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公共汽車談不上什麼舒適，加上林淑的身體緣故，自打一上車，就被車裡的油汽味熏得胃裡直犯惡心嘔吐，但若是她一個人也就罷了，身邊還坐著個‘熟人’方敏。

要是被她看出來什麼那就糟了。

林淑還奇怪呢，方敏怎麼會願意送她回來。不說對方一心紮在學習上，整天不是教室就是圖書館，連周末都舍不得回去，又怎麼願意臨時請假回來。

而且她與方敏也向來不太對付。

這點蕭函從劇情記憶裡也能看得出來，原身方敏一再被主角方寶珠的錦鯉光環所針對，背後少不了女主母親林淑的影子，甚至到了最後毀掉錄取通知書這點，已經能看出她對方敏的惡意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了，似乎見不得原主好一樣。

其實是林淑單方面羨慕嫉妒方敏，

明明在同一個村子大隊裡，但方家的條件卻好多了，哪怕方敏還沒出生就死了爹，卻因為有大人物照應著，撫恤金補償工作樣樣不缺，隔三差五還能吃上雞蛋肉和白面。

而明明隻差了一兩歲，她家裡人重男輕女，常常吃不飽要下地乾活，方敏卻什麼都不用做，還被家裡人捧在手心上，年年穿新衣服。不但如此，方家還舍得花錢一路供女兒上學，還說要讀到大學去。

反觀林淑卻要變著法子用儘手段才能讓自己有機會進城上高中，而這還是因為家裡人覺得有了高中學曆的女兒嫁出去換到更高的彩禮。

這樣的對比，林淑自然心理充滿了不平衡，平日裡在學校還有在村子裡沒少坑過方敏，踩著對方建立自己溫柔善良大方的好名聲。

對方雖然學習上拔尖，但是心眼可沒多少，憨憨的一坑一個準。

不過她很快就不用嫉妒方敏了，林淑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哪怕沒有去醫院檢查過，但她的月事已經晚來了一周，再聯係到一個月前發生的甜蜜，

林淑不禁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她的肚子裡很可能有了和心上人程景琦的愛情結晶。

而更讓林淑期盼的是，以程家的家世，她很快就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到時候哪怕是有大人物庇佑的方家，在她眼裡也不值一提。

正當林淑沉浸在遐想中時，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你看著很不好的樣子，不如還是告訴司機師傅一聲，送我們去醫院吧。不然有什麼事，我也不好跟老師還有林嬸他們交待。”

林淑愣是嚇了一跳，對上蕭函清透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虛，

“不用了，我感覺好多了，等回村子了，我、我找大夫看就行。”

蕭函毫不意外林淑一再拒絕去醫院，無論是劇情還是原主的記憶裡都可知，未婚先孕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很轟動的大事了。

她這樣說隻是為了符合原主的人設罷了。

而且任她再怎麼看，似乎沒什麼與眾不同，若是真有什麼特殊氣運，那她至少一眼就能看出來。

係統回應道，“可能是女主這會還沒生出來，或許隻有等她出生後，錦鯉光環才會發揮效果。”

蕭函思考道，“那如果沒能出生呢？”

“……”係統看著自家宿主打量林淑肚子的眼神，似乎都透著想要研究一下的想法，不會真的有這個念頭吧。

事實上蕭函還不至於這麼凶殘，不過幾分好奇還是有的。

要按照劇情中介紹的那樣，這個錦鯉光環可以說是殺傷力極大了，甚至可以上升到玄學範疇。

若不是在這個世界真的感受不到丁點靈氣，不然蕭函都能聯想到因果律級彆武器上去了。

蕭函淡淡的目光從她的小腹劃過，也打消了那一閃而過的念頭，依照著天道親閨女的待遇，彆說她林淑想留下，哪怕不想留，估計怎麼折騰，這個孩子也照樣會生下來。

………

似乎又怕方敏真的‘熱心’到送她醫院，之後的一路上林淑都是強打著精神，不敢再露出半點不適來。

在經曆了兩個小時的顛簸後，公交汽車終於到了村子路口——永安公社紅星生產大隊。

路口儘是黃土土路，許是下農活的時間了，村口這會也有不少人，還是認識林淑和方敏的。

畢竟在這個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的年代，能讀書甚至是考上高中的學生，可以說是一個大隊乃至整個公社最優秀的了，說是冒青煙也不為過。

當時一出出兩個，在附近十裡八鄉都傳開了。

不過相比起林淑是吊車尾進的，方敏則是考出了全市狀元的成績，所以哪怕方家再怎麼寵閨女，不讓女兒下地乾活，也沒什麼閒言碎語。

要知道這個時候，哪怕高中生學曆出來都能進工廠混上鐵飯碗，要是大學生那可更加了不得，直接由國家分配工作，妥妥的乾部預備役啊。

而方敏，聽說在學校裡的成績又總是第一名，這樣的水平怎麼可能考不上大學呢。所以在旁人眼裡，方家遲早是要出個乾部編製的，所以平日裡也不會真的將對方當成普通小姑娘。

村裡人一貫是熟稔的，見了便問今天怎麼回來了。

還不等林淑想好理由解釋，蕭函已經回道，“林淑身體有些不舒服，老師不放心讓我送她回來休息兩天，等好了再去學校。”

聽到這話的人連忙熱心道，“那可得讓村裡大夫看看，可彆落下什麼病根，影響學習就不好了。”

這麼多人在，也不用蕭函將林淑送回林家了，已經有幾個認識的好心大娘大媽拉著林淑，還有人去叫了村裡的醫生。

………

蕭函也不管林淑會怎麼應付，依照記憶回了原身的家。

還挺好認的，村裡少有的幾座磚瓦房之一，但卻不會引來什麼非議——因為方家不但是三代貧農出身，根正紅苗，而且這磚瓦房是用原主父親的撫恤補償金建起來的。

方父早年加入了駐紮北方的邊疆軍團，在一次執行修壩任務中為救人而犧牲，被政府追封為烈士，加上有人關照，哪怕是孤兒寡母也不用擔心日子過不下去，反而年年有一筆撫恤金發下來。

王蘭英和大兒媳羅娟這會正坐在枝繁葉茂的大榆樹下編籮筐，說說笑笑的，但眼睛尖，遠遠便一眼見到了自家閨女方敏。

哪怕外人都說林家的姑娘是十裡八鄉最漂亮出挑的大美人，但在親媽眼裡，自家女兒那就是最好的，處處都順眼。

“小敏回來了啊。”王蘭英又是高興，又是驚奇道：“怎麼今天回來了？也不先說一聲，也好讓你大哥去接你。”

蕭函依著原身的習慣語氣應了一聲，又將在村裡人面前說過的理由又說了一遍。

王蘭英聽了撇撇嘴，“林家閨女這身子骨真是弱，在學校裡讀書還會暈倒。”

大嫂在旁笑著說道，“還是媽您會養人，把小姑養得健健康康的，一年到頭沒個頭疼腦熱的，腦瓜子還聰明會讀書。”

這話還真說到了王蘭英心坎上，她懷閨女的時候因為傳來丈夫犧牲的消息，大受打擊以致於懷相不好，孩子早產生下來的時候瘦瘦弱弱的，跟小貓似的，讓人見了都擔心會活不下來。

但王蘭英費儘工夫，私下連求神拜佛都乾了，總算把女兒給養住了，哪怕死鬼丈夫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該瞑目了。

她一個寡婦拉扯著三個兒女，還蓋上了磚瓦房，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說出去怎麼能不驕傲。

“論養孩子，我可是有經驗的，這孩子不能養得太嬌，但也要知道冷熱……”王蘭英隨即對兒媳絮叨了不少。

蕭函聽著不禁想到原主後來在劇情裡的經曆，誰能想到被家人嬌養寵愛的小姑娘最後會成為一個早逝的病秧子呢。

……

這麼一打岔的工夫，王蘭英也沒將外人的事放在心上，說完話回頭就忙著去廚房裡燒飯了。雖說另外兩個兒子還沒回來，但閨女坐了這麼久的車，肯定累了餓了，先煮個面條給她吃。

煮的時候還不忘打上兩個荷包蛋，再滴點香油，一出鍋便熱騰騰的。

放在這個時代的農村已經算是不錯的夥食了，就連原主在高中食堂吃的也就是普通的白菜豆腐而已，也難得見葷腥油水。

蕭函吃了沒多久，就有人急赤白臉地跑進家裡來了，還不是彆人，而是原身的二哥方誌華。

他一上來，便找蕭函問道，“小妹，林淑是不是生病了，很嚴重嗎？”

這緊張焦灼的語氣，真不愧是文中對林淑一往情深，且死心塌地的愛慕者舔狗。

方二哥也是從地裡乾活回來，聽其他人說起林淑生病請假回來的事，又不能直接上林家的門，便想著回來找妹妹問了。

關於林淑懷孕的事，蕭函暫時也沒必要說出來，所以搖了搖頭，隻回了一個“不知道。”

然而方二哥聽了卻是不信的樣子，都急得紅了臉，“你不是和林淑在一個班，天天見面嗎？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情況。”

這話被在廚房的方母聽到後，直接就出來揮著擀面杖打上了老二的背，

“你咋跟你妹妹說話呢，怎麼翅膀硬了就欺負起你妹妹了？還是說不把娘放在眼裡了。”

方二哥被愛情衝昏了頭，親娘一發威又挨了打立馬就知道錯了，連連討饒。

但是認錯道歉後，依舊舍不下林淑的事，

方母直接替女兒答了，還陰陽怪氣了一番道，“你妹妹又不是大夫，她哪裡會知道呢。”

說話間的工夫，在外面玩耍的侄子方樹和侄女方瑩也都回來了，還抱著滿滿一兜的衣服臉上還帶著點山裡的泥。

方家兄妹中就大哥結婚生子了，原主和侄子侄女感情也很好，就連名字還是她建議取的呢。兩個孩子見到她也很高興，小侄子方樹最是機靈，立馬捧上來兜裡的紅醋栗還有桑葚一樣五顏六色的果子，

“姑姑吃果子，我和妹妹摘的是最甜的。”

蕭函摸了摸他們的頭，正好碗裡還有荷包蛋沒動過，她便對兩個孩子道，“那你們吃不吃雞蛋？”

在這個年代的鄉下孩子們心中，恐怕沒人會不喜歡吃雞蛋，也不會挑剔是不是吃剩下的什麼。

見他們眼睛亮晶晶的點頭，正好一人分一個，很快幾口就沒了，也不擔心會噎著。

蕭函自己分雞蛋，親媽王蘭英也不會說什麼，而大嫂見了臉上也帶笑，雖然家裡是婆婆當家，東西怎麼分讓誰吃，她這個做兒媳婦的沒有話語權，但是小姑子體貼照顧侄子侄女，她怎麼會不高興。

更彆說小姑子學習好，眼看就是個有前程的。

方二哥還沒打聽到他想知道的關於林淑的事，欲言又止，而王蘭英對著自家傻兒子嫌棄地瞪了一眼，“馬上就要吃晚飯了，彆說些什麼有的沒的。”

“你要是想出去可以不吃，反正少了一個吃乾飯的，其他人還可以多吃點。”王蘭英可不慣著他，家裡又不是隻有他一個種。

方二哥這下也慫慫了。

方家大哥方誌國是最晚回來的，因為在城裡的廠子上班，上下班都是騎著自行車，趕著天黑到的家。

方家大哥據說論性格和早逝的方父很像，面色黝黑，沉默寡言但又很踏實的人。見到小妹回來倒也沒太大的反應，就是道回學校的時候跟他說一聲，也好送她上學。

晚飯是哪怕方二哥惦記著林淑，也得老老實實吃飯，不然親娘真敢把他趕下桌子去。

而其他人更是一片和睦融融。

***

相比之下，村子另一頭的林家，此時可就沒有這樣的好氣氛了。

這還得從林淑回來說起，許是劇情裡沒有方敏送她回來這一出，還讓那些村裡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知道是因為林淑身體不舒服，學校特地批準了假期。

在鄉下人看來，這城裡上課讀書的日子多金貴啊，一般的頭疼感冒忍忍就過去了，哪裡需要請假的。

那麼老師既然主動批假，那林家閨女肯定是病得不輕啊。

再者林家在村子裡名聲也向來不好，林淑打小就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反之更是綿裡藏針，長滿了心眼，爹娘敢使喚她乾這個乾那個，她就能讓林家重男輕女的名聲傳遍十裡八鄉。

許是小可憐白蓮花的形象深入人心，村裡人都同情她攤上了這樣一對父母，加上好管閒事的人也多。

這會七嘴八舌地當著林家父母的面，指手畫腳了起來，“你家閨女都不舒服了，被人從學校送回來了，怎麼還不給人請個大夫。”

“好好對你家閨女，所不定以後還靠她享福呢。”

這村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林家爹娘也總得要點臉面，哪怕心疼請大夫的錢，這會當著彆人的面，也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不然這事能被村裡人說嘴說上一年，背後被人吐痰的。

村裡的大夫其實就是赤腳醫生，平時治什麼頭暈腦熱還是管用的。

林淑哪裡能阻止得了父母，幾乎嚇白了臉，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大夫一搭脈，眉頭便皺了起來。

這……不會是把錯了吧。

最後老大夫也知道顧及未出嫁的小姑娘臉面，又是同一個村子的，於是等到進裡屋私下與林家人說了，而且也不敢說太明白，還說自己醫術粗淺，診斷的可能也不準確，還得去醫院檢查了才知道。

但林家人也不傻，林母立馬拉著林淑逼問她這個月的月事來了沒有。

這種事不關心也就罷了，一問起來哪裡瞞得住。

林父縱使心疼還得掏出兩塊錢給老大夫付了診費，不給的話人家說出去醜事怎麼辦。老大夫也隻當給林家閨女治了點小毛病，對外也這麼說。

總算沒惹人注意，而等到外人離開後，林家直接炸開了鍋，林母更是差點沒氣暈過去。

林父抽著旱煙咬牙道：“早知道就不該由著她去城裡上那個破學，早點嫁人有什麼不好。”

現在好了，鬨出未婚先孕的醜事，以後還有哪個人家願意要。林母緩過勁來後也嫌丟臉，怕以後被人指指點點，連親戚都不敢來往。

“我看還是趁著肚子還不大，早點去打了，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面對這等局面，林淑實在沒辦法，隻能說出她在學校裡談了對象的事。畢竟再不說，她這對狠心腸的爹娘還真能壓著她去打胎。

這可是她與心上人的真愛結晶，怎麼能打了。

一聽林淑是正經談了對象，林家人才臉色稍稍緩和。哪怕是背著他們的，但現在這情況，大不了早點談婚論嫁，把人嫁過去掩蓋了這樁醜事。

於是立馬打聽起對象是哪家的，家裡乾什麼工作的，有沒有鐵飯碗。

“還沒結婚就搞大我閨女的肚子，這哪成，必須得多給些彩禮，我們家才鬆口。”

林父臉皮變得快，一副貪婪要錢的樣子，而林母又是聽慣了男人的話，說什麼便做什麼。

以林家人的德性，恨不得現在帶著女兒上門去討要彩禮補償什麼的。

林淑好說歹說才勉強穩住了他們，表示自己會儘快和對方結婚的，到時候彩禮的事上也不會讓林家吃虧的。

看著目光短淺上不了台面的家人，林淑內心厭惡又不屑，他們哪裡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家世，便是整個村子的財產加起來也未必比得上程家手指頭縫裡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