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第5章

到了中軍大帳,李盛被秦王交給了親兵,離走前他還蹭蹭秦王的手臂,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幾眼才轉頭跟著走了。

於是李世民就很驕傲,但嘴裡卻不是這麼回事:“颯露紫實在是粘人,每次帶它回去都要望著我走,雖說已經是五歲的成馬了,還跟小馬駒一樣有脾氣。”

旁邊的一眾將領:好了好了,咱們知道您的馬真的很棒棒了,不用特地走近了跟我們說,聽到了聽到了,兩隻耳朵都聽到了!

炫耀完自己愛馬,李世民舒服了,帶領一眾將領進了大帳分兩邊落座,聽著這次的戰報。

據探子回報,薛舉也得了疫病,暫且由其子西秦太子薛仁杲主持軍務,但薛仁杲為人性情暴戾,再加上軍中多疫病草藥還不夠分,各營各軍難免有衝突齟齬,免不了要找到他跟前來。

薛仁杲平時就是個殘暴冷酷之人,就連他親爹薛舉,也嘗嘗告誡他,曾言道:“汝智略縱橫,足辦我家事,而傷於苛虐,與物無恩,終當覆我宗社。”

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文學家庾信之子庾立被他俘虜後不肯投降,竟被他置於大火上烤,更滅絕人性的是,他還要把人肉割下來給軍士們吃,簡直可以說是喪心病狂了。

庾立,名門之後,無論是在誰治下,父親的名望都足以庇護他,但落到這人手裡,居然死得這樣慘。

西秦軍中以前還有薛舉調和壓製,現在主帥臥病,薛仁杲大權在握,這性格上的弊端更是顯露無疑。

軍醫呈報草藥不夠且行軍在外也不好采買,他當即暴怒,抓起手邊的一方硯台摔了過去,軍醫當即就暈了。

來為自己手下的軍士爭草藥的各位將領也被他臭罵一頓,甚至有一名小將不過是氣血上頭頂了一句,就被他下令吊起來鞭打暴曬,若非大家求情,盛夏酷暑,又是重傷,一條命就交代了。

礙於其強威,大家表面低頭,但心裡又怎麼可能服氣?

本就是遠路勞軍,時運不濟趕上疫病就算了還沒藥救命,靠譜的老領導重病不起,接班人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今天因為一句話就把一個偏將往死裡折騰,這要是哪天看自己不順眼了,那焉有命在?

於是當晚就有兩個年輕將領逃出大營投奔了李唐,他們倆出身秦州治下,是當地農家子,後來兵亂四起,他們就逃進了深山當山匪,再後來,薛舉占了秦州,即甘肅天水,不停地剿匪,他們就順勢投降了薛舉。

亂世爭雄,除了自立為王當老大,大家從軍也都是打工人罷了,又是孑然一身無所牽掛,換個老板而已,大家都沒啥心理壓力。

李世民聽完,也是長舒了一口氣,與薛舉僵持已久,大軍孤懸在外,關中朝廷難免不安,現在,戰事終於有了轉機了。

於是當天下午李盛就被牽出來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他左右看了看,這個位置很靠中間啊。

方英正站在那裡手裡記錄著什麼:“若今晚敵軍突襲,糧草與戰馬都要看好,糧庫要有重兵把守以免敵軍放火,

這些馬也要看好以免引起嘩亂跑出去傷人。”

看見了他,方英過來擼了一把他的小辮,面上不自覺帶了一絲笑意,李盛晃了晃脖子,他已經有點習慣了,鬃毛被梳起來後還涼快了點呢。

他湊過去蹭了蹭方英,跟著馬群一起去了。

也許是知道了有兵將叛逃的事情,擔心他們的謀算已經泄露,當晚,西秦軍隊並沒有發起攻擊。

“主帥病重,缺糧少藥,就算今天不來,他們也撐不了幾天了。”李世民很篤定,現在,唐軍不用急,貿然主動出擊結果不一定理想,還不如等一等,等西秦內部更亂一些,矛盾更激烈一些,對方耐不住性子總會出手,他們以逸待勞。

至於薛仁杲會不會覺得沒有勝算就撤軍,李世民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

西秦長途跋涉來到這裡,數萬大軍人吃馬嚼,如果毫無戰功就全軍返還,軍心就不穩了,而且頹勢一露,周邊的勢力就會撲上來。

何況就算他們願意退兵回秦州,李世民是傻子嗎?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大搖大擺地撤走,給李唐王朝留下這個禍害?

李唐占據關中、山西、四川;而薛舉的地盤在隴西高原,後世的甘肅一帶,也就是說,薛舉在唐朝的西北方向,對關中有高屋建瓴之勢。

西秦盤踞此地一天,李淵就不敢放開手腳去攻打其他勢力,後背的這柄尖刀讓人不安。

兩方是注定要有個決斷的,李唐一方的將領謀士們本以為馬上會有轉機,這個心腹大患就要解決了。

但就在這時,薛舉的病情竟然減輕了。

在亂世中能占住地盤紮下腳的,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薛舉一出面,原本動蕩不安的西秦又平穩下來。

他一面派出幾股小隊去攻打周邊的縣城逼迫唐軍分散兵力援助;

另一面他分兵去攻打寧州接應梁師都,突厥已經不再參與,那梁師都就沒必要繼續在靈武耗著,完全可以揮兵南下攻打固原,在李唐的版圖上啃下一口肉來。

李世民坐不住了,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也是立刻做出了反擊。

他派軍截斷了西秦軍隊與他們大本營秦州的後期補給線。

薛舉無奈,隻能轉而攻打涇州,試圖打通另外一條補給線,為了能吃上飯,攻打涇州的部隊由薛仁杲親自帶隊。

李世民坐鎮中軍,派了李唐宗室,長平王李叔良援軍涇州。

此時,李盛正在看著眼前的光幕了解曆史上的涇州之戰。

在史書上的涇州之戰,太守劉敢留下了濃重而悲壯的一抹血色。

在真正的時間線上,第一次淺水原之戰中唐軍死傷慘重,二戰淺水原時,由於劉敢死守涇州,薛仁杲無法,於是在高墌城詐降,劉敢領兵去往高墌城,在城門處發現情況不對,果斷讓精兵先撤,自己殿後,結果被擒。

薛仁杲讓他對涇州城內喊話勸降,劉敢卻大喊道:“逆賊糧儘,危在旦夕,秦王率數十萬兵四面聚集,城中勿憂,勉之(注一)。”

為城內的守軍打了一針強心劑,本來已經彈儘糧絕的涇州城又難以攻克了。

薛仁杲大怒?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把劉敢下半身埋在土裡,策馬來回用弓箭射擊,但劉敢一直大聲怒斥賊人,直至氣絕身亡。

其忠義決烈,令人欽佩。

李盛這會兒看得眼睛都瞪得更大了,馬尾巴也不晃了,這是真漢子啊!

李盛真心希望這次劉敢能守住城池,保全自身。

這次的情況比真正的曆史上要好得多,李叔良星夜疾馳,成功解了涇州之圍,薛仁杲沒有攻下高墌城,自然也沒有詐降這件事了。

唐軍的一切行動都很順,相應的,西秦軍隊現在就難過了。

涇州沒打下來,補給線通不了,糧食越來越少,幾乎要斷糧了;

寧州刺史胡演擋住了薛舉的軍隊,也攔住了梁師都南下,援軍過不來;

更讓薛舉心煩的是另一個消息,占據涼州一帶的軍閥李軌被李淵拉攏了。

從地理位置上看,薛舉在李淵的西北方,是李唐後背的威脅;相應的,李軌占據河西(後世的甘肅西北部內蒙古西部),也是薛舉背後的威脅,李軌偏向了李淵,意味著他的大後方不穩了,若李淵向李軌許以重利,難保他不會向西秦出兵,到那時,薛舉被兩相夾擊,隻會更難過。

種種不順,使得薛舉做出了決定:趁著現在的情況還沒到最壞,整軍出兵,發起總攻!

唐軍早就做好了準備,於是兩軍在淺水原開始了大決戰,就連李盛,也是全副披掛親自上陣了。

方英還問過李世民,颯露紫要不要保護起來,他覺得秦王可能不舍得颯露紫去戰場上,刀槍無眼,戰馬的死傷率可是很高的。

李盛一聽就急了,不陪主人上戰場,那他還算什麼戰馬啊,他要去!

於是紫色大馬一扭身子,一使勁兒把韁繩從旁邊的親兵手裡拽下來,低頭叼住,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李世民面前,把韁繩放在他手上,然後不錯眼地盯著他。

方英就看到秦王面帶笑意地把韁繩挽在手上:“颯露紫是戰馬,他的天地,不是在馬廄裡,而是在戰場上!一匹戰馬,被當作一隻寵物一樣保護起來,那就不是戰馬,也不是我的同袍了!”

李盛也挺激動,低下頭蹭蹭他的手,被放上了護甲。

他之前跟係統吐槽自己要上戰場會噶掉,但這會兒真的站在戰場上了,他反而一點都不害怕,他載著李世民在大軍的前面,心跳得都要越出胸腔了,這是真正的兵戈鐵馬,真正的沙場浴血,他正在參與曆史的進程!

兩軍對壘,西秦大將宗羅睺率先率兵來戰,唐軍將領梁實堪堪抵擋住;

幾乎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唐將龐玉帶兵加入戰陣,一起咬住了西秦的主力軍隊;

而李世民趁著敵軍主力被拖住,率領騎兵繞到了敵軍後方殺來,西秦軍隊被夾擊,戰陣很快就被擊潰,在昏暗的夜色中,薛舉和薛仁杲率領殘軍往西北方逃去。

“殿下,窮寇莫追啊,西北方還有他們的接應軍。”竇軌上來勸說,他是李淵發妻,李世民生母的堂姐妹,也就他敢來勸說兩句了。

但李世民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就要趁著薛舉的軍隊被打得魂不守舍才要乘勝追擊,不能給他們收攏殘軍重振軍心的機會。

“舅舅不要勸了,我心意已決,我親自率兩千騎兵追上去,大軍隨後跟上,今日,一定要把薛軍按死在這裡!”

說罷,李世民調轉馬頭,把長槊一橫,對著身後的兩千騎兵指向薛舉逃跑的方向:“追上去!”

唐軍士氣正盛,群情激昂,在主帥的身後爆發出震天的呼喊聲,就連李盛,都在血腥味兒裡感受到了腎上腺素飆升的顫栗感。

急行軍對人和馬都是不小的挑戰,連夜疾馳,李盛隻覺得自己的腳步已經發沉了,這時候,終於追上了薛舉。

李世民身後的將領纏上薛舉的親兵,李盛緊緊咬住薛舉的白馬不放,他感到全身都在發熱,血液都要沸騰了,快!再快一點!

十米、五米、兩米,近了,更近了,但薛舉也是玩命往前跑,李世民伸出去的長槊又一次刺空。

李盛憋住一口氣,忍住鼻腔裡的熱意,用儘全身的力氣把前腿儘量遠地躍出去,李世民感受到了這股往前的衝勁,他耳邊聽著颯露紫的粗喘,身體前傾,幾乎趴伏在了馬上,手臂上青筋暴起,使力把長槊刺了出去。

這一次,槍頭紮進了薛舉的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