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1)

“重症在這邊。”夏醫女領著微生雪往這邊走,又側頭吩咐伊南,“幾位舟車勞頓,你帶他們去客舍休息。”

完了又看向山寨醫師:“單醫師可要同行?”

這一番話針對的是誰,明晃晃。

王離摸摸腦袋,見仙人沒有阻止,就帶上幾個護衛站住腳了,還抬手搭在大當家的肩膀上,“兄弟,走,餓了大半天,我們先去祭祭五臟廟。”

大當家人在屋簷下,真沒想跟人對著乾,順勢就往後退了兩步,以示態度。跟著他出來的手下老大行事,也連忙轉身往後跑了兩步。

“這邊請。”伊南見他們老老實實地配合,心裡也鬆了口氣,伸出一隻手引路,帶著人就離開了治療區域。

夏醫女見那些跟著隻會礙事的無關人等離開,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去重症區域,而是先帶著兩人來到一排屋子前,她走進其中一間,取出三套衣服,或者說裝備。

微生雪看著遞到面前的三件套:掩住口鼻的面巾,裹在衣服外的寬大外袍,還有套在鞋子上的鞋套。

這不就是簡陋版的防護服和口罩。

夏醫女先將面巾綁在自己臉上,仔細調整好位置,確認沒有露出口鼻,才拎起那件寬大的外袍裹在身上。那袍服極其寬鬆,卻又在袖口處收攏,下擺也剛剛過膝,各處都是極其適合勞作的模式,應當是根據投影儀中的視頻設計出的醫師防護專用服。

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後,她才將鞋套套在鞋子外邊,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用一雙草鞋套在外邊,一整套下來,相當於她現在腳上穿了四層。

這架勢,連微生雪都忍不住側目。

“套上鞋套是為了防止沾染遺留在地上的汙染物,外邊再套上一雙草鞋,是為了減少鞋套的損耗。”夏醫女扯了扯嘴角,“往前數幾個月,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會精打細算。”

單醫師對此適應良好,雖說麻煩了許多,卻兼顧了預防和損耗,非常符合他的想法。

他嘗試主動分享信息,以此來釋放友好的信號,

“我們山寨中的人還在頭疼欲裂這一階段,但在湯藥的控製下,倒也還能忍受,隻是有些病得重的快起不來床了。”

夏醫女很好地接收到他的信號,也順勢說起這邊的情況,剛才她也大致說過,卻沒有這麼詳細。

“我們借助了縣令的力量,調派了不少衙役小吏才將這些人收進村中,隻是大部分人都不樂意來,我們人手有限,也不能做到應收儘收,隻得先救治這些人。”

遇到瘟疫不隔離,約等於白救。

但大秦對軍隊管控嚴格,沒有虎符連名義上掌管天下兵馬的太尉都無權調動。

“我們已經修書送往鹹陽,再過幾日,宮中的命令應該就會送到了。”

到時候就能把這片都隔離了。

因著夏醫女等人主動表明身份,又帶著陛下親自簽署的遊醫令,她們輕易就說服了縣

令出手相助。

縣令郡守雖然無權調動軍隊,卻能卡驗傳,沒有身份證和介紹信,在走到哪兒都要檢查身份的大秦,可以最大限度地控製人口流動。

“發現得還算及時,目前應當隻是在縣內傳播,隔壁幾個縣可能也有,但再遠的就出不去了。”

微生雪第一次發現,原來大秦這拉胯的交通條件竟然還能在這種時候起正面作用。

“來往商隊呢?”這可不是會長時間停留在某個地方的人。

夏醫女:“許進不許出,已經扣住了。”

單醫師聽他們的談話好像已經告一段落,就插嘴道:“這次的瘟疫與以前的都不同。人傳人極快,但死人死得卻太慢了。”

這話有些冷血,卻是實打實的大實話。

一般瘟疫發作起來快,反應強烈,外表變化明顯,所以能讓醫師快速判斷出它的屬性,該封鎖就封鎖,該治療就治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傳得到處都是。

說話間,幾人就走到了一間小屋子前面,這裡距離他們剛才所在的地方已經走出了半裡地,對於一個不大的村子來說,幾乎是隔了大半個村子了。

一路上還有設立不同的路障,可見對此處的警惕。

“到了,就是這裡。”夏醫女先是敲了敲門,等過了一會兒,裡邊也沒什麼動靜,但她卻像習慣了似的推門而入,仿佛剛才的叩門隻是出於禮貌和教養的形式性行為。

屋內很暗,隻在兩側牆上接近屋頂的地方開了一個小小的窗戶,還用粗布糊住了,隻能模糊地透出極淺淡的微光,連人的手指頭都照不清楚。

夏醫女熟練地往右前方走了三步半,掏出火折子一吹,微弱的火光就將面前的燭台照亮,讓她順利地點起了蠟燭,驅散了屋內的黑暗。

蠟燭的亮度有限,隻能照出一小片的光,走出幾步就隻能模糊視線,若是到牆角那些地方,那可就要隱入黑暗中了。

微生雪扭動眉毛,在糾結和震驚中反複橫跳。無法想象,這裡竟然是重症病房,一個連陽光都照不進來的地方。

這種地方能把病養好就有鬼了。

微生雪抬起手凝出一團靈光,隨著五指微動向房間的四角射去,靈光浮動間將整個房間照亮,雖不如外邊青天白日的明亮,卻也足以驅散黑暗。

單醫師這才第一次看清楚房間裡的模樣:屋子裡極其空曠,隻在地面擺了幾張木板床,上面鋪著草席,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乾淨。

這倒是出乎單醫師的預料了,像這種沒有家人在車照料的病人,通常都會很邋遢,這裡卻是乾乾淨淨的。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走進這間病房後,他沒有聞到除了藥味之外的濃重味道。那種重病患者的身上特有的腐敗氣息,在這裡竟然沒有一絲一毫。

“今天感覺怎麼樣?”夏醫女熟門熟路的跟躺在床上的四人打招呼。

床上的病患看起來就已經非常虛弱了,但在她問起的時候,依舊撐起了笑臉,勉強回道:“我感覺胸口比上

午悶了些。”

“今天中午開始,我的頭就一抽一抽的疼,疼得我都睡不著了,其他的倒是沒什麼感覺。”

“夏醫師,我好餓呀。我是不是快死了?聽我阿父說,大父死之前也是覺得抓心撓肝的餓,好像肚子裡空得連腸子都被自己吃光了。”

“你昨天睡著了,隻在早上吃了一碗粥,今天上午也是睡了一上午,中午才醒來哩。整整兩天隻喝一碗粥,能不餓嘛。”

夏醫女安撫好這個又轉頭看向最旁邊的那人,“大黃,你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大黃看起來很沉默,聞言也隻是抬起眼皮看向夏醫女,輕輕地搖了搖頭。

夏醫女揚起笑臉,眉眼彎彎,雖被面巾擋住,卻也能感受到她的開心,

“這兩位是很厲害的醫師,他們與另外一位姚醫師研究出了能緩解病情的藥方。等晚飯後我就熬好藥端給你們,你們要跟之前那樣,把喝完藥之後幾個時辰的感受告訴我。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要儘快告訴我。”

“能救我們的藥方?夏神醫,你彆開玩笑了,這世上哪裡有能救瘟疫的藥。”

“瘟疫遇到了就隻能等死,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能遇到像你這樣願意救人的神醫,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其他的我就不奢求了。”

夏醫女搖搖頭,走上前去掀開他們的眼皮看,也觀察皮膚牙齒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看的單醫師一陣心驚肉跳,一邊慶幸她手上戴著手套,不會有直接接觸,一邊又驚歎於她對病人的熱忱。

病人很配合她的檢查,這些都已經已是熟悉的流程了。

按照往常的習慣,等檢查完這些,再問幾句夏醫師就會離開了,但她今天在完成流程之後,依舊在這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甚至還開始了解他們家中的情況。

單醫師站在這裡,被迫聽了一耳朵的家長裡短、八卦流言。

他知道了這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睡在最外側的青年,他也是每次積極響應最開始打招呼的人。

知道他叫牛二,是附近一個村長的兒子,還認得幾個字,會讀會寫,村長正準備再攢攢錢就送他去讀書,以後好當上秦吏改換門庭。誰知竟然天降噩耗,直接迎來了瘟疫這個令人令人聞風喪膽的災星。

幾人患者雖然發覺今天夏醫師詢問的時間格外長,卻也沒有什麼想法,老老實實地陪她說著話。

夏醫女在這裡磨蹭了大半個時辰,嘴巴都快說乾了,臉也快笑僵了,但還努力撐著。

因為剛才進門前她聽到仙人對她的傳音。

她說:拖住他們。

奇怪的用詞,但夏醫女聽懂了,也在房間裡努力地拖延著時間。

眼看著車軲轆話都說三回了,係統還沒出結果,微生雪也急了。

她在心裡反複催促:‘好了沒有?’‘統妹你今天不太行啊。’

要是換了往常,係統聽到這話肯定要反駁,但現在它運算數據跑得火星子都快冒出來了,哪有空理會她。

直到打開的門外陽光一寸一寸延長,隨後又漸漸消失,直到霞光滿天轉為漫天星幕,微生雪的耳邊才傳來熟悉的電子音。

【滴!已查找出零號病人所在地,請宿主儘快前往探查。】

終於找到了!

微生雪迫不及待地起身,夏醫女也三言兩語地結束了話題,“稍後會有人送了晚飯和湯藥過來,要記得吃。”

待退出了房間,夏醫女領著兩人回到那個房間,將包裹的外袍、面巾、手套、腳套都摘下來分開放入框中。

“那邊病情重,每次過去一趟回來都要把外層的衣物換下,等會兒有人會帶走統一用沸水煮過,再放陽光下暴曬。”

微生雪點了個讚。

三人剛來到客舍,她就點了王離的名,

“王離,你與彭越即刻回到山寨,換扶蘇過來。”

——真到萬分緊急之時,大秦繼承人的身份就有大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