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1)

李盛眼看著他暈死過去,馬蹄卻並未放開,李元吉的命是必要留在臨湖殿的,既然如此,是死在二鳳手裡,還是死在他的馬蹄下,又有什麼不同?

想到這裡,他腳底下用力使勁兒,但被一隻手拽住了,他回頭一看,是二鳳。

李世民醒過神來便看見颯露紫正踩在齊王的背上,看那樣子是要下死手了,颯露紫驍勇有力,他是知道的,當年隨他出戰,馬蹄下也踏死了不少敵兵,但李元吉——他要親自動手。

李世民溫和地伸手撫過颯露紫的鬃毛,用自己的臉側碰碰大馬的耳朵,然後便輕輕把他拽了過來。

“這一場,是我與太子齊王的恩怨,來日史書工筆,逼殺兄弟篡權上位,那也是我的罪過,我都認了。但無論是秦王府臣屬,還是颯露紫你,我都不會讓你們動手結果他們的命,罵名我來承擔,我不能讓你們承擔這份乾係。”

李盛眨眨眼睛,他不怕的。

但二鳳的眼睛溫和又堅定,李盛低頭蹭蹭他的胳膊,便放開了力道,依著他的力氣往後退了兩步。

“嗡——”長劍清鳴一聲倏然出鞘,李世民一腳把人翻了個個兒,看著這個弟弟。

李元吉呼吸到新鮮空氣,意識恢複了些,眼前模模糊糊地能看到秦王的樣子,但是,還不等他出聲,他隻覺脖子那裡傳來一陣冰寒的刺痛。

劍鋒劃過他的頸項,血色沾染了劍身,李元吉的眼睛驟然睜大,喉嚨裡發出些沉悶的聲響,但他的頭隨即便向一邊栽倒過去。

李世民的眼神無悲無喜,順勢把箭上的血珠抖落,對於太子,他尚且還有一分不忍,但對於這個弟弟,他實在是一絲兄弟情誼也無。

秦王府的信息一向靈透,李世民舍得花錢,拉攏人也無所謂官職出身,說句不好聽的,在事變前夕,齊王和太子的宮殿早被他挖成了篩子,故而,齊王那些堪稱惡毒的計謀他都知道。

他實在是想不清楚,齊王對他,緣何恨意如此深重,直到後面才明白,齊王所謀,根本不是輔佐太子,而是自己繼承皇位!

那場馴馬,是故意找了野馬;他在外征戰被絆住,齊王便說是他眷戀權位不肯歸還;那次的毒酒,也是他的主意;尉遲敬德被下獄,也少不了他的算計,就因為曾經比武他輸給尉遲因此銜恨;隨陛下去仁智宮,他便曾經在自己的必經之路上埋伏刀斧手,隻是那次颯露紫半路要去追兔子才錯過......

這一樁樁一件件,早把那些兄弟之情消磨乾淨了。

李世民殺了兩人,便往外面去主持大局——太子的部下已經圍過來了。

在李世民和李建成李元吉兩人爭鬥的時候,玄武門外也沒消停。

早在昨日,李建成便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大將馮立和薛萬徹時刻警醒,這邊他進了宮,那邊大門便緊閉不開,又有秦王的八百兵士身披重甲後背長弓而至,這情景,傻子也知道出事兒了!

馮立和薛萬徹兩人當機立斷便揮兵上前,與秦王府府兵交起手來,

這時候容不得他猶豫了。

這邊一看到東宮的兩千人跟秦王府的八百人對上了,禁軍中的將領也從玄武門中率兵而出,和秦王府兵一起,對戰太子兵。

可以說是態度鮮明了,剛才太子在宮牆裡面單方面挨打,這大哥跟沒事兒人一樣看著大門不管,這會兒太子兵眾上來要打秦王,他一亮刀子就下來加入了戰場。

要說起來,這是禁軍啊!皇帝人身安全的最後一道門牆,為什麼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倒向了秦王呢,無論是從曆史上還是從影視作品中,這個位置,都得是帝王心腹純臣啊,說到這那就不得不再次把李淵拉出來鄙視一下了。

自古開國君主,大都是身先士卒馬上定天下,少有坐鎮後方看著彆人打的,就連大家以為出戰比較少的漢昭烈帝劉備同學,後面確實不怎麼打了,但人家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那也是親身上陣的。

相比之下,李淵的統治地位有一個很大的紕漏就是——他沒有軍隊中的基本盤,開國之君,一般都有幾個一起打過仗的老兄弟忠心耿耿,但是唐朝呢?

開國將軍都是跟著誰混的?——秦王李世民。

唐朝最能打的那一撥將領都是誰的手下?——秦王李世民。

在天下軍隊中,誰帶著他們立下戰功,誰在軍中最得軍心?——李世民。

唐初的禁軍都是要跟前線來回調換的,什麼意思呢?這些禁軍也在前線打過仗,都是秦王帶過的兵,深受秦王恩惠啊,那這場戰役,偏向老領導也是應有之意了。

在這樣的局勢下,雖然秦王府與太子兵有人數上的差異,但隨後加入戰鬥的禁軍武裝力量迅速彌補上了這個差距,兩邊打得有來有回。

正當戰況激烈的時候,到了,他從城樓上舉起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頭顱——太子府的兵立刻就沒了鬥誌,很快潰敗。

薛萬徹和馮立逃走。

敬君弘與常何都受了傷,這會兒被挪回去包紮休息。

尉遲敬德眼看控製住了局面,便又快馬加鞭去了太極宮。

李淵正跟一眾老臣說話,就聽得外面一陣喧嘩,隨後,全身披掛的尉遲敬德便到了。

李淵大驚:“今日何人作亂?卿為何來此?”

尉遲敬德甲胄在身便拱手行禮:“太子與齊王作亂,秦王已率軍誅殺二人,請皇帝示下。”

李淵隻覺得像是兜頭挨了一悶棍,整個人都呆住了。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開口:“卿往偏殿稍歇,隨後傳召。”

尉遲敬德倒也不催促,大局已定,還有什麼可急的呢?但他是離開了,他帶來的守將可沒走,臉上還有血跡的秦王親兵迅速接管了太極宮的守備力量。

李淵看向身邊的幾個人,一直支持太子的裴寂無言相對默然低頭,倒是蕭瑀站了起來。

“建成、元吉,義旗草創之際,並無預謀,建立以來又無功績,因而憂慮,因此為禍,秦王功蓋天下,率土歸心,若委之國務,陛下如釋重負,天下自然安定。”

都不是建議李淵封李世民做太子,直接就建議李淵把軍國大事都交給秦王算了。

到了這個時候,蕭瑀也不用假裝中立了——老子不裝啦,我就是秦王的人,我的意思,就是秦王的意誌,建議陛下呢你好好想一想,識相一點,這樣父子都體面。

李淵沉默良久,點頭同意,但是他要見一見秦王。

李世民進入正殿的時候,殿中隻有李淵一人,佝僂的身軀,花白的頭發,仿佛突然老了好幾歲。

李世民上前行禮,李淵慢慢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二兒子。

“二郎,何至於此啊!”

李世民不躲不避,就這樣直視著自己的父親。

“父親,我也想問一句,何至於此?”

“當年太子謀逆私運盔甲,你許諾平定楊文乾後,我便是太子,事未成;太子與元吉以毒酒害我,你允諾我出鎮洛陽兩分天下,事亦未成,父親是顧念大哥,我知道。”

說到這裡,李世民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可前日太白經天日見秦分,不過是天象而已,父親便要這樣逼迫我,父親為何不能像顧念大哥一樣顧念一下我呢?!”

李淵對上他已經紅了的眼睛,不禁張口結舌無言相對。

不待他說話,李世民便垂下眼眸,拱手一禮轉身離開——他已經不需要李淵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