢!說不準她倆也是天定夥伴,並不比主角差的。商挽琴心裡美滋滋起來。

“芝麻糖,放心,我一定好好培養你。”商挽琴鄭重其事許諾。

接著,她兩根手指撚住芝麻糖頭頂的紅色肉芽,輕輕往上提,嘴裡還念念有詞:“拔苗助長,拔苗助長,拔苗助長……”

芝麻糖不明所以,隻是能感覺到自己備受期待。它本想展開雙翅、高興地“啾”一聲,但腦袋被反複畫著圈摩挲,它有點暈乎乎的,沒能“啾”出來。

青萍真人:……

老人原本羨慕、感歎的神色,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她咳了一聲:“挽琴,拔苗助長的意思,是勸人彆這麼乾吧?”

商挽琴沉思片刻,縮回手,遺憾點頭:“是哦。那我能怎麼幫芝麻糖嗎?”

“……多多帶它見識驅鬼的場面,若有能力,讓它自己去吃一些鬼氣,如此便好。”

青萍真人無奈道:“還有,彆高興得太早。食鬼鳥長成之前,會引來諸多惡鬼覬覦,你今後遭遇的危險會增多無數,你千萬小心。”

商挽琴“哦”了一聲,對芝麻糖說:“聽見了麼?現在我保護你,等你長大了、有能力了,就要保護我啦!”

這話芝麻糖能明白,立即高高興興地“啾”了好幾聲,表示同意。

青萍真人揮揮手:“去罷,承月露將要淬煉完畢,我也要去勾勒陣法,為明日的治療做準備。”

老人才要離開,忽又想起什麼,扭頭道:“雖然它伯羽未成,但可能也具備了一些看穿鬼氣的能力。若芝麻糖無端對著誰展露敵意,挽琴,你就要務必小心。”

商挽琴認真應下,再拜告辭。

多虧青萍真人的講解,讓她結合記憶中的劇情,更多回憶起了芝麻糖的設定。原著裡,這小鳥一開始隻說是“打開九鼎的鑰匙”,負責賣萌,但連載了一段時間,讀者表示“誰想看一隻沒用的鳥反複蹦躂啊”,作者才寫它其實能吃惡鬼,前途無量。

大家還懷疑那是作者臨時加上的設定來著。

但現在商挽琴決定收回一切吐槽言論,隻誠懇表示謝意:感謝作者的設定!感謝大腿鳥芝麻糖!她務必好好養鳥,爭取早日培養出完全體食鬼鳥,從此人假鳥威天下無敵!

磨蹭到這會兒,她終於又有了些困意,就決定回屋子睡覺。

沒想到,沒走幾步,芝麻糖卻忽然飛了起來,朝著某個方向發出急促的啼鳴,身上銀白的絨毛略略炸起,一副敵意十足的模樣。

商挽琴微驚:怎麼,青萍真人才剛說完,就有了情況?可這是拂雲門內部,怎麼會有惡鬼?

她立即朝那個方向跑去。

沒跑出幾步,芝麻糖卻又安靜下來。它豎起的羽毛落了回去,急促的鳴叫也消失了。

“芝麻糖?”

“啾……?”

小鳥自己也很困惑的模樣,飛在半空東張西望,卻再沒有剛才淩厲的反應。

這時,一名拂雲門的弟子經過,肩上挑著兩隻新鮮的山雞,笑嗬嗬地跟商挽琴打招呼。

“商姑娘,對嗎?你怎麼知道我剛剛以銅級驅鬼人的身份,成功除去了一隻潛伏在山雞族群裡的銀級惡鬼,還打了兩隻上好的山雞回來給晚上加餐?”

商挽琴:……

她不知道,謝謝。

但她面上立即露出熱情友善的笑容:“哇,我就知道,這位姐妹你真是太棒、太厲害了,一定馬上就要晉級銀級驅鬼人了吧?將來拂雲門的中流砥柱,還得是你啊!”

對方露出舒爽的神情,招呼她晚上一定要分一隻雞腿吃,就高高興興離開了。

商挽琴望著她的背影,尤其望著那兩隻山雞。她瞳孔略略縮張,也確實從那禽類身上看見了一點淡淡的鬼氣。

世間惡鬼千奇百怪,大多數喜愛捕食人類,但也有一些惡鬼口味特殊,喜歡其他特定的獵物,呃,比如山雞。

“芝麻糖,你感覺到的就是這個?”

“啾……”

芝麻糖似乎陷入了沉思,低頭默默盯著她。

一人一鳥對視片刻,商挽琴輕咳一聲:“沒事啊沒事,咱們伯羽還沒長出來,能力不熟練,出錯也正常。”

“啾……”

芝麻糖還是一臉困惑,仿佛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最後,它落在商挽琴頭頂,有點悻悻地趴了下來。

商挽琴摸摸它,轉頭才發現自己到了喬逢雪的屋子附近,一眼就能看見那間屋子的後門。

正要離開,她耳朵尖一動,聽見了熟人的聲音,正是從那間屋子前傳來。

她略一思索,往四周一看,見到附近一條小路。那路很隱蔽,被山木和藤蔓遮擋得嚴實。

商挽琴見四周無人,便踩了個特殊的步法,身形隱沒進了陰影中。她悄無聲息地前進,走進前方藤蔓垂落的影子裡。

走近之後抬眼一看,果然看見兩個熟人:

就在不遠處,溫香與江雪寒都站在喬逢雪的門口,像是正爭執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商挽琴眼花,有那麼極細微的、比呼吸還短暫無數倍的瞬間,她好像看見一縷鬼氣從溫香臉上掠過,令那溫婉美麗的面容一瞬冰冷無比。

商挽琴神情一凝,立即看住了。

略扒開垂下的藤蔓,她更清楚地看見,就在喬逢雪屋子前,溫香拎著一隻食盒,正和江雪寒正說著什麼,看著竟像發生了爭執。

“……江公子為何非要攔著我?”

商挽琴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但來回逡巡許久,她卻再沒有看見任何鬼氣的影子。

難道是錯覺?

她又看了好幾眼,瞳孔縮張幾次,實在什麼都沒看出。她又去戳芝麻糖,發現它還是軟趴趴地待在她頭頂,半點沒有發現惡鬼的警惕。

是自己杯弓蛇影了麼……

商挽琴心裡犯嘀咕,決定繼續觀察。

那兩人還在爭。

瞧了一會兒,商挽琴看明白了:溫香想進去探望喬逢雪,但江雪寒為喬逢雪看門,得到的命令是“不許人進來”。

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兒。

忽見溫香抬手半遮住臉,語氣變得難過極了。

“我不明白,江公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江雪寒顯然一怔:“我怎麼?”

溫香道:“過去江公子曾說,凡是我想做的事,江公子都一定支持,因為你念著我曾救你性命。可現在看來,原來那不過是隨口之言,隻有我當了真。”

她聲音裡隱帶哭腔。

江雪寒一下慌了神,脫口道:“我,不是,我……溫香姑娘,你知道,我向來是支持你和門主之事的!”

溫香淚意更明顯:“果真?可現在門主冒死歸來,他一整夜水米未進,消耗又巨,不知多麼累,我真怕他是昏死在了房裡,才帶了親手做的藥膳來看他。”

“江公子卻一定要阻攔我,豈不是懷疑我會害,害了……!”

她好似說不出那幾個字,隻更傷心了。

江雪寒僵硬地站了一會兒,終究歎了一聲,妥協地退開兩步,低聲說:“我從來沒有那樣的疑心,我知道溫香姑娘的為人,也總是記著你曾救我。”

“那溫香姑娘便上去吧。想來,若門主知道是溫香姑娘來訪,也必不會拒絕。”

溫香這才破涕為笑,擦擦眼淚,拎著食盒上去了。片刻後,江雪寒悄悄抬頭,癡癡地望著她的背影,眉宇間儘是黯然神傷。

這還挺虐戀情深的嘿?商挽琴無意吃了口瓜,不亦樂乎,又暗暗搖頭:可小夥子,你這為了單戀就違背門主命令,事兒辦得可不漂亮啊。

她又想:溫香去找喬逢雪,是乾嘛的?彆是去下毒的吧?再說那縷鬼氣,究竟真是她眼花,還是……

不行,得去看看。

她抬手捉住芝麻糖,又將它往口袋裡一塞,同時雙腿彎曲、起跳,整個人就輕盈而起,消失在陰影中。

片刻後,一點飛鳥似的影子巧妙滑過,落入房屋窗邊。窗戶無聲打開一道縫隙,又無聲閉上。

屋內,商挽琴已經蹲在了屏風後,正好借那隻大木桶藏住身形,隻悄悄露出一雙眼睛,窺視那屏風後模糊的影像。

此時,屋內響起了人聲。

是喬逢雪的聲音。他音色困倦,帶著疏冷之意,如冰消玉碎、月落荒野,竟不大像那溫柔體貼的玉壺春門主了。

“溫香,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