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後果(修 他啥時候扮豬吃老虎了?(1 / 1)

帶著爹媽穿七零 醉魚仔 11737 字 6個月前

蘇長河當天晚上就被放了出來。

更深露重, 室內雖然沒有露水,審訊室卻很簡陋。蘇長河一隻手被拷在椅子上,行動受限, 隻能蜷縮著睡在椅子上,看著頗為可憐。

開門的人一見他的樣子, 心裡就是一咯噔。

市公安局龐副局長已經大邁步走了進去,“蘇同誌,你受苦了!”

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的蘇長河:哈?

他定睛一看,進來的有四五個人, 打頭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頭發微白, 氣質很是溫和,但實打實是個陌生人。

中年男人身後有兩個人蘇長河倒是認識, 一個是審問過他的所長, 另一個之前他被帶進來時見過,聽到旁邊的人叫他副所長。

審訊室內外燈光大亮, 蘇長河能清楚地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所長神色焦急, 額頭冒汗,副所長一臉痛惜無奈, 偏偏又夾雜著一閃而過的欣喜。

眾人見蘇長河愣著,副所長搶先介紹道:“這位是市局的龐副局長。”

龐副局長看了眼緊緊束縛住人的手銬,眉頭緊皺,“還不趕緊鬆開?”

副所長身後一個公安冒出來,急急忙忙解開手銬,被拷了一天的蘇長河轉動著手腕,總算舒服了。

龐副局長伸手握住蘇長河的手, “蘇同誌,這次的事,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

這位來自市局的副局長分外客氣,說了幾句後,拍著蘇長河的手保證:“你放心,這次的事我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蘇長河有點懵,直到被龐副局長身邊的人送回家,躺進被窩,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莊教授的能量這麼大?

他不知道的是,這次可不止莊教授有所動作,而是幾方一起發力。

當天,這個小小的派出所的電話就沒停過,先是分局打電話來詢問情況,而後又是市局直接打過來。

市局比派出所還忙。

電話都是直接打到市局局長跟前。

先是京大校長聯係市局局長,京大校長和市局局長還認識,他就說:老董,你們這事辦的就不對了吧?隨便扣個帽子,就把我們學校的優秀學生抓進去,還對我們的學生審訊!這是想乾什麼?屈打成招?這麼汙賴人,我們京大可不答應!

市局局長心說,這事我得查一查,不能光憑你一張嘴就相信你們學校的學生是清白的。

他給分局撥了個電話,讓分局查一查這個叫蘇長河的,到底犯了什麼事。

分局的消息還沒傳回來,外貿部的電話又打來了。

外貿部的語氣不太好,本來就好不了,蘇長河屬於是在他們部頂頭大領導那兒掛過號的人。

從之前內參上關於市場經濟的文章,到廣城展銷會的成績,他還有個經常給予經濟指導意見的老師,莊教授有時候和他們大領導聊天,就說起過蘇長河的事,比如那個生意火爆、成為京城一景的炸雞店。

他們大領導還開玩笑,說哪天他們也去觀摩觀摩,學習學習經驗。

他們還沒去學習呢,你們把人抓起來了,用的還是搞資本主義的借口,蘇長河要是被定性為搞資本主義,改革開放又算什麼?經濟特區還建不建了?

本來就是摸索著前進,你們還在後面扯後腿?

這個叫蘇長河的不是京大學生嗎?怎麼又跟外貿部扯上關係了?

市局局長還沒鬨明白,他的上級領導又打電話來了,上來第一句話就是,“文遠,聽說你們抓了盛世加工廠的廠長……”

市局局長的上級領導出身部隊,他就說了一件事:知不知道盛世加工廠裡的工人都是什麼人?

“文遠啊,部隊自己找到門路,廠子也願意提供崗位,這是兩全其美的事,咱們都是從部隊出來的,沒幫上忙,不能拆台啊?”

至今還不知道詳情的市局局長:竇娥都沒我冤!

緊接著,軍區大院的電話也打來了,給他打電話的是那位姚老將軍。

姚老將軍可是開國功臣,年輕時候有個綽號,叫姚大刀,因為他的腰上總是彆著一把砍刀。那時候在戰場上,我軍條件艱苦,常常打到彈藥精光,每當這個時候,姚老將軍就會揮舞他的大刀,一馬當先地殺過去。

他那把大刀殺過鬼子無數,刀柄上綁著布條,本來是白色的,常年累月下來,血液浸透進去,白色也變成了黑色。

建國之後,姚老將軍被封將軍,隻是在□□期間,為了保護戰友和現在的大領導,被下放了幾年,撥亂反正之後,很快就被平反。

現在仍在軍中擔任要職,是部隊裡定海神針級彆的人物。

他打電話來,竟然也是為了那個叫蘇長河的,姚老將軍說,他不是想插手公安係統的事,隻是希望他們在辦案的時候,調查清楚,不要放過一個壞人,更不要冤枉一個好人。

這一夜,市局局長深深地記住了“蘇長河”這個名字,查明情況後,這位同樣從部隊轉業、經驗豐富的局長把人斃了的心都有。

要不是他親自去陣仗太大,市局局長都想去見識見識那位引起各方震動的蘇長河。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戴國富一直派人盯著廠子,派出所那邊他自覺在裡面有人,不用時時刻刻盯著,是以蘇長河被連夜放出來,他還不知道。

戴國富做著接管廠子、獨占這隻下金蛋的母雞的美夢,直到兩天之後,他才發現不對。

派出所怎麼沒有消息傳來?蘇長河認罪了沒有?

派出所辦事未免太慢了,戴國富心中不悅,讓手下去打聽,一打聽,還認罪?人早就被放出去了!

反而是跟他聯係的那個所長不見蹤影,打聽了又打聽,才知道,人被帶走審查了!

戴國富混世三十多年,也有一點敏銳的嗅覺,當即就覺得不妙,扭頭就去找他最大的靠山,他的親舅舅。

戴國富的親舅舅姓郝,是京城市政府的頭幾號人物之一,要沒這麼個來頭大的舅舅,戴國富也不可能膽子這麼大。

郝家老兩口早亡,郝副市長幾乎是他大姐一手拉扯大的,是以,對於他大姐唯一的兒子,他這個侄子,郝副市長一向多加照顧,沒少給他擦屁股。

但這回,聽了戴國富乾了什麼事,郝副市長沒心思給這個侄子擦屁股了。

“你把廠子賣了,他把廠子做起來,是他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還有臉去搶?還打著他的旗號?

市公安局這兩天鬨出的動蕩,郝副市長也聽了一耳朵,在他看來,市局也算是無妄之災,好好的下面人給放了個雷,炸得他們焦頭爛額。

事不關己,郝副市長也能作壁上觀,但他萬萬沒想到,這把火竟然燒到他身上了!

郝副市長簡直想打死這個侄子。

戴國富從來沒見過他舅舅臉黑成這樣,“舅、舅舅,也不是什麼大事吧?他不就是一個鄉下來的知青……”

“鄉下來的知青?你知道這事驚動了多少人嗎?京大!外貿部!部隊!”甚至聽說姚老將軍還親自打了電話,“你知不知道市局的董局長發了狠,下令要嚴查此事!”

戴國富腿一軟,跪在地上,抱住他舅舅的大腿,哭嚎道:“舅舅,舅舅你救救我!我媽就我一個孩子啊,舅舅你救救我!”

郝副市長很不想管這事,市局的董文遠也不是個善茬,這事讓他們市局跌了大面子,他不可能輕易放過。

可是想到他大姐,侄子就是他大姐的命,郝副市長揉了揉額角,“起來!好好說,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許漏!”

看他舅舅的樣子,戴國富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哪裡還敢隱瞞?

戴國富就沒把蘇長河放在眼裡,主要是蘇長河行事像有背景嗎?根本不像,賣廠子的時候,他怎麼挑刺,蘇長河都是那副沒脾氣的樣子,辦交接手續時,對待辦事人員,蘇長河都笑臉相迎,還跟人家攀關係。

他要是有背景,用得著搭理一個小小的辦事人員嗎?

他頂多就是京大學生,可是京大學生那麼多,學校還能為他找上門?

有他親舅做靠山,戴國富橫行京城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事,因此越發有恃無恐。

這次針對蘇長河,自稱吃火腿腸吃壞身體的人是他收買的,派出所的人也是他聯係的,唯一的遮掩就是過了他小弟一道手。

郝副市長想了想將事情推到中間人身上的可能性,還是覺得不保險,當機立斷安排侄子離開京城。

然而已經遲了,戴國富還沒上車,就被摁住了,“放開我,放開我!我舅是副市長……”

副市長?彆說是副市長,就是京城一把手,今兒也彆想把人從他們手裡帶走。

市局的公安對這個害得他們灰頭土臉的罪魁禍首很沒有好感,帶頭的公安同誌冷冷道:“帶走!”

收到侄子被抓的消息,郝副市長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完了,這下彆說保住侄子,說不定他也會被連累。

此時此刻,郝副市長心裡也不由埋怨上蘇長河,你說你有背景早說啊,玩什麼扮豬吃老虎的戲碼!

“噗!”蘇長河一口水噴出來。

在暫時接管工作的副所長上門探望,玩笑般調侃這一句時,蘇長河隻有兩個字——無辜。

他啥時候扮豬吃老虎了?

他又不是閒得蛋疼,蘇長河要是有吃老虎的本事,他肯定一早就亮出來,彆人掂量掂量自己,不來招惹他,能省多少事?

他真沒想到會驚動這麼多人,在蘇長河的計劃裡,就想著借一借莊教授的光,他知道這個老頭護短,肯定不會讓他被冤枉。

他哪裡知道事情會鬨這麼大?

學校,他的老師們各顯神通,有的找到校長處,有的找過去的學生,還有的直接找到相關領導那裡。

同學們也紛紛出力,蘇長河待在審訊室那晚,他的一部分同學們就守在派出所門口,說怕汙蔑他的人狗急跳牆,趁晚上加害他。

還有一部分同學聯係其他學校的報友,大家群策群力,一面就這件事做一期《青年報》特彆刊,批判機關單位的不法行為;一面打算去派出所門口靜坐,他們連橫幅都準備好了。

要是蘇長河出來的遲一天,說不定迎接他的就是各大高校的聯合靜坐隊伍。

老實說,蘇長河懷疑,連夜把他放出來,跟這事也有關係。

真讓學生們這麼一鬨,整個京城的領導班子都跟著丟臉。

外貿部,聽說連一把手都過問了,表達了對這件事的不滿,甚至直接為蘇長河站台,說:“他在前面為國家賺外彙,你們在後面抄他家!”

部隊那邊,廠裡那些一向不舍得打電話的退伍兵哥們那天排隊打電話,不是找戰友,就是找領導。

他們以前自己生活困苦,都沒有求助彆人,這次卻努力聯係自己認識的最有可能幫上忙的人,他們的戰友領導不少經過調動,這麼一聯係,這個消息竟然從馬向國的部隊傳到了其他部隊。

蘇長河從副所長透露的消息中知道部隊也出手了,卻不知道那天晚上聯係市局的部隊可不止一個部隊領導。

還有姚老將軍,蘇長河以前單知道他閨女的同桌家住大院,不知道人家爺爺是位老將軍啊。這位老將軍還為他的事,直接給市局打電話。

怎麼說呢?人情欠大發了。

這一方一方的,蘇長河自己想想,都挺懵,咋就有種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即視感。

蘇長河不肯說,副所長還以為他謙虛,不願意拿背景壓人,心道,果然,這人哪,就不能小瞧彆人,誰知道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是不是另一個“蘇長河”?

副所長在心裡感慨一番,又暗自慶幸,還好當初他沒摻和,現在所長下去,他占了個便宜。

可惜他現在隻是暫時接管所裡的工作,可還沒有正式升為所長。

想到這裡,副所長又瞄了一眼蘇長河,他有意賣好,透露道:“戴國富已經承認汙蔑你,是為了搶奪盛世加工廠,你們廠裡之前抓到的那幾個小毛賊,也是他指使的,目的是你們廠裡的秘方……你放心,上面已經下令,要嚴辦……”

蘇長河在被審訊的時候就猜到了幕後主使八成是戴國富,隻是沒想到小毛賊也跟他有關,這樣看來,當初把人交給派出所,派出所說查過了就是為了偷東西賣錢,隻怕也有貓膩。

蘇長河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在派出所的時候,他還想著,等他出來,非得報仇不可,結果他還啥也沒做,人已經被摁死了。

就——拔劍四顧心茫然?

這件事的後續遠不止如此。

戴國富被抓,他的手下、之前被放出去的小毛賊也統統被抓了回來,他們供認出更多的事情,戴國富的親爹,好滋味食品廠廠長以及他的好舅舅,郝副市長也被牽連進來。

事實上,並沒有冤枉兩人,如果沒有他們充當戴國富的保護傘,他怎麼可能當上月餅廠廠長?把一個廠子折騰倒閉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回總廠繼續當領導?

在搜查戴國富的家時,公安同誌甚至在他家找出了數十萬的財物。

這可是數十萬啊!

在這個年代,出個萬元戶,都能讓人翻來覆去說上一整年,他家竟然有數十萬!

有前月餅廠的工人看到,回去一說,前月餅廠家屬院的人咬牙切齒地咒罵,“這王八犢子,肯定是貪汙的咱們廠子裡的錢!”

“要不是他貪汙了,咱月餅廠現在還好好的!咱們哪會像現在這樣?”

月餅廠沒了,總廠雖然接收了他們,但總廠也沒有多餘的職位,給他們硬塞進彆的崗位,活沒以前好乾,發給他們的工資還比以前少。

他們看著月餅廠上現在那個新廠,理智上知道是人家有本事,情感上總忍不住想,當初他們月餅廠要是好好搞,是不是也有可能這麼紅火?

那工資高、福利好的人就是他們了!

前月餅廠的人越想越氣,那個曾持刀砍傷戴國富的小周家也住在家屬院,他家大兒子已經十歲了。一夕之間,奶奶自殺,親爹進牢房,十歲的孩子迅速長大。

他站在牆角陰影處,靜靜地聽著,旁邊的小女孩問道:“哥,他們說的是不是害咱爸的人?”

男孩捂住妹妹的嘴,“噓!”

第二天,戴國富家鄰居一出門就發現戴國富家房子一股味兒,“哎呀媽呀,誰乾的這是?怎麼這麼缺德?”

另一個鄰居捂住鼻子,“彆說了,估計是被姓戴的害的人,要說缺德,哪有戴國富缺德?”

另一邊,被停職察看的郝副市長沉默地坐在家裡,他的妻子又氣又恨,“早跟你說了,彆管他,彆管他!你為這個家考慮了嗎?你為你親兒子親女兒考慮了嗎?你讓他們出去怎麼見人……”

“那是我大姐唯一的兒子!”

“是,你大姐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除了說這個還會說什麼?這麼多年報恩還不夠嗎?現在把你自己賠進去,總夠了吧?”

郝夫人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侄子,侄子,就知道這個侄子,不管犯了什麼錯,隻要大姐哭一哭,就給擦屁股,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自己的孩子?

郝夫人仰頭,將眼淚逼回去,不再看郝副市長,她甩下兩個字,“離婚!”

前途儘毀,妻離子散,郝副市長捂著臉,一瞬間,好像老了十幾歲。

戴國富事件讓領導班子意識到了當前的不少問題,係統中開始一係列的自查活動,與此同時,嚴打活動也提前開始,在狠抓了幾次典型後,京城的風氣為之一清。

就連馬老太太她們都說,以前下班交賬,一路上提心吊膽,現在路上都看不到什麼遊手好閒的人。以前那些個吊兒郎當,有時候還對她們店裡的小姑娘吹口哨的二流子們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

這倒是一件好事,店裡的女同誌們有時候回來晚了,也不用害怕了。

好事還不止這一件,作為受害者,蘇長河的待遇和不法分子相比,可以說是天壤之彆。

首先是學校的老師同學們,他們對蘇長河的回歸表示了熱烈的歡迎。

其次是外貿部和部隊,他們覺得這次的事,蘇長河受委屈了。

外貿部特地給蘇長河他們的廠子發了一塊牌子,牌子上四個大字“示範單位”。彆小看這四個字,這叫啥?尚方寶劍,哦不,應該是免死金牌。

反正,有了這牌子,他們加工廠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以後要是有人想以“走資本主義”的名義辦蘇長河,都得掂量掂量。

而部隊就更實在了,這一場鬨劇,竟然讓盛世加工廠進入了不少軍方大佬的視線,他們尋思,廠子支持他們的退伍軍人再就業,他們也得支持廠子的工作。

這個廠子不是有生產罐頭、火腿腸嗎?部隊決定跟他們訂購部分軍糧。

這可真是因禍得福,不過蘇長河還是表示歡迎部隊派人來廠子裡檢查他們的生產環境,以及試吃他們的產品是否合格,同時他們也會研製特級火腿腸和罐頭,專供軍需。

蘇長河為這事忙得屁顛屁顛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段日子,家裡兩個女人分外沉默。

蘇長河被抓的事,不僅讓蘇月覺得自己沒用,也讓馬蕙蘭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馬蕙蘭是喜歡醫學的,重回校園,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學習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她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老蘇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可是在老蘇出事時,她卻沒有辦法。

這次是因為有廠裡的人和老蘇的同學們,假使沒有,也許派出所的那個所長根本不會讓她見老蘇。

馬蕙蘭想,她得走出來了。

馬蕙蘭是很受老師喜愛的那種學生,勤勉而謙虛,聰明又好學,她的各科老師沒有不喜歡她的,甚至教他們的一位教授,都問過她願不願意去醫院實習。

要知道一般跟老師去醫院實習的都是大三甚至大四的學生,而問馬蕙蘭的時候,她才大一。

馬蕙蘭之前更想在學校學習,沒有答應,這次卻找上了隋教授。

隋教授是個滿頭銀絲的小老太太,她欣慰地笑了笑,“好,那你就跟著我。”